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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摆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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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又这么倒霉喝到假酒吧,真是晦气。” 立青手指强揉着太阳穴,却并没缓解多少,后脑勺痛得像是被人开了瓢。
拿出手机解锁屏幕,通讯录未接来电果不其然显示 “江川水”,还有一条她发的短信:“飞机改签,再联络。” 信息内容平淡冷清,没有一个标点符号表达歉疚,对立青而言也已习以为常。
顺便看了下左手的电子手表,已经下午 2 点了。今天的兼职肯定是赶不上了,立青本想偷懒一天,下午不支小摊替人看相了,可一想到昨天晚上的 “任性消费”,又不得不硬着头皮,以搞钱至上。希望下午支摊子能赶上一波节假日客流,再争取多碰上几个冤大头老板,填一填钱包的大窟窿。
转念这么一想,立青脚步生风,走回屋里,从简易衣柜里拿出衣物,准备洗漱。
出租房并不大,十来个平方米,就这样的面积还能硬生生挤出一个卫生间,想必居住环境着实有些恶劣了。架不住房租实在便宜,1000 元 / 月包水电,再加上城中村四通八达的地理位置,还要什么窗明几净的三室两厅。即便是这样,立青饥一顿饱一顿的微薄收入,也时常拖欠几天房租,每每月底手头不宽裕的时候还得躲着房东,或者假装不在家。不过对比两年前立青刚搬来 G 城时,无依无靠、无瓦遮头、无床可睡的日子可舒坦上许多了。
洗漱完毕,她嘴里叼着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白面馒头,边啃边翻着挂在墙上的老黄历,左手掐掌决排算十二地支,心中默念:庚戌月,癸卯日,冲丁酉,忌开市。推算到这里时,她恨不得翻个白眼。无法,活还得干,钱还得赚,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吧。
临出门前,立青犹豫再三,还是做了最利今日运势的颜色搭配,换上了一件墨绿色外衫,红色弯沿帽,戴上小黑圆墨镜。腮帮子嚼着剩下早就干冷的馒头,转头对门后的镜子看了看自己,我见犹怜。这不着四六的运势搭配,果真是大红大绿,去掉晦气。等她自我消遣一番后,便大摇大摆出门去了。
立青摆摊的地方,位于 G 城中心偏西的位置,前靠最繁华商业中心,后靠车流横通的滨江大桥。
几年前这片地界还到处是高矮不一的棚户区,连带着地面泥石坑洼凹凸不平,外墙肮脏,红砖裸露;又不知两年后,地上铺了柏油沥青,水泥钢筋构建的城市,又如破土的尖笋拔地而起。
可能也知道发展得太快,当地政府为了保留部分城市记忆,再建设时留圈了一块厂房,设立成古街创意文化街区,对标旁边的商业中心。
亏得这样,立青才能在如此现代化商业街道摆一个摆摊算卦的九流小本买卖。
“阿青,你今天也来得太晚,没位置了。” 就冲那过分艳羡的衣着穿搭,立青刚迈进园区,乐哥一眼就望到了,慢悠悠从摊位座椅上站起,挥手示意。
“嘿嘿,那不是乐哥在吗,承蒙关照。” 立青两三步走到摊位前,从外衫右边口袋掏出烟盒,先是恭敬地递了支中华,又双手支起了打火机。
乐哥也不见外,单手接过烟,再一偏头,熟练地借着火苗点燃了香烟。
“行了,行了,别跟我打马虎眼,我给你留位置了,不过挤了点。” 乐哥吐出烟圈,抬着下巴点了点一旁堆了几个纸箱的地面。
立青立马懂了,赶忙弯腰把地上几个空纸箱摞起,码放堆叠成桌子的高度。悄摸摸地从隔壁东北烤串店门外面顺了把塑料板凳,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白布,伸展开抖抖灰,再把那层布翻转铺盖在纸箱之上,左右手向两边一抹平。只见那白布中央画有太极八卦图,图两旁分别写着 “看相占卜,不准不收” 八个大字。
南方的鬼天气实在热得很,也没搬搬抬抬多久,脑门就冒汗珠。也不知是气虚体弱,还是宿醉未醒透。好在今儿下午的摊就这么开张了,立青悠哉游哉地坐在圆凳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心里暗自得意:祖师爷保佑,开头顺利。
“哟,小神棍出摊了。” 对面摊位正在给客人打包凉茶的阿姐,眼睛余光看到立青开摊的一番无成本操作,借着刚做完一笔生意的空闲档口,抬眼打趣道。
“是呀,阿姨有空了,来我这里坐坐啊,我帮您女儿看看姻缘。” 立青嘴角往下弯了弯,随即顺杆上爬,说出这么一句。
是个人都能看出阿姐还未结婚也没有孩子,也没有那么 “阿姨相”,立青嘴上就是不饶人,借机调侃。平时最忌讳别人喊她神棍,她可是正儿八经的 “卜” 字派传承。
“去去去,哪里来的阿姨,姐姐我才 28 岁,哪凉快哪呆着去。” 边说边朝立青脑袋上丢了一瓶自家熬制封灌好的凉茶,立青躲闪不及,小脑袋猛然挨了一下,有点疼了,对面倒也不是故意使那么大劲,抛物惯性而已,幸好被弯沿帽挡了那么一下,不然可就真应卦了,够她凉快的。
当下正是夏天温度最高的时候,地上就像着了火一样,一些似云非云、似雾非雾的灰,低低地浮在空中,使人觉得憋气,内火也旺。园区的各个摊头店铺分布摆位密密麻麻,做什么生意的都有。甚至还有些铺头为了迎客,在随身音响里重复播放着提前录制好的叫卖吆喝声,让周遭环境更是吵闹。
立青却不恼了,打开凉茶盖子仰头吨吨吨几口就喝个干净,未了还抬头望望对面,用青涩又故作老成的嗓音甜甜地喊了声:“谢谢姐姐。” 对面阿姐听到了,朝她笑了一下,顾着自家生意也不再搭理她。渐渐的,周围的摊子也迎着下午的人流最高峰,慢慢热闹了起来。她笑着眯起了眼,仿佛不是在看群人行步,而是在看一沓沓人民币走路。她支着二郎腿,整个身子盘在板凳上,仗着戴墨镜的方便之处,肆无忌惮地扫视来来往往的人流,目光聚焦视线从不离人脸,在形形色色的人群里,暗处观摩每个过路者的面相,判断他们的职业、身份地位、经济能力,从而筛选今日的目标客户。
恰逢佳节将至,隔壁乐哥又做的是鲜花生意,引得三三两两成对的男女纷纷驻足停留,选购植物花卉,这一下午开市还没几个小时,连小桌上用来引客的贵价稀有多肉盆栽,都快被人买光了。乐哥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了,那是乐的神采飞扬。
反观立青,今天别说开张了,摊位连个问价的都没有,她叹了口气,倒也觉正常。她那个薄脸皮,着实不好意思开嗓吆喝。
又约莫到了晚上 7 点半左右,熙熙攘攘的游客少了,倒是多了些穿着西裤衬衫刚下班的高级白领,因为园区旁有一座全市最大的办公商务大楼,站在园区中心,稍稍抬头就能看见灯火通明的大厦,商务精英们通常会在这个时间点下班,来来往往,步伐匆匆。
立青看着他们顿时羡慕不已:朝九晚五,月入过万,喝着咖啡在办公室谈笑风生。这样的生活她是万万够不到,她在这个城市里,居无定所,没有家人,没有学历,甚至连身份证件都是花了 600 块做的高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