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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手放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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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绥说完后,对面的纪尚云脸色瞬间铁青一片,表情差得像是要吃人,仿佛下一秒就会挥着拳头,冲到纪绥面前。
纪绥才懒得管他是高兴还是愤怒,他现在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赶紧去死。
前台传来服务员的声音,“您好,请问几位?”
“我找人。”
声音有点耳熟。纪绥脑海的想法转瞬即逝。
下一刻——
沉闷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纪绥似有所感地抬起头。
没来得及看清来人的长相,那人便脚步一滑,直愣愣地摔到他怀里。把本来有些低血糖的纪绥,彻底砸了个眼冒金星。
活无常从咖啡馆掉下来了吗?
纪绥习惯凳子与桌子的距离不超过四个拳头。男人这一摔压榨干了本就不大的空间,只要其中一人仰头或低头,就能碰上对方近在咫尺的唇,姿态暧昧横生。
至少在外人眼里是这样。
而被压的当事人纪绥则有点喘不上气,艰难出声,“能起来,或者把放在我……小腹往下手,拿开吗?”
对方摔下来后还下意识摸了两把,要不是身上没力气,他早一脚把人踹出去了。
男人终于意识到自己把手搭上了一个可以拘留的地方,飞快爬起来,声音带了点气急败坏地低骂道:“谁他妈扔的果皮?!别让我抓到,没素质的家伙。”
“……”
纪绥一时间分不清,究竟是公共场合乱扔果皮的人更没素质,还是面前骂脏话的男人更没素质。
对方抬起头,凌厉的眉眼再度映入眼帘。马路边睁眼说瞎话的好心人郁泊舟,他不是走了吗?
纪绥心里的疑问冒出头不过两秒。
郁泊舟就面露凶光,折起衬衫袖子,盯着纪尚云,“说!是不是这个男人一直打电话勾引你?你不许拦我,我要把他打的他亲妈都不认识。”
纪尚云:?
围观偷听的众人:!!!
当事人纪绥:“……对,打吧。”
……
从咖啡馆出来时天刚擦黑。
郁泊舟绝望主夫式哭哭啼啼的质问“你还爱不爱我”,以及纪绥冷漠的“哦”,终于落下了序幕。
无视手机上纪尚云不断发来的质问,纪绥直接一键删除好友,回头正巧碰见郁泊舟冲咖啡馆里的纪尚云比国际友好手势。
“……”
好心人的素质看起来不太高。
郁泊舟施施然收回手,面对纪绥没有丝毫尴尬地问:“还好吧?”
“没事。”纪绥轻描淡写揭过,“郁先生这是?”
“你都喊我哥了,那我肯定要做哥做到底,送佛送到西。”郁泊舟一脸理所当然,“看你那样,不太放心。”
确实是送到西了,换其他人来,现在已经被送到西边的人民医院了。
“那个是你弟弟?”郁泊舟问。
“嗯,今天谢谢你。”纪绥随口抛下承诺,“有机会的话一定报答你。”
如果下辈子重新投胎到这里郁泊舟还活着的话。
一句非常明显的客套话,郁泊舟听完却迟疑了片刻,说:“现下就有个机会,你能跟我结个婚吗?”
纪绥:“……不能。”
有咖啡馆在前,纪绥现下对郁泊舟口中说出的任何话,都不会感到意外,但狭恩以报,要求他以身相许……
果然不是一般人。
被拒绝的郁泊舟悠悠抛出条件,“结婚后每月一百万,附带豪车豪宅外勤费以及服装补贴,所有在合约期间产生的消费都可以刷我的卡。能让我周围的人觉得我们两个是真心相爱,再顺便应付一些难缠的老头就行。”
他笑了笑,“别误会,只是我现在真的需要结婚,而你很合适。”
纪绥思考了两秒,“你的卡可以刷到哪种范围?”
郁泊舟指了指就在咖啡店旁边那栋科技大楼,“铭旭,市价七十八亿,我的公司。”
纪绥果断上前握住郁泊舟的手,“成交。”
好像,还能再活活。
……
三日后。
“小绥啊,你一个人可以吗?”
“没问题的陈伯。”
纪绥坐上车,在陈伯忧心忡忡的目光下,朝他挥手告别。
司机透过后视镜瞧见纪绥膝盖上的饭盒,乐呵呵道:“今天由纪先生送啊。”
“是。”纪绥同样笑着应了,“都结婚了,哪里还好意思折腾陈伯来回跑伺候这位嘴挑的大爷。也就是陈伯惯着他,天天送。”
陈伯是郁泊舟家里唯一的一位长辈,听闻曾经是邻居,跟他家来往密切。妻子难产去世后没多久,郁泊舟家里就出了意外,那时家里唯一剩下的大人是郁泊舟正在外地读大学的哥哥,陈伯便主动揽过了郁泊舟监护人的责任。一揽近二十年。
司机感慨,“时间过得真快,前两天我家丫头说我老了长白头发了,可不是嘛,连郁先生都被结婚了,要是……”
像是想起了什么,司机骤然刹住话题。
纪绥没追问司机的未尽之言,轻巧绕过接下话题,“要是再不结婚,陈伯怕不是要去外星给他物色相亲对象了。”
司机哈哈大笑不再搭话专心开车。
纪绥侧头看向窗外,慢慢敛了笑意。
中途路过书店,纪绥叫停下车买了几本书,悠悠半小时,到了郁泊舟的公司。
正是午休时分,公司楼下的餐饮店人满为患。倒不是人人都像郁泊舟一样龟毛,葱姜蒜不吃是常规,青椒不吃炒得脆的,胡萝卜不吃煮得烂的,菌类只吃木耳,鱼只吃清蒸。
而是这一片驻扎的店铺几乎都是社交软件上的网红店,今天周一,刷员工证能打八折。
纪绥头一次踏足这里,他穿过人群进到公司,前台处剩下两个员工,一个在吃饭,一个正在低头核对文件。
纪绥走近手指轻敲桌面,“您好,请问总裁办公室怎么走?”
核对文件的那个抬起头,见到纪绥呆了两秒。
他们公司主做娱乐行业,游戏影视直播皆有涉猎,经常有大红艺人和游戏主播出入公司,见了纪绥以为是来谈合同的新人。
她刚想问纪绥是否有预约,余光瞥见他手里的饭盒,和同事对视一眼才对纪绥道:“左拐第三个电梯第二十三层,平时不是陈伯给郁总送饭,您是陈伯的亲戚?”
纪绥唔了声,回答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算是。”
二十三层的工位全部隶属公司核心骨干,他们来自各大高校都很年轻,今晚有个新游戏上线,并且需要联合手下平台主播进行游戏推广,有不少人为了赶进度直接在工位上解决午饭。
搞定今晚的营销通告,方妤伸了个懒腰,拿起杯子去饮水机接水,迎面撞上从电梯上来的纪绥。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方妤边道歉边抱住杯子仰头,“我C……靠!”
尾字一百八十度强行大转弯,她眼睛蓦地瞪大,视线在纪绥身上来回扫。
男人五官昳丽,眉眼深浓,如同用江南风景画中的赭石与墨勾勒出来。
哪来的帅哥?
难道是张助理终于忍不了她的哀嚎,特意为她招聘的新同事吗?
方妤这一声引得大家纷纷抬起头,纪绥不甚明显偏了下头,他讨厌别人用这种目光盯着他的脸看,问:“你好,请问郁泊舟的办公室是第几间?”
方妤楞楞地指方向给他。
“谢谢。”
目送纪绥敲门进了办公室,安静的空间才爆发出讨论声。
“给郁总送饭的,是陈伯儿子吗?”
“陈伯老婆去世都快三十年,哪来的这么年轻的儿子,要说儿子,那得是咱们郁总吧?”
“张助理呢!?快把帅哥的联系方式给我!”
……
郁泊舟从如山的文件里抬眼,他的眼皮很薄,眼型狭长上挑,无形透露着生人勿近的气场。
结果下一刻,郁泊舟便瘫倒在桌上,一副进气少出气多的样子,硬生生打破了那股生人勿近的气场,“我好饿。”
“爱人”的性格和长相完全不搭边,纪绥早已习惯。
他晃了晃手里的饭盒递给郁泊舟,送完后没走,四处绕了一圈在沙发上坐下,“办公室不错。”
郁泊舟打开汤大喝一口,“谢谢,光这个房间设计费就十万八呢。”
“你在看什么?”
纪绥举起书店买的书,“《如何做好一个合格的丈夫》、《营造恋爱氛围一百式》还有这本《爱不需要学习》。”
郁泊舟托腮看他,嘴里嚼着饭,声音含糊不清,“看书能明白吗?”
“饭没有咽下去之前不要说话。我的学习能力很强,不必担心。”纪绥翻到下一页,“昨天看了点死对头变情侣和竹马天降文学,有所感悟,兄弟变成老婆最重要的就是……”
郁泊舟摆出虚心请教的态度,“是?”
纪绥啪的合起书,“群众的想象力。要给观众留下充分的想象空间,明白了吗?”
郁泊舟咽下食物,“啪啪啪”给纪绥鼓掌,“好,说的好,但是我们结婚了,是不是应该看先婚后爱的剧本?”
“……”
纪绥镇定回答,“理论上来说没错,我回去再看看。”
郁泊舟把盒里的菜翻拣吃完,连菜丝都没剩下一根,他向来如此,不吃的东西谁也别想让他吃一口,但只要是在他菜谱上的绝不会留下。
他问:“何姨走了吗?”
家里原来的做饭阿姨姓何,干了有七年。今年年初她儿子升了职,定居在东城,想把人接过去一家人团聚,何姨舍不得走,拖到小孙女会叫人,郁泊舟请到了令她满意的做饭阿姨才松口。
纪绥应了声嗯,见郁泊舟拿着筷子戳碗,想了想又说:“来之前刚走,走前包了满冰箱饺子、馄饨,写了三页纸你的忌口指导新阿姨。陈伯把你给她孙女包的红包偷偷塞她包里被发现了,两个人在客厅拉扯了十多分钟,钱撒得到处都是。”
郁泊舟短促笑了下,扔下筷子,“你没上去拉架?”
“拉了,没拉住,差点被何姨的包砸到,所以就跟在后面捡钱了。”
他都捡完了两个人还在你推我我推你,好像钱到手里会着火似的。
纪绥听闻过双方长辈会因为给小辈包的红包来回推拒,见倒是头一次。
为了面子,不要钱。
真奇怪。
……
龟龄寺作为南城历史最悠久的寺庙,向来以灵验但不顾人死活的名声在外,哪怕是工作日,慕名而来的游客都挤得人无处无处下脚
陈伯上半年菩萨诞辰时去许了愿,希望郁泊舟能早点结婚,如今愿望实现一定要带着纪绥和郁泊舟一起来还愿。
四下诵经声纷沓而至,纪绥站在风口让香烟迷了眼,熏得直流泪。
郁泊舟贴心递上袖子,“诺。”
纪绥没看他,掏出口袋里的纸擦完再揣回去,“你不进去拜拜?”
从商一行或多或少都有些迷信风水,纪绥哪怕不信,公司有什么重大活动,需要动土之类的,也会请人看看。
他先前有个合作对象,简直迷信到了一种病态的程度,公司的摆件、格局无一不是请了风水大师来看,就连和合作对象谈生意都得按对方和自己的生辰八字挑黄道吉日。
郁泊舟收回手,毫不在意纪绥无言的嫌弃,掸掉飘到衣服上的香灰,懒懒散散靠着树,“我不信这个。”
纪绥:“做娱乐行业,不信鬼神?”
娱乐圈哪部片子开拍不找人算好日子开机,上午他离开时路过茶水间,听一下里面的员工八卦,说公司现在正爆火的影视剧,开机前可是请了五个行业大师算的日子,请人的钱还是郁泊舟手上批下去的。
郁泊舟表情更加懒散了,好像随时随地就要睡过去,“我个人不信神。我要是信,结婚的时候该请一屋子神婆,先跳大神,然后往你身上撒柚子叶沾的水。”
香客一波接一波,有个上来问能不能给他们俩直播的,郁泊舟婉拒了。
纪绥让人挤得有点烦,不高兴地抿了抿嘴,“那我一定一拳把你打上墙。”
郁泊舟嘴唇颤抖两下,一副被纪绥深深伤害到的样子,“你……你怎么说出这种话,果然,一开始装成小绵羊的样子,得到我就不珍惜。”
纪绥冷酷道:“哦。”
小绵羊?他?
纪绥天生没有好奇心,哪怕郁泊舟提出结婚时说法漏洞百出要求奇怪,他也全然不好奇郁泊舟这么做的原因,只想拿好钱办好事。
但他要确认一下,自己在郁泊舟眼里到底是什么形象。
“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什么感觉?”
郁泊舟收了神通,手指有一搭没一搭敲着树干,回忆道:“挺弱小的。被人骂了都不知道回嘴。”
一开始只是出于顺手,总不能看着人在自己跟前被撞死。
后来是有点不放心,以为纪绥顶着一副惨白的随时要猝死的脸,真是跑去喝咖啡的,才尾随了上去。
结果上去一看发现比想象中的更糟。
他当时站在门外,夕阳透过玻璃窗斜照进宽敞的咖啡厅,在另一半照不到的阴影处纪绥垂着头,透亮的眼睛含泪半阖,任由对面唾沫横飞的道德绑架,模样可怜的不行。
纪绥无言,“所以挺身而出,摔到我怀里当救世主?”
“当然不是,是因为……”郁泊舟故弄玄虚拉长音,朝纪绥勾手指,示意他靠近听。
纪绥原地不动,犹豫了两秒靠过去。
法会钟声敲响,路人急慌慌大步从纪绥身边经过,不知道谁撞了一下他肩膀,撞得他重心不稳,眼看要摔倒,郁泊舟眼疾手快穿过人群把纪绥护到怀里。
后背靠上的胸膛结实宽广,郁泊舟不用香水,身上传来的只有源源不断的热意。
“现在明白了吧。”
说话带动胸腔震动,纪绥的肩膀隐隐发痒,“明白什么?”
郁泊舟指着地板和乌泱泱的人群,“太空有空间站,太挤没有空间站。”
纪绥:“……”
纪绥:“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