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第十话 ...
-
男牢两间,女牢两间,就将所有人都关住了。
幽蓝和她的丫头小梅、赛嫦娥,还有十多个姑娘,关在了一间牢房。我和红牡丹、白芍药、小嫣红、任大娘,还有另外十多个姑娘,关在了旁边的一间牢房。
至于男牢,就在过道对面。客人们都关在了一间牢房里。旁边一间,则关了黑头四人、杨大官人、杨大官人的六个下属,还有吴师傅和任大厨。
女牢这边并不安静。赛嫦娥一直在念佛求平安,其他人也有的同她一起念的,比如任大娘、白芍药和一些姑娘们。有些则在小声埋怨幽蓝是个祸水,比如小嫣红和另一些姑娘们。
而幽蓝和小梅、红牡丹和我,四人皆属例外,我们不发一语,只是安静地呆在一旁。
过了许久,红牡丹才用无声的唇语问我:怕吗?
我点头。
她用唇语无声说道:不怕,总会有法子的。
男牢那边声音更大,骂骂咧咧不绝于耳,尤其是被无端裹挟的客人,比如钱大官人之流。
也有怜香惜玉的,比如孙少爷,他对幽蓝温柔说道:“幽蓝,你别怕。我乃堂堂解元公,刑不上大夫,太尊不敢把我怎样。你放心,不一会儿我就能出去了。不过,我不会不管你的,我会保护你的。”
也有客人互相商议着让家人出多少钱保释出去合适的,比如张公子和石公子。
也有坐在一旁沉默不语的,比如黑头那个牢房的所有人。
不论持什么态度,大家都被关了一夜。
一夜难眠,没有人真的能在这里睡着。
有的,骂累了,就歇会儿,然后接着骂。
有的,则是靠着墙发呆。
也有的,念了一晚的佛祖保佑,十分的诚心。
还有的,彼此小声聊天打发时间。
而我和红牡丹,则用唇语说话。虽然话不多,也未发出声响,但我们都感到安慰和温暖,因为我们还有彼此作伴。
第二天一大早,太尊正式升堂问案。
人是一个个被带出去问话的。
男牢里的客人们,被问了话后,都被带回来了。他们回来后,明显都轻松了许多,只是在互相询问:“没事了吧?”“等家人来交了保释金,就能走了吧?”
不多会儿,他们就全被问过话了。
而黑头所在的那个牢房的人,也是被一个个带出去的。但出去后,等再回来时的结果,和之前的那些客人完全不同。每一个人,回来的时候都气息奄奄、浑身鲜血、满是伤痕的。
当时在场混战的十一个人,无一例外都被用了大刑,看得所有人心里都感到了害怕。
吴师傅和任大厨是被放在最后,两人一组被一同带出去问话的。
自从看着他们的背影离开,我就双手相合,闭着眼,默默向天祷告,希望他们不会遭遇不幸。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我还在闭着眼默默地为吴师傅和任大厨祈祷的时候,红牡丹轻轻推了我一下。
我立即睁开眼。当我向前方望去,我看到他们两人已经平安的被衙役送了回来。
我发现,吴师傅所待的牢房里,一共关了十三个人,目前只有吴师傅和任大厨幸免于难。虽然被提审,但没被刑罚。其他十一个人,就没他们这么幸运了,现在全都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呻.吟。
待他们这个牢房的人都被提审完,已近中午。男牢中的客人们,差不多都被家人保释出去了,只有孙少爷和陈公子还没走。
孙少爷是自己坚持不要走,他非要留在这里看看幽蓝如何。他的家人颇感无奈,只能勉强应允明日这个时候再来接他。
陈公子则是焦心不已的。他一个人,在牢房中不停地来回走着。因为,他到现在没等到家人前来接他。
接着,女牢中的赛嫦娥和幽蓝被带了出去。
所有的姑娘们都深吸了一口气,焦虑地等着她们被审问后的结果——是被保释,还是被刑讯?
大约半个时辰后,赛嫦娥和幽蓝都被抬了回来。两人浑身是血,一动不动的,似是断了气的样子。
任大娘大着胆子探了探她们两人的鼻息后,告诉大家,“还有气,是晕过去了。”
大家这才稍微好些,但心头的害怕并未淡去。
孙少爷发出担心地喊道:“幽蓝,你怎么了?你说话啊!你说话啊!”
“伤这么重!你要她说什么?”任大娘没好气地回了他一句。
孙少爷没再说话,只是两只手扒着牢门,对外喊道:“你们通知我家人,说我要立即出去!”
牢头没好气道:“你早干什么去了!等着吧!现在大家都没空!”
孙少爷又道:“不论多少钱,只要你去通知我家人,我都给!”
牢头想了想,伸出一个手,道:“五百两,如何?”
孙少爷毫不迟疑道:“好!”
牢头立即对一旁的人道:“小陆,你去一趟孙府,替孙少爷传个话,说他现在想出去了!”
一个年轻的牢役,立即领命道:“是!”
接着,被带出去的问话的,是蔷薇和金桂。
众人心里都是一阵担心,害怕着她们一会儿也会被上刑。那就意味着,每一个姑娘都有可能被上刑。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的。
她们被送回来的时候,众人都松了一口气。因为,她们并未被刑讯。
但是,她们两人的面色都不好,仿佛是被吓坏了。回到牢房后,两人一句话都没说,还一直颤抖着身子。
有人担心地问她们:“太尊都问了些什么?”
她们两个人咬着唇,依然不发一语,身子也仍旧像筛子一样抖得厉害。
接着,被带出去问话的,是玉兰和山茶。
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她们就被放回来了,一样没被刑讯。
她们两人的胆子略大些,回来时并未颤抖身子。但不论身旁的人问她们什么,她们都闭口不言。
红牡丹用唇语对我说:定是被嘱咐过了,什么都不许说。
我点头。
红牡丹又用唇语对我道:莫怕,实话实说即可,此事本来就与我们无关。
我又点头。
大概又来来回回的三四波,回来后的情形都同玉兰和山茶差不多。
之后,便轮到了任大娘和小梅被带了出去。
我心里着实一紧,希望上天护佑任大娘,不要让好人遭殃。
上天难得响应我的祈求,我很高兴。太尊对待她们两人的情形,明显不同。任大娘身上完好无损,只是默然不语,手轻微颤抖着。虽然她目光瞥过我的时候,欲言又止,但终究咬着唇什么都没有说。而小梅,始终都没有被带回来,不知是个什么情形。
接着,姑娘们都是两人一组被带出去问话,随后又被衙役再带回来的。情形都同玉兰和山茶差不多。
最后,就剩下白芍药、小嫣红、红牡丹、我,还有两个新来的小丫头,还没被问话。
白芍药和红牡丹先出去了,我心里不禁紧张起来。我为了红牡丹的处境而紧张,担心她会有什么伤损。
直到看到她完完整整地回来了,我心里才松了一口气。
白芍药回来后什么都没说,只是靠着墙发呆。
红牡丹则用安慰的眼光看着我,但没用唇语说一个字。
接着,被提审的人是小嫣红和我。
我们被衙役押着来到大堂。
刚刚走进大堂,就听到“威武”的声音,心头着实吓了一跳。
太尊高坐上方,拍着惊堂木,严厉道:“跪下!”
我和小嫣红,都不敢迟疑地跪了下来。
太尊威严道:“你两个姓甚名谁?报上名来。”
“小嫣红。”
“茉莉。”
太尊旁边坐着的一个人,正翻着一本册子。我觉得,那册子有些眼熟,好似赛嫦娥房间里常常放着的那一本花名册兼账薄。他对太尊点点头。接着,太尊又问我们道:“事发当日,你在做些什么?左边的,你先说!”
我听到太尊指明要我说,心里是紧张的,但是从前一向怕说话的我,此刻却能清楚明白地回话道:“当时,小女正站在廊柱旁,听幽蓝姑娘弹琴。”
“何人为证?”太尊盯着我问道。
我虽然被他凌厉的眼神惊得心头一跳,但还是能勉力自己用镇定的语气实话说道:“当时,小嫣红和两位新来的姑娘就站在我身旁。”
“后来呢?”太尊盯着我又问道。
我开始习惯了太尊这威压的目光,不再觉得害怕。不过,我说话的语气,还是谨小慎微地。我一边思索着,一边缓缓说道:“小女听幽蓝姑娘弹琴正听得起劲,等回过神来就发现大厅里打作一团。小女还未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就听人叫起来——‘打死人了,出大事了!’接着,小女就看到客人们都往外拥挤,推推搡搡的,大厅里一片混乱。小女傻傻地站着没动,心里正懵懂着到底发生了什么时,衙役们就到了,跟着我们就进了大牢。”
“你可有看清是谁打了李公子?”
我随即摇头,“没有!”
“你说得可是真话?”
“小女绝对不敢说假话!”
太尊接着看向小嫣红问道:“你说,事发当日,你在做些什么?”
“小女……小女正在看……看……”
“看什么?”
小嫣红太紧张了,咽了一下口水,才道:“看幽蓝姑娘弹琴。”
“何人为证?”太尊又问道。
“茉莉、丁香都在。”
太尊看了看一旁坐着的那位先生,那位先生又点了点头,太尊才接着问道:“后来呢?”
我记得吴师傅同我说《通史》的时候,介绍过白虎国目前的官员机构,也说过县衙里一般会有县尉或邢名师爷,此人大约就是这样的角色。再看他身着常服,我猜此人应该是太尊私人雇佣的师爷,而非拿国家俸禄的身着官服的县尉。
我用余光看到小嫣红又咽了一口口水后,才听她断断续续地说道:“小女……小女只顾着……看幽蓝姑娘,没注意……其他事情,后来……打起来的时候小女……看过去,不过并未看清楚是谁打谁,然后……有人喊话,接着……客人们开始乱跑,后来……小女就被衙役抓了……起来……”小嫣红很艰难地说完了这段话,明显比她平时的语速慢了两倍都不止。
“你们两个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太尊威严地问道。
我和小嫣红都摇了摇头。
太尊点了点头,于是那位一直坐着写字的师爷站了起来,将供词放在我们面前道:“你们签字画押吧。”
“不会写字,就打个手印吧。”这位师爷像是早有准备地非常熟惯的将红印泥放在了地上。
小嫣红立即用右手大拇指放在红印泥上按了一下,然后画了押。
轮到我的时候,我没有这样轻率,而是拿起供词,从头到尾读了一遍,发现和我们所说并未有出入,于是对眼前的师爷客气道:“麻烦先生给我一支笔。”
“你会写字?”太尊语带诧异地问我道。
我突然听到太尊的声音后,心头不禁一跳,但还是诚实地点了点头。
接着,我在小嫣红画押的地方,签了“茉莉”两个字。
太尊随后又嘱咐道:“记着回牢房后,一句话也不许说,否则就是串供,那就莫怪本县棒下无情!”
我和小嫣红都赶忙诺诺称是。我也终于明白,为何大家回去后都不敢说话。原来,真的同红牡丹猜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