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横乒坛[乒乓]》墨九渡

4、第四章

　　过了良久，只听男声伴着脚步声渐行渐远，“等着。”

　　*

　　洗完澡、换好卫生用品踏出浴室后，只见顾惊鸿正斜躺在沙发上盯着电视大屏幕愣神。

　　林照影想起了刚才的事情，于是便走过去象征性地打了个招呼，却被顾惊鸿叫住了。

　　其实早在她开门出来的时候，顾惊鸿已然注意到了她。

　　面前的女孩留着一头顺滑的短发，鼻尖轻湿，眼神微润，像是从漫画里出来的少女。他竟然觉得，此刻的林照影和在队里相比，似乎少了些许锋芒。

　　在国家队里，为了方便训练，女孩子们通常都会将长发剪短，留着男生头，林照影也不例外，自打加入国家队后，她便剪去了一头秀发，成天顶着个碎盖短发。不过她底子好，身材匀称不说，皮肤也是洁白胜雪，再加上她有着一双灵动勾魂的双眼，以致于队里对外好多男生都暗恋她，不过她毕竟年纪还小，所以男生们只敢远观，并不敢轻举妄动。

　　“刚才多亏了你的帮忙。”林照影感激地说道。坦白来说，她刚才只是抱着试试的想法去求助于顾惊鸿，顾惊鸿能答应她的请求实属出乎意料。

　　“嗯。”顾惊鸿的答复给人一种风轻云淡的感觉。

　　孰不知，刚才他在小超市买卫生用品时，遭受了何等的异样目光。

　　“你跟他很熟吗？”顾惊鸿关掉了电视屏幕，嘴里突然冒出了这么句话。

　　“？”话题转的太快，林照影不免有些不明所以。

　　“我是问，你跟风队很熟？”顾惊鸿轻瞥了天花板一眼。

　　怎样才算很熟呢？那至少得成天在一起训练、吃饭才能算很熟吧？她和风队并不在一个层次上，所以练不到一起，也吃不到一起。林照影想了想，遂摇头道：“不太熟。”

　　顾惊鸿将信将疑地道：“那你怎么知道风队喜欢酱爆鸡丁？”

　　听到这里，林照影似乎觉察到了什么。

　　和女队相比，国家队男队的内部竞争要大得多，主力队员们个个正值巅峰，底下又有像顾惊鸿这类的小队员在下面虎视眈眈，想必每个人心中都有着自己的小九九。

　　林照影身为女生，和男队并无利益纠葛，所以跟他们任何人都玩得很开，聊天时也无所顾忌，所以上次聚餐时，叶知风毫无保留地跟她提起了张婶做的酱爆鸡丁——要知道，作为最顶级的运动员，他们是不能轻易暴露自己的喜好的，尤其是对对手。

　　林照影不明白当下顾惊鸿为什么会揪住这点不放，也不知对方究竟是想借此对叶知风不利，还是在吃莫须有的醋。

　　无论是哪个想法，对她都是无益的。

　　思虑半晌，林照影终于开口道：“……问卷调查上看到的。”

　　*

　　霞光熠熠，林照影一大早就被窗外的鸟雀声吵醒了。

　　在隔间洗漱完毕后，打开房门，只见沈笑盈正在厨房里忙碌着什么。

　　林照影上前一步道：“沈姨，在做什么？我来帮你。”

　　此时，沈笑盈正在给垃圾桶换垃圾袋，听了林照影的话后，她不由地回头瞧了瞧她。

　　小姑娘今天穿着一套洁白的休闲服，看起来既干净又整洁。

　　她连忙拒绝道：“不用不用，有你顾叔叔在，倒垃圾这种事情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你来。”

　　林照影：“顾叔叔不是去市里给车子做保养去了吗……”

　　林照影觉得，反正自己已经醒了，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趁着这个空当在小区周围转一转，毕竟马上就要封训状态了，再之后就是奥运会，奥运会结束后指不定又有一堆集体活动要参加，下次再回来就不知是何时了。

　　见拗不过她，沈笑盈只好将垃圾袋的扎口紧了紧，而后交到林照影手上，交代道：“路上当心点。”

　　于是乎，林照影就拎着一袋垃圾心情愉悦地出了门。

　　在她的印象里，垃圾台位于小区的西北角，出了门后往西走几百米，再转个弯，过个小栈桥就到了。

　　由于天气晴好，所以在外晨练的居民们非常多。为了避免被人认出，以致于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林照影刻意戴上了口罩，并将头顶鸭舌帽压了压。

　　不过她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此举是多余的，因为她常年待在队里，极少回家，这么些年过去了，她的模样多少也有了些变化，所以小区里根本没有人认识她。

　　她按着原计划的路线往前走着，迎面走来的两位老人的对话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老张不就是拿过市里比赛的一等奖吗，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至于吹嘘到现在吗！”

　　“就是，你只不过是输给他一局罢了，你瞧他那得意的模样，就像是拿了奥运会冠军似的！”

　　两人渐行渐远，林照影心底却对他们口中的“老张”起了好奇之心。在这个时代，乒乓球是国球，打球的人口基数非常多，无论男女老幼都有所涉及，因此，这项运动的竞争力十分大。一个普通人能拿到县级冠军已是举步维艰，更别提拿市级冠军了。

　　她倒想好好见识一下这个“老张”的实力。

　　沿着石阶往下走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块平坦的地面，地面上摆放着几张乒乓球台。

　　其中一张球台上，一位身穿棒球服的中年男人正在与另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交手。

　　老人击球动作生涩僵硬，脚下步伐匆忙凌乱，一看就没有系统地训练过。

　　在他的映衬之下，另一侧那位棒球服中年人的水平显然要高出许多。

　　两局毫不费力就拿了下来，然而转折就发生在了第三场。

　　一开局，发了两局反手的老人竟然发了个正手抢攻，中年男人反应速度没那么快，这招打得他实在措手不及，惯性促使他用接反手发球的动作迎了上去，结果可想而知，白球顺理成章地飘出了球台。这一把中年人以接发球失误告终。

　　第二局依然是老人发球，中年人接发球，不过这一把，中年人提前做好了接正反手发球的防御姿势，不料对方竟然发了个高球。对抗了几下之后，中年人最终因体力不支而败下阵来。

　　所谓乱拳打死老师傅，业余玩家并非完全没有赢面。不过在林照影看来，中年人的技术问题更大一些。

　　“刚才要是回个吸短，这把早就赢了。”林照影手指抵着下巴分析道。

　　一时间，周边的人们纷纷将目光挪到了她的身上。

　　一个拎着菜篮子的大爷感慨道：“呦，这么小的姑娘竟然也懂乒乓球？”

　　棒球服中年人轻蔑地说道：“小孩子家家的，胡乱说说罢了，哪里是真懂球！”想他年轻时可是拿过无数个奖项的市级运动员，家中光是奖牌就占了一面墙，他哪里容得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女孩质疑！

　　听了这话，林照影的眉心不由地拧到了一起。她个头不高，对方把她当小孩也就罢了，可若说她不懂球，那她可就有话反驳了！

　　林照影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来到球台中间，指着老人娓娓道来：“据我观察，这位爷爷有着十分丰富的打球经验，只是，他的走位并不是很流畅，他刚才发完高球之后，明显预判到了对手会如何回球，所以自身并没有很好地归位，如果对手在这个时候朝他的逆方向吸个短球，以他的身法走位必定是接不住这个球的。”

　　“可惜您却中规中矩地回了个撇打，”她看了棒球服中年人一眼，摊了摊手道，“张叔，活到老学到老，这位爷爷败就败在年纪上，至于您，我建议您还是回去再多学学，不要给专业运动员丢脸才好。”

　　林照影一眼就能看出老人的漏洞，可棒球服男人却没能在局内及时识破，由此可见，这位市级运动员的水平不过如此。

　　见自己的弱点被人戳穿，老张的脸色气得青一阵白一阵的。在这之前，他一直是小区里的乒乓之王，总是拿着年轻时的成绩到处耀武扬威，可如今被这个小女孩这么一闹，以后怕是再也没有脸面在这个地方混下去了。

　　林照影想起自己还有袋垃圾没丢，于是连忙奔到了场边，正准备离开，不想却被众人围住观赏了起来。

　　“真厉害啊，小姑娘！”

　　“这个小妹妹脑瓜子真聪明，年纪轻轻就如此有见解，以后必定能成大器！”

　　“小朋友，你是哪家的女儿呀？”

　　林照影：“……”

　　她想脱身，却脱不开，没办法，她只好尽量保护好自己。

　　可是——这些人真的好吵啊，吵得她脑瓜子嗡嗡的。

　　就在她抱头长叹之际，一道黑色的身影飞速席卷而来。林照影还没来得及看清对方的脸，便被对方强行从大爷大妈群中拽了出去。

　　男孩拉着林照影一路狂奔，清晨的太阳穿过绿荫，洋洋洒洒地落在少年们的肩头。

　　男孩全副武装，别说是林照影了，恐怕连他亲爸亲妈也未必能认得出来。

　　“顾惊鸿？”林照影盯着身前之人的后背，试探地叫了声，她刚才就猜到了来人是谁，毕竟在这个地方，她只有顾惊鸿这么一个同伴。

　　顾惊鸿的身子忽得顿住了。

　　“是我。”他拉下了面罩，话语里看不出丝毫情绪。

　　他没有问林照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林照影也没有打听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