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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暗恋 ...

  •   时间的齿轮追溯到高二。

      摸底考,原荷坐在考场的最后一排,看着前面时断时续传来的试卷,兴味索然地握着按动笔给橡皮扎眼儿。

      前面男生并未转头,骨节修长的两根手指夹着试卷,往后传递。

      原荷伸手接过,正拿笔打算写名字时,男生举手,声音洋洋盈耳。

      “老师,少一份卷子。”

      紧劲的嗓音响彻整个教室,同学纷纷扭头看他。

      那声音好似不应该从一个少年的喉咙里发出,有着超乎年龄的磁沉,那种声线并不清冽,用低醇两个字形容最合适。

      原荷一怔,卷子从前往后传,传到男生手里应该是最后一份,却留给了她,他又举手要一份。

      监考老师靳建设在讲台上回复:“我去隔壁考场看一下有没有多余的卷子,大家保持安静。”

      一开始还很自觉,只有卷子翻页的声音。十分钟后,靳建设还未回来,同学们压低声音,开始交头接耳。

      原荷实在不想欠别人人情,何况还是个不认识的人,但她这人社恐,不敢主动搭话。

      黑板上的钟表肆无忌惮地转动,原荷按了下笔帽,咯嗒一声,子弹头的笔芯缩进笔套里。

      她内心建设了许久,小心翼翼地用笔帽捅了下前面男生的背。

      男生原本一手闲散地撑着脑袋,另一只手从善如流地转笔,感受到背部的异样,他往后一倚,懒洋洋地抱臂,轻微侧脸,目光落在空中,并未看向身后的女孩。

      而从原荷的视角,能看到他的侧脸。

      少年眉毛浓郁,山根挺直,没有未成年成长的尴尬期,骨骼硬朗利落,面部线条流畅,棱角分明的侧脸彰显生人勿进的气息。

      原荷楞了一下,举着卷子的手悬在空中,想开口的话堵在嘴边。

      男生瞥了眼递过来的卷子,眼皮耷拉着,发出一个极为疏离的声音:“有事?”

      原荷心中打退堂鼓,她不擅长和男生交流,捏着卷子的手指微颤,小声说道:“要不你先写?”

      男生的视线从始至终没落在她身上,瞥了眼卷子的一角,往前倾身,胳膊肘抵着桌子,指节修长的手指在太阳穴的位置揉了两下,似乎是被她打扰到。

      原荷感觉一丝尴尬,反正也友善地礼让了,对方不领情那她就没必要自讨没趣,她抻了抻卷子,低头写题。

      沉甸甸的乌云逐渐笼罩天边,空气里的浮沉飘散,雨悄然生息地落下,淅淅沥沥地洒在枝桠,窗户上浮漾着水珠流光,整个校园被薄雾渲染。

      冷风掀起门上的流动红旗,原荷抬头看钟表,半小时了,靳建设还没回来,教室里快乱成一锅粥了。

      男生仍撑着脸颊,半阖上眼睛,整个人闲散委顿,跟教室里奋笔疾书的考生截然不同,他丝毫不着急,好似这场考试与他无关,又或许有点胜券在握。

      原荷忍不住往外瞟老师的身影,手里的按动笔被自己按得咯嗒咯嗒直响。

      可前面养尊处优的“少爷”都不急,她急什么。

      轰隆——

      闪电雷声接踵而来,打破了考场的喧嚣。也仅仅静默一瞬,同学们言三语四,好像都忘了监考老师出门拿备用卷的事情。

      “没带伞儿啊。”
      “一会儿怎么回家?”
      “应该不会下大吧?”
      “广播站天气预报没说今天有雨啊。”

      原荷一句话都没听心里去,相比于这场大雨下得急,靳建设没有回来这件事更让她心里焦急。

      一个小时后,靳建设终于赶来,他身上大多已经淋湿,大腹便便地抱着一份卷子和答题卡,解释道:“去了趟教务处,重新复印的,耽误久了。”

      靳建设喘着粗气,头发上还滴着水,有点狼狈,缓了缓,把卷子递给男生:“主任说了,你可以延长一个小时。”

      男生只是淡然地接过靳建设递来的卷子,情绪没有丝毫波动,跟靳建设的慌张形成鲜明的对比。

      他活动了下腕骨,捞起桌上唯一的黑笔开始做题,全然不顾外边的瓢泼大雨和教室内的七嘴八舌,一点也没受影响的样子。

      靳建设回到讲台,维持着考场纪律。

      哨声响,钟表指向16点30,考试结束。

      靳建设从前往后收答题卡,在经过前面男生时,正打算略过他,没想到他倏地站起,递交了答题卡。

      靳建设眼中诧异:“你写完了?”

      他合上笔,喉咙发出轻浅的声音:“嗯。”
      紧接着,靳建设脸上浮现出难以言喻的赞赏和默许。

      这次考试是高二摸底考,没有按成绩排名来分考场,英语没有听力,可能一份英语试卷对他来说,这么短的时间足够了。

      原荷想到刚才他讲话时四周投来的目光,不是那种看了一秒便移开了视线,而是探究似地盯了他一会儿。

      虽然没有看到正脸,但从侧脸鼻梁的挺拔程度和流畅的脸型轮廓,以及刚才发生的种种状况,原荷确定,他在学校,肯定不是像她一样泯然众人的普通学生。

      靳建设收原荷答题卡时,恰好将男生的答题卡放在她的上面,原荷刻意注意了他的名字。

      晏何争。

      那三个字写在答题卡上,落拓潇洒。

      他的姓氏并不常见,名字很好听,原荷又多看了他两眼,男生人高腿长,校服下的肩膀宽阔平直,那呆板的蓝色校服穿在他身上,有种旁人无法匹敌的气质。

      他走到门口,正好和靳建设碰面,他未先开口跟老师打招呼,反而是靳建设先开口。

      靳建设抱着答题卡,语气带着一丝抱歉,“少了这么多时间,不影响你吧。”

      晏何争明显比靳建设高出一大截,他略弯腰,懒洋洋开口:“靳老师少操点我的心,多把心思放在工作上,也不会出现这种失误。”

      靳建设当即气笑,将答题卡轻摔在他背上,“你还学上我说话了。”

      晏何争没躲,慢悠悠地将唯一的黑笔揣进上衣口袋,插科打诨道:“靳老师说的每一句话,我哪敢忘啊。”

      靳建设脸上蔓延着一股惜才的纵容,“少跟我贫了,我还不是怕成为罪人,影响你第一名的宝座。”

      晏何争嘴角噙着笑,没所谓的样子,“当腻了。”

      两人逐渐走远,原荷周边的几个女孩才敢窃窃私语,一脸痴迷沉醉的模样,口中议论着这个风云人物。

      “这你都不认识?刚来的转学生。”
      “听说是从明阳中学转来的,之前八校联考的时候一直都是第一。”

      另一个女孩普及信息:“家里十分有钱。”
      “听你这样说,他就没什么缺点了?”
      “有啊,缺点就是不会喜欢我。”
      “......”

      原荷缓缓站起,将几个女生的讨论尽收耳底,她将文具袋收进书包,规规矩矩地放在背上,而后,扯着两个书包带子,出了考场。

      考试结束后,原荷回到自己班级,将自己的书籍归位。江守是高考大省,每个学校都在内卷,书籍和练习册将近占据了半个书桌。

      同学们都会把自己多余的书拿一个箱子装起来,放在过道里,讲台上,或者走廊外边,只要有空地的地方,都堆满了书箱子。

      小卖部的老板娘还因此大赚一笔,一个类似泡面的箱子卖一块钱,比卖破烂贵十倍,但她凭借自己是年纪主任的家属,也没人敢勒令揭发她这种行为。

      雨势渐紧,放在走廊外边的同学便自认倒霉了,只得从外边搬箱子。古道热肠的男生都争先恐后地展现自己的魅力,给弱不禁风但娇嗔满面的女生搬书。

      原荷没有快速交朋友的能力,所以一直都是一个人,她按部就班拿箱子里三分之一的书,之后拐回去再抱三分之一,自顾自地跑着趟,一次不行分三次。

      没有人催促,她没有时间观念,又喜欢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等她整理好书桌后,教室里已经空无一人了。

      原荷将校服拉链拉到脖颈,背上书包,一副清寂的模样,往校外走去。

      她躲着大大小小的积水,从校园后门走出,途经后巷。

      倏地,一个女生的娇嗔声从巷子深处传来,原荷条件反射停下脚步,女孩的声音,她很熟悉。

      原荷循着声音望过去,身体隐匿在墙壁后面,漏出半截眼睛,窥视着巷子内的一举一动。

      深巷内,电线错综复杂地盘旋在空中,狭窄逼仄的尽头,原荷看到了陈木桃。

      陈木桃披着卷翘的头发,画着粉色眼影,张扬妩媚,校裤被她刻意改短,白色校服的领扣也解开了两颗,漏出里面若隐若现的黑色内衣。

      而她的对面,站着一个男生。

      陈木桃没了往日的骄傲,弯着腰,晃着对面男生的胳膊,一点没有平常嚣张跋扈的模样,嘤咛道:“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对面男生单手插着兜,懒散地倚在那,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这是原荷见陈木桃搞暧昧第三个男生,但不同的是,前两个是追她的,而这个,明显男生掌控着整个局面。

      到底什么样的男生能让陈木桃这样跋扈的女孩低头。

      男生的声音听不出太多情绪,“我们就见过一次。”

      “以后可以有很多次。”陈木桃双手握住他的手腕,来回摩挲着,声音带着明显的暗示,身子前倾,“我专门为你喷了香水,好闻吗?”

      男生短促轻笑,他缓缓直起身子,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得更近,他将肩上的校服扯下来,漏出清晰的侧脸。

      原荷蓦然怔住。

      是晏何争。

      看清楚脸的那刻,晏何争的声音随之落下,带着混不吝地痞劲儿。

      “闻哪里?”

      陈木桃的身子一颤,呼吸明显变得急促,她胸口剧烈起伏着,脸和脖子全都红了,发出一声娇喘,带着明显的享受意味,“讨厌。”

      晏何争忽地转动腕骨,情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轻松甩掉陈木桃的手,微抬下颌,漏出锋利的喉结,平静的眼中没有一丝波澜,拉扯出淡漠的冷感,薄唇轻起。

      “我只闻见臭水沟的味道。”

      陈木桃恍惚了几秒,眼中闪着一丝怨意,话中藏着尴尬,“哪有呀,你别逗我了。”

      晏何争侧身走出。

      陈木桃抬头看天,阴沉沉得,不依不饶使着她那娇软的嗓子:“你要走了嘛,人家害怕。”

      晏何争眉眼带了噪意,声音极为不耐烦,“够了。”

      陈木桃已然失色,声音带着一丝哭腔:“晏何争,我已经够主动了,你知道我多卑微吗?”

      晏何争仍旧不为所动。

      陈木桃的主动转为悲愤,没掩饰话里的刻薄,“我诅咒你一辈子得不到你喜欢的人。”

      晏何争这才睨了陈木桃一眼,磁沉的嗓音中带着散漫的笑意,轻狂无畏,回荡在深巷。

      “借你吉言—”

      原荷看着两人之间的拉扯快要落幕,转身想走,一不小心踩到身后的水坑,溅起的水洼声不大,却被深巷中的晏何争捕捉到。

      一双漆黑的眼睛忽地上扬,续满了敌意,只听见他咬字带着狠劲。

      “滚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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