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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眼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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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今天早晨着急出门衣服换的急,昨晚脏的那身直接丢地上了。
白玉本就易折,这梅花簪子又纤细小巧,掉在地上,被碰坏也正常。
顾识酌反应如此剧烈的前提是,这簪子对床上的那个人显然并不仅仅是个普通的簪子,还有其他更重要的意义。
尤其这明显还是个女孩子的首饰。
联想一下也不难猜出,这女孩在他心里的地位。
他还是来自靠着灵修秘术起家的合欢宗,虽然看着年纪不大,但在本就开放的宗门里,有个心意相通或者单相思的恋慕对象也正常。
况且他这张脸,也少有人能让他单相思。
顾识酌默默的想。
这下好了,自己不但变成了强取豪夺的恶人,甚至连人家双方的信物也给人毁了个干净。
手心的白玉突然就变得烫手了起来。
顾识酌默不作声的站起来,慢慢往回走。
几乎是在他刚进屋卫轻就迎了过去,显然刚才这一会他也没老实在床上呆着,甚至走起路来也已经比刚才灵活多了,只不过仔细看依旧还有些微钝磕绊,真实情况定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好。
顾识酌下意识抬了抬手臂想去扶他,莹白的簪身在攥紧的手边上晃过去,被人看了个清清楚楚。
卫轻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甚至连眉梢都跟着恢复了几分精气神。
就是唇角依旧抿的很紧,小心的抬头看了他一眼,注意力就又全回到他握紧的手心,他甚至都没看清顾识酌脸上无措的表情。
“回去躺着,不是跟你说了好好休息吗?”顾识酌稍微清了清喉咙转移他注意力,手往身后一备,避开了卫轻主动探过去的手。
卫轻皱眉,又有点凶的样子,不过现在顾识酌显然已经不怕他这套了,轻轻挑了挑眉,看着不太讲理的样子。
显然现在簪子比跟他对着干重要的多,卫轻权衡利弊,自觉转身走回床边去,刚慢慢坐好就直直朝跟过来的顾识酌伸出了手掌心。
顾识酌犹豫半响,在床边老老实实蹲下交代,声音都低了好几个度:“我不小心碰碎了,你给我点时间我寻块白玉,保证给你打一个一模一样的行吗……”顾识酌抬手把簪子放进他手里,指背无意蹭过他的手心。
卫轻还没来得及消化他嘴里的意思,温润的断簪就落进了他手里。
只一晚没护住的珍宝,已经变成了他完全不认得的模样。
平时很容易就挂上凶悍的脸上如今罩上茫然,眼尾唇角都跟着垂下来,卫轻一动不敢动,紧紧盯着手心里一分为二的簪子,盼望着这只是一场幻境。
他另一只手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里确实空荡荡的,原来在那里的东西不见了。
卫轻心里好像突然塌陷了一块,未知的恐惧笼罩到他身上。
顾识酌蹲在一边大气不敢喘,也做好了被人揍一顿的准备,并在心底暗暗说服自己,不管怎么样,不准还手。
只是结果并没有像他预料中的那样。
顾识酌眼睁睁看着面前的人,眼圈迅速的红了,手掌攥紧短簪贴近胸口,眼泪直接砸到衣摆上晕开。
他的伤心也是寂静的,全程竟也没有一点声音。
顾识酌长这么大,身边的人都纵容他,师兄把他当小孩惯着,师姐更是只有把他打哭的份,师尊得意门生已经有两个,对他平时的修炼也并不苛责。
顾识酌长这么大都没怎么见过别人的眼泪。
他还是第一次把别人搞哭。
蔓延上来的愧疚感一下子就把顾识酌淹没了。
“你别哭啊…你要不打我两下出出气,或者,或者我也有十几根白玉的簪子,你要是喜欢我都送给你!随便你摔着玩!”
“我不是故意的,它太小了,又脆,一没注意就自己碎了。”
顾识酌低着头小声辩解,又在人逐渐汹涌的眼泪里自觉消声。
他这个角度实在是看得清楚,连对方身体的颤抖,鼻尖抽噎的耸动,以及被眼泪濡湿的睫毛都瞧的一清二楚。
顾识酌焦躁的直挠头发,偏偏床上这位是个小哑巴,除了判他死刑的眼泪,其他一点回应都没有。
顾识酌其实更想他干脆利落的直接打过来,他也不至于心里这么难受。
“我真的,都是我的错,你别哭了,你怎么这么多眼泪啊。”
顾识酌小声抱怨,感觉自己快被他淹了,心脏也被细细的喘息声揪着疼。
他这副样子和之前凶巴巴的模样大相径庭,搞得顾识酌连嘴都变笨了。
“我保证会给你修好的,断玉再生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我保证,绝对给你修的和之前一模一样!”
许是顾识酌嘴碎太烦人了,又或许卫轻终于反应过来悲伤不应该暴露给其他人,卫轻努力抑制自己的情绪,默默自己爬上床,用被子把自己从头到脚裹了起来。
顾识酌怕他把自己闷死,尝试想让他把头露出来,揪了揪被子,没拽动。
虽然小哑巴不会说话,但拒绝的态度溢于言表。
顾识酌默默把手收了回来。
只能转身喊人让小厨房去备菜,“清淡一点的,多点荤。”
哭属于最消耗体力的运动了,顾识酌原地直接坐下,盯着被子的起伏看,仿佛上面能盯出花来。
直到随着时间的流逝,上面的起伏逐渐变弱了,顾识酌才小心翼翼的站起来把被子掀开,露出被泪水和汗水一起打湿的人来。
卫轻已经哭的筋疲力尽,昏睡过去了,他本来被折腾了一晚上,就没剩几分力气。
眼睛鼻尖都是红的,就连唇色也被牙齿碾磨到红肿,湿黑的发贴在脸颊上弯弯绕绕。
顾识酌感觉自己心跳突然快了起来,下意识把眼睛低下去不敢再看。
哭太久了会脱水,他嘴唇也明显有些干了。
顾识酌慢慢伸手把人环抱起来,向后靠在自己的一半肩膀,刚贴上顾识酌就感觉有点烫,下意识贴了贴人的脸颊,单手把晾在旁边的水杯端过来给人喂。
好不容易一杯水下肚,顾识酌紧绷的精神才稍微放松一点,门口就传来扶风的声音。
“顾师兄,饭菜备好了。”声音不算大,但在无比沉默的屋里也算是一道惊雷,顾识酌下意识盯了过去,神色算不得好,扶风自觉说错,声音立马降低成气音。
“那师兄,我先让小厨房温着,您有需要再喊我。”
顾识酌点头,他就自觉小声推门出去了。
刚才的动静也没把人吵醒,卫轻像是感觉到了冷,下意识往被子里缩了缩。
他体温确实有点异常,顾识酌也很久没见人生病了,说他是瓷器娃娃真的没有冤枉他。
小心抱着把人重新放回去,顾识酌出门打水给人擦洗。
被汗水浸透的脸颊脖颈和双手被一点点擦干净,脖子上的刀伤也重新上了药,连带着红肿淤青的手腕一起。
忙活的差不多,顾识酌又去重新抱了床干燥的被子。
等到终于忙前忙后把人重新安置好,顾识酌轻轻松了口气,刚刚想退几步坐下呆一会,就被睡梦里的人无意识扯住了袖口,他愣了一下,只好继续席地坐下,守着昏睡的人研究他的睫毛数量。
没过多久,听到了床上的人无意识的一声呜咽。
又轻又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