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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5、第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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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再怎么拼命,再怎么着急,也不能不明白步步为营的道理。付天怡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队内教练开会讨论之后决定开年的墨尔本站将要派任小棠和朱墨两人一起去比平衡木。同时,还要派简秋宁和沈缘初两人分别在自由操和跳马上完成命名大业。当然了,她俩的高低杠肯定也要比的,名额放在这,机票钱都出了,不比白不比嘛。
说不羡慕是假的,付天怡提醒了自己几百遍不要多想,可练着练着还是竟然又分神了,木上捆了软垫之后还更难找到那种微妙的感觉了,人一歪,就从低木上滑落了下去。
“好了好了,今天就到这儿。”彭钰皱着眉头,但努力控制着自己不对付天怡发脾气。“还有木槿你也可以停了,今天先就这样吧。新连接的进展还不错,去吃饭吧。”
俞木槿的新连接是交换腿跳接交换腿180再接小翻,今天下午,她开始能连上一两回了。这样的成功率离拿上赛场还是差得很远的,而且节奏韵律什么的在混连好手付天怡看来也非常笨拙。但……人家就是有进步啊。付天怡低下头去,她和俞木槿的关系早就恢复“正常”了,所谓正常,就是不冷也不热,偶尔会交谈几句不痛不痒的日常训练话题,借个护掌、剪刀和镁粉块,但又不会在下训之后窜门往来的关系。看到俞木槿的比赛有成绩,训练有进展,她可不会觉得“酸”。只是一个训练组的嘛,相衬之下难免就会显出自己的原地踏步。
付天怡摆了摆手拒绝了俞木槿拉她一起去食堂的邀请,背着包兀自走出训练馆。她实在吃不下饭,也不太想马上回寝室,还是先随便走一走吧——虽然外面真的天寒地冻,但是彻骨的冷意倒反而能抚平她此刻心下翻滚不休的烦躁。于是她把耳套和帽子都翻出来戴上,又把干脆往“后园”深处走。
冬季京城的户外是很安静的,连鸟都没有一只。付天怡把地上的枯枝踩得稀里哗啦响,总算觉得有几分解气。只不过体操中心这个院子实在太小了,就那么一条小径,不一会儿就走到头了。付天怡只好转回身准备再走一遍,这一转身,就听到了细细的哭声。
那句狗血的话怎么说的来着?一个人可能会忘了他曾经的爱人长什么样,却永远不会忘了曾经情敌的嘴脸。反正就是她一听就听出了是罗子晴的声音,透过重叠的、光秃秃的树杈,还能看到她不是蹲着,而是坐在地上,头埋进了两个膝盖中间,细溜溜的一条辫子垂着,也不戴个帽子,不知道得有多冷。这眼泪刚流出来都该结成冰了吧?
付天怡想了想,把自己头顶的绒线帽摘下来,一抖手扔了过去,并附上一句冷声的提醒:“回去别忘了还给我。”
这可是秋宁姐亲手制作的帽子,不能便宜了罗子晴——哎哟!
撒腿飞奔的她结结实实地和正在举步迈进“后园”的人撞了个满怀。
“小心点。”那人退后两步开口,声音还带着浓厚的鼻音。居然是简秋宁。
“对不起对不起……宁姐,没撞到哪儿吧?”付天怡吓了一大跳,一半是因为那种“说曹操曹操到”的巧合,一半是以为她把秋宁姐给撞疼了。简秋宁倒也被她这么大反应吓了一跳,连忙摇了摇头:“没事没事,冬天穿得多,没撞到呢。跟你没关系。是我自己心情有点不大好,这不想来散散心吗。”
“那个……园子里有人在哭呢。”付天怡伸出大拇指往后比了比:“罗子晴。”
“哦这样啊。”简秋宁的步子猛然顿住,然后很机械地转了个向:“那算了。我们回去吧。”说完又吸了吸鼻子。
“哦,好。”付天怡点了点头,终于还是管不住嘴地问了一句:“怎么了,宁姐?训练不顺利吗?”
“没有,不是的。唉!”
简秋宁摇了摇头,勉强挤出一丝笑意。
自己的训练是挺好的。没啥毛病,平衡木靠着小张导的“题海战术”慢慢找回了稳定性。自由操昨天刚把团身540旋登陆了,至于入套,这个急不来,也不用太着急。
跟天怡解释不清的吧,她应该还没到会为另外一个人牵心的年纪。可简秋宁眨了眨眼睛,眼泪止不住地淌下来。即使是“复出”之后,她也想过自己完全有可能没法去到最后的东京赛场,并且自认为可以心平气和地接受这个结果。但她真的从未想过,一直在兢兢业业备战的罗焕修会有可能与东京擦肩而过。明明他全锦赛自由操都拿了铜牌;明明连5.2的跳马都很稳定了,明明不到一个月之前在那个友谊赛也是四项全成,被体操论坛誉为不可或缺的中流砥柱。
然而一个小小的伤病就是能够让一位体操运动员的一切清零,回到原点。何况罗焕修这个不算是小伤病了,是陈年反反复复的脚伤,唉!奥运延期,这谁能想得到?像付天怡一样被命运捉弄的人太多太多了。甚至更加倒霉,现在才爆发出来的问题如果要做手术根治,极限恢复也来不及了,只能拖着保守治疗,之后的每一场恐怕也都要用上封闭针去赌。这甚至已经是最乐观的一种假设。
“那就没事了嘛,训练没问题那都不是大事。宁姐,你应该多想想开心的事儿啊,这不也马上要过年了吗?也要筹备体操春晚了。”
付天怡虽然听得云里雾里,可这句劝慰是真心诚意的。简秋宁点点头,留下来眼泪在脸上瞬间结成冰,她伸手抹了一把,轻声道:“是,你也该这么想才对。走吧。”
天黑了,笼罩下来的黑暗把人完全包裹起来,倒是有额外的安全感。罗子晴哭完了,揉揉眼睛站起来,跌跌撞撞地往宿舍走。
经过付天怡的寝室时,她把帽子挂在了门把手上,顺便还放了一瓶特意拐去小卖部买的水,悄悄地走了。对方能有这一点点好心,不是自己蹬鼻子上脸的理由。哭过了,生活又必须回到原来的轨迹,讨厌她的队友仍然会收起偶尔萌发的恻隐之心,而明天她也将继续无进展无希望的恢复训练。生活像长长的宿舍走廊一样望不到头,无休止的疼痛和失败充斥了她全部的想象。然而放弃是不被允许的,由内而外地不被允许。罗子晴甚至有些怨恨胡导把晚上加练给禁了,好像只有身体忙碌和疲惫到极点时,那些负面的情绪才不会蜂拥而起。
掏出钥匙准备开门时,肩上传来手指踏触的感觉。
“春节联欢晚会需要两个女主持。你和我一块儿吧,好不好?”
罗子晴惊愕回头,愣愣地看着简秋宁,只见对方脸上表情平静,也只有一点淡淡的微笑。她不得不承认,在接过用大红文件夹装着的节目单那一瞬间,她冰封的心都被暖化了,有一种什么都不重要了的错觉。虽然点头应下之后回到房间,看到墙壁上挂着的奥运倒计时,一切又都回归冰冷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