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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驱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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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两天,屠连朵反常的沉默,宫远徵在神泽宫内处处掣肘,大神祭病发之后,他已经初步拟了方子,但还是需要多次试药斟酌药量,如今却被困在这宫中,什么都做不了。
他走到窗边把窗户关上,屠连朵坐在床上,心底一片迷茫。
知道宫远徵在青漠的人不多,能操控蛊虫突破伴生蛊的限制攻击宫远徵,诱使她在大神祭犯错,同时在荼无宫内散播谣言,引得臣民怀疑她的血统,这一环套一环,环环相扣,几乎是要把她碾进泥里,再也翻不了身。
这个人清楚她和宫远徵的关系,蛊术高超,又要掌握大权,只有十二殿的殿主们能做到。
可是为什么呢?
若是要夺权,她本来就活不了多久,十二殿的殿主也知晓她护珠人的身份,一旦踏入神庙,她再无回头路,何谈争权?
若是泄愤,为了报复她与外族人生子令乌潼蒙羞,可不会有哪位殿主敢拿青漠的稳定来做赌注,屠钧已经是强弩之末,他们没有时间再找一个新的护珠人了。
还有傅君流,自己一定是屠钧的女儿,即便不是屠铎的后人,依旧是天珠一脉的正统继承人,她又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女儿变成众矢之的?
把她和宫远徵囚在神泽宫,而不是侍神殿的地牢,就证明侍神殿还没有问罪,她的血脉没有问题,侍神殿也不会放她离开青漠,幕后之人如此设计,焉知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她可以进神庙,但是不能背负着满身罪名进神庙。
屠连朵眉头紧紧蹙着,宫远徵刚想说什么,门外就传来一阵整齐有力的脚步声。
“来了。”
她低声说了一句,接着快速站起身走向门口。
宫远徵一愣,等到门被大力推开,他便知道,她在等侍神殿的问罪。
青翎卫首领第一次敢直视曾经的青漠王女,她的脸很小,银白的发没有折损她一丝一毫的气韵,反而像是误入凡间的谪仙,她看向他的眼神没有恐惧,反常的平静。
曾经高高在上的人,就算是坠落了,也不是他们这种凡夫俗子所能肖想的,何况,他曾经以为,她是他将要追随一生的人。
可惜了。
他的目光偏移,看向她身后抱臂冷冷看着自己的男人,不过是个有副好皮囊的年轻人,怎么就能让她如此不管不顾,连青漠礼法都枉顾了。
不再多思,他沉声开口:“侍神殿下令,罪女屠连朵,即刻驱离神宫,永远不得再踏足青漠。”
宫远徵松了一口气,屠连朵却陡然变了神色。
这不对,就算是侍神殿真的定了她的罪,也不可能仅仅只是驱逐故土这么简单,她熟悉青漠,在蛊术一途天赋异禀,如果她想要卷土重来,边军也不一定拿她有办法,况且她还是下一届的护珠人,上次见到侍神殿的神使,他还因为护珠人受自己威胁,这才几天,不可能会轻易放走她。
按照青漠的作风,被遗弃的棋子也只会销毁在青漠的土地上,把她放逐出去,青漠暴露的风险会极大的增加,侍神殿不该下这样的命令。
“王......您上车吧,侍神殿的命令不能耽搁。”首领向后退了一步,身后的青翎卫四散开,露出了他们身后的青顶马车。
“侍神殿的令送到擎云殿了吗?父亲有什么话说吗?”屠连朵看向首领。
“未曾。”
宫远徵转身拿了大氅给她披上,一把搂住她的肩膀,低声说道:“我们先走,双拳难敌四手,现在没办法和他们硬碰硬。”
屠连朵被他半拖半抱着送进了马车,驾车的人一身黑衣,在他们过来之时把头埋的很深,屠连朵只隐隐看到他左耳下的一片青色胎记。
马车开始全速奔跑,屠连朵靠在宫远徵怀里,只觉得心头乱成一片,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忽略了,幕后之人如此大费周章,难道只是为了把她驱离青漠?
她走了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一定有什么东西被忽略了,白皙的手指用力抠住袖子上的花纹,指尖一片青白。
忽然,她抬起头看向宫远徵,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有一丝不解,她迟疑地问道:“大神祭当日,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观礼莲台上?”
这两日只顾着想是什么人要害她,却没有想过这件事最初的最初,是宫远徵出现在了观礼台上,那些蛊虫很明显就是为了让他暴露在众人眼中。
宫远徵一滞,接着说道:“那日,淇觞说担心你御蛊时身体会出现问题,所以让我一同观礼,若你出了什么意外,我能及时救治。”
她的眼神逐渐变凉,靠在他怀里的身体慢慢坐直,盯着他的眼睛说道:“你身上有我的伴生蛊,我若有不测,便是你有不测,届时你又如何救我?阿徵,究竟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宫远徵眸子半垂下去,仅凭淇觞的两句话,他当然不会冒着被发现身份的风险,可是祭礼的前一天,傅君流来了,她只留下一句话,让他一定要去观礼。
他不知道傅君流要做什么,但是他记得她曾经说过,她要自己带傅九星离开青漠,不是没有怀疑过她话里的真假,可是心底有一头猛兽在嚎叫让自己相信她,他来青漠就是为了能带傅九星走,一朝一夕根本不够,他要她的一辈子。
谣言四起,傅九星被顶到风口浪尖之时,他开始后悔,后来银襄送饭时说出了傅君流在擎云殿说的话,他知道,她的计划已经开始了,蚀心之月发作的那个晚上,他看的分明,傅君流是在意傅九星的,既然她已经是漩涡中心了,他也一定会履行自己的诺言。
如今,他们很快就要离开青漠,这是最好的结果,离开这里,他有把握能配出淬骨所需要的药方,傅九星能活得长长久久,岁岁平安。
他握住屠连朵的手,一根一根掰开手指,又把自己的手覆上去,十指紧扣。
“关心则乱,我当时没想那么多,淇觞也说不会有什么大事,我便去了。”
他半低着头,眼神只注视着一大一小交握的手,屠连朵突然浑身一僵,他不敢看她的眼睛,他一定知道些什么。
宫远徵知道但是却不想让她知道.....一道亮光在脑中划过,她手上忍不住用力,纤细的手指几乎要陷进宫远徵的肉里。
如果策划一切的人不是想害她,而是想救她呢?
宫远徵做为一个扰乱神祭的外族人,侍神殿竟然没有降下任何惩罚,确认了她的罪责,也只是不轻不重的驱逐出青漠。
背后之人不想让她进入神庙,不伤害宫远徵也许是为了让她进入中原之后身有依仗?
马车在疾驰,被风吹起的窗帘翻飞间,露出车外不断倒退的风景。
她怔愣间忽然就明白自己忽略了什么,她要去的地方是青漠连结外界的唯一出口,那里是边军守卫的地方。
乌潼和屠幽,都在边军啊!
神祭之前把他们调离神宫,是为了让她身边无人可用,好定她的罪。
这一桩桩一件件,她丢了青漠继承人的位置,也不再需要成为神庙的祭品,宫远徵没有受到伤害,她出去之后甚至能得到更好的救治,闹到满城风雨,除了丢了名声千夫所指,实际上对她全是益处。
可是,那人就算有通天的本领也不可能左右侍神殿啊,如果没有新的护珠人,侍神殿绝不会放她离开,那传出来的消息......
是假的......
只要出了神宫,就算假消息被识破,青翎卫也追不上来,何况在边军有乌潼和屠幽,她要离开,他们绝不会阻拦。
伪造侍神殿的命令,是什么后果,又是什么罪过,她甚至都不敢想。
“停车!”她怒喝一声。
可是前方驾车的人充耳不闻,依旧将鞭子甩的飞快。
“停车停车,停下!我说停下!”她想要甩开宫远徵的手,却被牢牢制住。
“别闹了阿星,我们很快就能离开了。”宫远徵把她搂在怀里安抚。
她在他怀里挣扎,本来浅淡的唇被她咬的渗血。
“不行,我不能走......”
宫远徵手上用力,他扣住屠连朵的后颈,清透的眸光逐渐变得阴沉。
“为什么不走,他们要驱逐你,青漠想要你死的人比比皆是,为什么要留下来?把你高高捧起,又把你推进泥潭,他们不值得你停留,也不值得你庇佑,那些人冷眼看着你跌下神探,又叫嚣着让你以死谢罪,他们凭什么?凭什么要你以身献祭?留下做什么?为了这样一群人成为庇佑他们的护珠人吗?”
屠连朵瞳孔收缩,她声音发颤,“你怎么知道护珠人的事?”
“你从来都不想告诉我是不是?就算我费劲心机把你从鬼门关拉回来,你还是要为了青漠放弃你自己,那我呢?弦儿呢?”
一声声的逼问让她泪如雨下,她只能不住的摇头,喉间像是被一块块碎石堵住。
宫远徵把她按在怀里,声音尖锐:“我不在乎他们要怎么做,青漠人选择驱逐你,那你便与他们再无干系。”
“你知道......你果然知道!”
“我知道又怎么样,她答应我能带你出去,只要能带你走,不论什么代价,我们都能接受!我只在乎你!”
他的话称得上冷酷,屠连朵一时恼恨,竟也有些口不择言。
“可付出代价的是我的亲人!离开......你非要我离开,去哪里?宫门吗?难道宫门就不是一个牢笼吗?要我以后龟缩在那一方天地里,成为你宫远徵的附庸,走过最远的地方是旧尘山谷的长街,你有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
宫远徵一瞬间僵的像块石头,他木木的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女孩,牢牢圈住她的手也不自觉的松开。
“在你心里,一直觉得宫门是牢笼?”
屠连朵冷静下来,激愤之时她竟然用宫门的求全之法来攻击宫远徵,一时间也慌了神。
“不,阿徵,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愿意的,我当然愿意和你一起回去,可是我要堂堂正正的走出青漠,我不能背负着满身骂名逃出去。”
她伸手圈住宫远徵的脖颈,身子紧紧依偎在他怀里,细腰被重新圈住,宫远徵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论你说的是真是假,你都只能呆在我身边,这么久了,你该了解我了,我想要的,就算拼上性命,我也要得到。”
马车猛地停下,车中两人没有防备狠狠撞在车壁上。
“怎么回事?”宫远徵怒气冲冲。
屠连朵掀开一角帘子向外看去,一时间感觉浑身的血液都结了冰,就连呼吸都满是寒意。
“蛊动......是蛊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