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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   第五章
      那日在破庙里,小头头说的话一直都在陈昭绾心里盘旋着,江湖,江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也许自己本就应该是那里的人,想到这,他起身,在房中来回走着。

      小牙的诺言却已经兑现了,他真的买了城郊的一处宅子,且陈昭绾是第一个搬进去的人,虽谈不上什么好地势,但也算是有了处安身的地方,不必再风餐露宿,比之以往乞儿们的生活要高出数倍了,众乞儿都十分兴奋,早早地选好了自己的屋子,众人身无长物,便都空着手来了,到了晚上,宅子里整理一新,倒也很有点家的味道。
      小牙出去采买些物事,准备庆祝一番,众乞儿也跟着去了,陈昭绾不愿去,如今这宅子里空荡荡只剩他一人,却又有些后悔了。
      曾几何时,似也被这般对待过,周围一人也无,唯有他站在这偌大的地方,可那时的场景,也只是隐约飘过了脑中,便再不出现了。

      陈昭绾心中郁郁,便索性出去走走,此时天色已晚,又是城郊,路人不多,偶有人骑着快马进出城也是一晃即过。他走着走着,便离城里远了,却也不想回去,说到底,那里并不是他真正安身立命的地方,去了也只是徒增烦恼,但也不愿在小牙他们面前表示得太明显,便想着晚些回去也无妨。
      什么时候,他竟成了个日日在装假的人……又或者从来都是……陈昭绾冷笑一声,那便又如何,自己如今连记忆也无,不装,难道还做个傻子吗。

      渐渐走得远了,只觉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不知为什么,他脑中隐隐知道,那是血的味道。
      走得离那味道的来源近了些,便发现是从河边的长草堆里传来的,那草长的极高极密,若不近了看根本不知道里面有什么,陈昭绾轻轻扒开了点那草堆,不由一愣,心里隐隐叫了声不妙。
      原来那草堆里坐着两个人,一个着白衣,如今上面已满是斑斑血迹,一人着玄色衣服,看不出有无血迹,两人神色紧张,左掌相抵,头上不时有冷汗冒出。
      白衣人右手拿着一把极怪的匕首,那匕首遍身漆黑,就连刀刃处也是墨黑色,刃柄处有着银色的花纹,那白衣人紧紧地捏着匕首,再仔细看,却发现,他是将那匕首慢慢地朝着那玄衣人的方向刺去,只不知为什么,刺得极慢极慢,仿佛有什么巨大的阻力在妨碍那匕首的前进。那玄衣人左掌与之相抵,却也不看那慢慢朝他刺来的匕首,他右手握着一只盒子,只不知那盒子里又装了什么要紧物事,竟让那玄衣人不顾自身安危,也绝不松手。

      一时间那白衣人的匕首刺不过去,玄衣人也腾不出手来招架,两人这样僵持了有好一会儿了,虽都想快些将对方制住,但事关比拼内力的关键时刻,却是谁也不能分神再去想别的,那白衣人修的内力乃是阴柔一派,初时打了对方出其不意,占了些小便宜,可自己也是受伤不轻。现今比拼上了内力才发觉到,那玄衣人的内力虽不那么霸道,却也绵绵不绝,要是长时间与之相拼,恐怕是要落败的,等拿了匕首出来,却因为分心于玄衣人手中的盒子,两边闹了个都过不去,匕首推进得也甚是缓慢,不由地暗暗叫苦。
      而玄衣人那边却也是哑巴吃黄连,他先前被那白衣人偷袭时受伤不轻,如今被逼比拼内力,这可是个不死不休的局面了,只不知自己的功力还能撑得住多久,事到如今,只能期望对方先力竭而败了。

      两人都在计算着成败的时候,却来了个意外。
      老天果然是叫你在最关键之时有苦难言啊,两人都用眼角余光看着这突然出现的少年,只望能大喊一声叫他离得远远地,却是谁也不能开口。
      这少年若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不仅两人无法抵抗,只怕当场便要丧命在这草堆中,两人俱不是什么寻常人物,想到自己一世横行,在门派中也算是排的上号,如今却受一个少年牵制,甚至会为之丧命于一堆长草之中,只觉莫名其妙之余心中愤懑无比。

      只见那少年眼中有一丝惊慌闪过,却很快镇静了下来,少年既不说话,也没有别的动作,只默默地看着他们两人,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两人不由微感新奇,这少年见着这般景象却并不害怕,甚至眼里还带了点好奇和思虑,上下左右地打量两人。这两人平日里哪里轮到人用如此放肆的眼光来看,现在身陷困窘,也只能苦笑了。这一路来,两人比斗次数至少也有五六回,每每各有高低,虽都身负重任,必要将对方手刃除之后快,但现在可说是同病相怜,不由地都生了些惺惺相惜的意思。

      陈昭绾见了这般景象心中不由一动,他隐隐知道这情况是极凶险的,若有外人打扰,只怕两人都要丧命当场,而看这两人衣着打扮神态,显是都不普通,就算不是在门派中身居高位,也必是独行的高手,不由暗暗思忖这两人的身份。
      待看到那玄衣人手中的盒子时,却隐约有一丝熟悉的感觉。
      再仔细看去,那玄衣人手掌遮住的部分虽无法窥视,但那露在外边的盒身上,却有着三个锁孔,这锁孔形状怪异,常人若不是知之甚深,便绝不会知道那是个锁孔,偏生陈昭绾只一眼,便已知晓了这物事来历。
      这等灵光一线,便是连他自己也不知其中缘由,只是似乎想到有人曾对他解说过这锁孔的来历,正在琢磨着,不由地想到了一个词,正是兴奋之余竟忘了时候场合,轻轻地道:“千机锁!”
      那两人一听,却俱是震惊不已,如遭雷击。只因这盒子的来历,他们两人自是清楚的,可却还没到连一个小城里的少年都能一望便知的地步,不由地都对那少年的身份惊疑不定。

      这时陈昭绾的脑中却如神来之笔的闪过一段话,那人说过,千机锁,之所以谓之千机,便是因为那锁中有千般变化,且一把千机锁只能配一只盒子,常人定以为那锁是一把了,其实,千机锁却不是一把,而是六把一套,那盒子正反各三个锁孔,须得将六把锁同时插入,同时转动方能打开那盒子。
      若非如此,遇外力强行开启时,这盒子内的机关,就会将这其中的物事毁得一点不剩,更有甚者,让那开盒之人尸骨无存,定叫那强行抢夺的人后悔不已,可算得上是保护重要物事的绝佳器物。
      当时,陈昭绾还问道:“那若不是强行抢夺,却是得了原主的首肯,而锁却已不知在何处,那时若强行打开,不也会毁坏其中物事,甚或惹来丧命之灾,可那人却是原主认可之人,岂不让人伤心?”
      那人听了大笑不已,对他说,若是当真如此,那也是命里的机缘,千机锁,千机却并不只是说那锁的精妙,试问一样物事,须得要集齐六把锁方能开启,而这锁却是随处皆可放置,全凭主人所好,若主人不说,常人寻得一两把已是难得,更何况六把?那是要命定之人才能开启的盒子!若非如此,这开盒之人纵是得了原主首肯,也是无用,那便是他命中的劫数,此时不让他历劫,彼时也必要让他偿还。
      那人……那人的话是那么的恣意……可那人究竟是谁?
      陈昭绾捂着头坐在了地上,头上的肿块,真的很疼,直疼到他要掉泪了的剧烈。
      这盒子事关他的身世,只怕今日一见,若不能拿来己用,便再难遇到。想到这里,陈昭绾目中寒光闪过,若说到要夺这盒子,只怕这两人也是势在必得的架势,不如便趁着这机会,将两人……他站起来,盯着仍在比拼内力的两人。
      却说那边的白衣人和玄衣人听那少年喊出盒子来历,以为他定是“另一边”的人,心急之下,却也不见那少年有什么动作,过了会儿更是捂着头坐在了地上,似乎是头痛欲裂般,脸上惨白一片,再过了会儿,却见他又站起来,目中却是森冷。
      两人心中都暗叫了声不好。
      这两人都是手刃了无数条人命的,又怎会不知这眼神是什么意思,心中大急。

      正在这危急万分的时候,却有个声音传来。
      “哈哈哈……没想到你们两位也有今日这般,这现成便宜,只怕是要被我给捡了,就不知那牛鼻子和僐水宫的宫主大人要如何了,哈哈哈哈哈……”这声音的主人来得极快,第一次大笑时还在极远的地方,待到他说完最后一句,那笑声就彷如是在耳边的一般了。
      两人俱是大骇,这时任是个不懂武功的人也能手刃了他们,更何况这人,就算他们全盛时也稍逊他一筹,且这人是绝不会手软的,看来是要任人宰割了,均是心中凄凄。
      那人身法极快,动如脱兔,只剩下散影在来路上,待到那人到了眼前,陈昭绾才看清,这是个一身淡蓝衣衫的人,看来年纪要比地上那两人稍大些,眉眼细长,眼角上挑,嘴角翘起似是在笑,目中却一丝笑意也无,一看就是个毒辣无情的人物。那人待到近前才发现这里还有第三个人,但见只是个衣着普通的少年,便不再理睬他。
      “呵呵,今日两位遇到林某,可说是件幸事,我虽然是要取两位性命的,但也不是无情之人,两位可还有什么话要林某带到的,看在我们多年之交的份上,定不辜负两位所托。”
      蓝衣人说着竟还抖开一把折扇摇了两摇,这架势,却是在让人留遗言了。

      白衣人和玄衣人头上真气泊泊而出,一个面色惨白,一个面色通红,却是谁也没法说上一句话。蓝衣人笑了笑:“哦,我都忘了,两位现在都不能说话,那两位的身后之事,林某便代两位决定了吧。”
      边说边走近地上的两人,提掌就要向那玄衣人拍下,只因他看出那白衣人已是强弩之末,只要解决了这玄衣人,白衣人就算脱了束缚,也跑不了。
      蓝衣人心中想得极妙,眼见那人人争抢的物事轻而易举地到了自己手里,那传闻里的东西便有了个念想,还顺带灭了两个平日里不待见的人,更兼且是在这样的小城里,神不知鬼不觉地做了这些事,真正是一举数得,那手掌紫光一闪,对着玄衣人头顶劈下——
      正在这时,斜刺里忽然伸出一只极白皙的手,那手看似无害,却是快速地扣向他的脉门处,这看来简单的一扣,竟是包含了无数后招,千般变化。那蓝衣人心中一禀,脱口而出道:“无花折花手!”

      这无花折花手,谓其名,便是在无花盛开之处,也能折下刚发枝的花芽来,端的是狠厉凶险,当年碧水云天的弟子中,便有人曾用这一式,生生把金刚多臂刀李林的手给折了。
      那时蓝衣人武艺还未大成,只觉没什么可怕的,可师傅却狠狠地训诫了他,直说那金刚多臂刀李林一身硬功夫练得何其纯熟,就算是内家高手也是难胜他,这无花折花手两招便折了他的手去,实在是可怕……师傅曾训诫他道:“你以为那李林为什么叫金刚多臂?唉……真正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若换了是你去,这一折,折下的便不是你的手,而是你的脖子了!
      那时便在脑海中留下了印象的招数,直到碧水云天被灭门,才渐渐淡忘,如今却不想,在这个荒凉的小城里,再次见到了这让人毛骨悚然的一招,只觉得比起当年看见那碧水云天的弟子使将出来的,竟更胜一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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