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爱（原名：于无声处）》凝欣

4、第 4 章

　　杜滟回到S市，给自己放了三天的假，在家狠狠睡了3天，才把将近一个月的疲惫恢复过来。知道她有了空，范郁芳在MSN隔三岔五的约她，一面嚎叫着作为孕妇她真是在家闷死压力大死。

　　杜滟无法拒绝，答应了范郁芳周六出来喝茶逛街。等到见了面，杜滟立刻说：“逛街还是算了，咱们就喝茶聊天吧。”范郁芳怀着一对双胞胎，六个月的肚子已经很大，杜滟看的胆战心惊，生怕逛街逛出什么意外。

　　范郁芳无所谓，把手袋扔到座位上，半躺着坐下来，指着自己浮肿的小腿说：“你看看，原来我多纤细的小腿啊。现在我都邋遢成什么样了，真是变黄脸婆了，女人真不能结婚生孩子。”

　　杜滟嗤笑她，“得了吧，是谁打从嫁了人就整天甜甜蜜蜜的晒幸福，号称人生理想就是给你家宋警官生一个篮球队来着。”

　　“生的出我也养不起啊。”范郁芳翻翻白眼，“怀孕了才知道多辛苦，你现在趁着单身，可劲的乐吧。不过话说回来，我家宋警官自从我怀孕，那叫一个三从四德，比恋爱时候还要强。”

　　“吹吧吹吧，就当着我这种大龄单身面前吹吧。”杜滟翻着茶座的饮料单子，“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找你有正事。”范郁芳点了饮料，从手袋里找出来两张照片，“看看，怎么样，我想介绍给你。”

　　杜滟端详了一下放回去，“别，我不像你，控制服，我看见人民警察叔叔有心理阴影。”

　　“这是他们队里唯一的未婚男青年了，条件不错，我特地想介绍给你，还不领情。”范郁芳把照片收回去，“你还是去看看吧，也许对眼了呢。”

　　“不用了，饶了我吧。”杜滟摆摆手，“不是我喜欢的款，就别浪费时间了，谈恋爱成本大着呢，不见兔子不撒鹰。”

　　“恩，好吧，有点姐姐我当年的风范。”范郁芳放弃说教，想当年她年龄比杜滟如今还大，也一样不肯委屈自己随便嫁人，直到最后百般凑巧的遇到宋警官，几个月里速战速决，现在也幸福美满，兴许杜滟以后也会这样。

　　“出差那么久，有什么艳遇没有？”男人的话题，离不开女人，女人的话题，也一样离不开男人。

　　“没有，倒是在公司遇到以前青梅竹马了。”杜滟说起英卫来还有点兴趣。

　　范郁芳听了半天，挥挥手，说：“难得听到你说起男人，这人听着条件不错啊，你发展发展？”

　　“少来。不靠谱。”杜滟横她一眼，“他不会说话。”

　　范郁芳一脸不在乎，“又不是先天的，不会遗传，就比如嫁了个不爱说话的男人而已，再说你那么宅，你们俩MSN沟通就够了。”

　　“扯淡。”

　　“我不是扯淡。”范郁芳看着杜滟，“只是从你和江渐风分手，你说说看，你嘴巴里还吐出过别的男人的名字么？只有这个人，我看你说得欢天喜地的。”

　　杜滟愣住了，想反驳范郁芳又反驳不出，心里面一阵发慌。

　　杜滟觉得范郁芳很是胡说八道，可是在MSN上再看到英卫的时候多少心里有些异样，不过一和英卫说起话来，小小的异样就烟消云散。

　　英卫还在国外，明天的班机回S市来，杜滟泛泛的问他，怎么一下子丢下她们公司的项目回了国外。

　　“公司要开会，讨论一下未来发展方向，比较重要。”英卫也没有详细说。

　　杜滟也不便问他公司的内部事务，于是说：“上次还没有谢谢你替我改的软件，还好有你帮忙，第二天才做出来样品，不然要被客户天天骂到死。”

　　“能用上就好，我对这种界面不熟，还怕改错了。”

　　“我看那封mail发的时间都是早上4点了，连累你那么晚都没有休息。”杜滟想到这个，还是诚心诚意的觉得过不去。

　　“那天正好和总部会议，所以到那么晚。”

　　“等你回来，我请你吃饭。”杜滟连忙预约，以示感谢的诚意。

　　“你带我到处转转吧，回来还没好好看过S市。”

　　“说定了。”杜滟飞快的扫一眼日历，把日子定在英卫回来两天后的周日。

　　杜滟有很久没有像样的有过一个约会，偶尔出门，也是和宋小青范郁芳碰头，只管穿的舒服自在，等到上班时候去客户那儿，她不是销售和前台，不负责美丽大方，也只管工作便利，虽然不是灰头土脸，可是也算得上朴素简单。她面对衣柜里以前的美丽衣服，开始发愁，许久不穿，倒不知道哪件配哪件才好看了。

　　耽搁了许多时间在挑衣服上，杜滟只来得及在出租车上草草审视一下自己的脸，久不化妆，她连如何收拾脸面都生疏了，干脆素面朝天，只扑了一点点粉，还好这几天睡眠充足，皮肤状况还算好。收起粉盒，杜滟有点唾弃自己，大约久无人欣赏，于是一个这样的熟人异性约会，都要争取容光焕发。

　　车子到宾馆时候，英卫又已经等在外面。看到杜滟没有开车来，英卫挑了下眉毛，以示询问。

　　杜滟指一指隔了几条马路的市中心商业区，和英卫说：“走过去比开车过去方便，到了那里，连个停车位都找不到。”

　　英卫二十多年没有回S市，对S市的变化很是惊奇，一路走得很慢，路边的店和橱窗都要仔细打量。杜滟和高跟鞋已经绝缘一年多，现在为了适应英卫的身高重新穿上，走了几条马路已经要龇牙咧嘴，因此恨不得英卫再看得慢一些才好。何况两个人不能说话，要是一路疾走到底，倒反而不知道要做什么好了。

　　英卫走到一半，忽然停下来，拉一把杜滟，指着橱窗叫她看。

　　杜滟看过去，一橱窗的各色凉鞋，她不明白英卫的意思，于是点点头应和他，“挺好看的。”

　　英卫摇头，特别指着一双白色平跟凉鞋。

　　杜滟仔细看了看，也没看出什么来，皱起眉头看着英卫。

　　英卫无奈的笑，从口袋里拿出手机，飞快的输入一串字，再拿给杜滟看。

　　杜滟一看就脸红了。

　　“要不要换一双鞋？我看你走路不舒服。”

　　杜滟使劲摇头，被他看出她走得吃力，她只觉得尴尬，出于面子，就算磨破脚，她也不肯换鞋的。

　　英卫看她不愿意，也不坚持，只是伸出手抓住她的手臂扶着她。杜滟僵了半天，终于向疲惫的脚掌投降，挽住英卫的胳臂，放了半个身体的重量过去，她舒上一口气，感觉脚上的负担一下子减轻。

　　不过杜滟有点害臊，虽然装着若无其事，可是公然挽着男人的胳臂逛街，而且还不是男朋友，总有点名不正言不顺，她左右张望，老是担心有个把认识自己的人跳出来，然后她有口也解释不清。

　　杜滟和英卫一直逛到市中心的电影院门口，杜滟再也走不动，向英卫提议进去看电影，反正上映的是商业动作片不是缠绵悱恻的爱情片，用不着担心两个人看不适合。

　　英卫要自己去排队，杜滟不让，坚持和他一起站在售票窗外的队伍里。杜滟正对着排片表的时间琢磨到底要看原版还是配音版的场次，突然觉得身边英卫一下冲了出去。

　　杜滟忙转头过去，英卫抓着一个年轻的男子的手不放，那男人嘴里骂骂咧咧的，转身和英卫扭在一起。杜滟也赶紧冲过去，被英卫抓住的那男人已经在吼。英卫一手抓着他，一手抓着一个钱包，杜滟一下明白过来，喊起来，“小偷。快报警！”

　　周围的人已经围过来，小偷见势不好，使劲的推搡起英卫，见他一直不出声，更骂起来：“XXXX，你个哑巴，给我放手，当心老子XXXX”他一面吼，一面从口袋里往外掏东西，须臾手里就多了一把小小的折叠刀。围观的人看见，没有人上去帮忙，反而都散开一圈。

　　杜滟在S市看多了新闻，知道这样的小偷多半团伙作案，同伙一定在周围，眼见没人出来帮忙，小偷又要动刀，她一下急了。她环视一圈，没找到任何趁手的东西，一急之下，把手里的包直接甩到小偷的手上。

　　女孩子的包里什么都有，杜滟的包里东西更多，尤其是MP3，MP4和手机，几样加在一起也不轻，一下倒把小偷的手打歪一把。这时候围观的人里又冲出一个来，嘴里喊着，“我的钱包我的钱包！”

　　小偷一见失主都出现了，加上眼前英卫和杜滟，立刻冲他们挥了几下折叠刀，挣脱了英卫的手转身狂奔，围观的人都让出一条道来，英卫还要追，被杜滟一把拉住。

　　失主也不去追赶，只是跑到英卫面前先拿过钱包反复看了几看，才连声感谢英卫。

　　杜滟懒得搭理失主，草草替英卫敷衍了他几句。围观的人散去，还有人对英卫指指点点，片言碎语传到杜滟的耳朵里，“那个哑巴……”

　　她心里冒火，一拉英卫的手，“回宾馆去吧，我脚疼，不看电影了。”

　　走出电影院半晌，杜滟才平静下来，开始教育英卫，“你这样也太危险了，S市的小偷都是团伙的，今天要是有他们同伙在，肯定把你揍了。”

　　英卫看着杜滟还有点气呼呼的样子，点头以示接受教育。

　　杜滟想一想，自己应该赞赏英卫的行为，可是那样真的太危险，她想抨击这个社会的冷漠，可是自己也是其中的一员，如果不是英卫先看到小偷，而是自己，她会出声么？杜滟自己都不太确定。

　　她抬头看看英卫，他正看着旁边橱窗里展示的3D电视，眼角眉梢一如过去的安定温和。杜滟用力挽一下英卫的胳臂，把他的注意力拉回来，“你就不怕小偷真拿刀捅你？”

　　英卫在手机上输给杜滟看，“没想过。”

　　“要是提前想到了呢？”

　　“也许会，也许不会。”

　　杜滟鼓起嘴，英卫安抚的拍拍她的头，好像她还是小孩子一样。

　　回到英卫住的宾馆，杜滟换下高跟鞋，发现脚趾都磨红肿了，她叹一口气，长久不穿高跟鞋，才这么一点路就经受不起，恋爱没得谈，连臭美都没得臭美了。

　　英卫打开电脑连上宾馆里的液晶电视，打开文件夹给杜滟看，一排的蓝光高清电影。英卫在word里说，“想看什么自己选。”

　　杜滟的脚痛的不轻，一时也不想再走路回家，何况这半天与其说是她陪着英卫逛街，还不如说是英卫扶着她逛街，她想请英卫吃饭，离晚饭时间还有两小时，杜滟想一想，欣然在目录里翻起来，找出自己喜欢的片子放。

　　考虑到英卫也一起看，杜滟没找爱情片，翻出英剧The IT Crowd看三个IT工作人员的搞笑生活。杜滟喜欢这出恶搞的英剧，坐在床上看得津津有味。看完四集片子，杜滟回过头想找英卫问，作为IT人员有没有相似生活，她才看到，英卫斜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

　　杜滟关轻了声音，凑到英卫身边，他呼吸平缓和顺，眼球微微动着，杜滟轻轻拿手在他眼前晃两下也不见反应。她看了英卫好一阵，除却重逢的第一次在公司门口迎面撞上，她没有仔细看过英卫到底变成了什么样。

　　从重逢第一面杜滟就觉得英卫好看，不是那种让人一见之下就震惊窒息的好看，而是温和的让人可以耐着性子反复欣赏的好看，放在女人身上，大约就是第二眼美女那个意思。他的五官都很平和，没有嚣张的气势，眉毛浓黑，阖着的眼线长而平顺，鼻子很挺，合在一起清秀耐看。杜滟细细端详一下，最重要的大约是英卫身上的气质，安静宁定，而且从容不迫。

　　杜滟看英卫没有醒的意思，自己又去挑了一个电影看，她一直想看前一阵评论不错的500 days of Summer，在英卫的电脑上找到了。

　　电影的开场说，it’s not a love story, it’s about love.（这不是一个爱情故事，这是一个关于爱情的故事）。男主角有着希斯莱杰尔的澳大利亚帅哥范，女主角有着苏菲玛索的法国味，片子拍的文艺而稍微忧郁，杜滟看的很投入。

　　一直到最终，看到女主角对男主角说，她曾经也不相信男主角对她的那些突然而至的爱情和投入，可是直到她自己遇到了，才知道一切都是真的。看到男主角最后在面试的时候遇到了自己的autumn。杜滟舒了一口气，对于文艺爱情片还有什么要求呢，始终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爱情和美好的未来，她喜欢看这些片子，鼓励自己不要放弃，不要因为现实的挫折而把一颗心凋敝得七零八落。

　　杜滟转过头，发现英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靠在床头看着她。她看看时间，已经六点多，肚子也有点饿。

　　“我们去吃饭吧。”杜滟揉了揉脚，已经没有那么疼了。

　　英卫点点头，起身关了电脑和电视。杜滟突然觉得有点不安，英卫比之前要沉默，她又在脑子里骂自己白痴，英卫不能说话，从来都是沉默的，哪里有之前不沉默，现在比较沉默这个说法。

　　吃饭的地方是英卫选的，中西餐都有，座位之间隔得远，环境很安静。主菜还没上，杜滟就着冷盆有一口没一口的吃，想不出话题来。

　　英卫拿过她的手机，输了一个号码拨出去，杜滟看见他的手机亮了一亮，才想起来，其实她没有英卫的手机号码，她想着他不能说话，自然就想不到他也用手机，直到白天看到才知道。

　　“你拿手机用来做什么？”这句话一出口，杜滟就想骂自己，手机功能无数，她脑袋里怎么就只有英卫不能说话这茬。

　　英卫在自己手机上打字，转眼杜滟就收到消息，“发消息，看邮件，上网。”

　　“哦。”杜滟点点头。

　　“刚才的电影好看么？”

　　“还不错，我喜欢。”杜滟觉得口头的回答不舒服，彷佛她一个人自言自语，于是也用手机回消息过去，“下午是不是很累？我看你睡了好久。”

　　“前一晚还在讨论公司里的事，写信到很晚。”

　　“自己做公司很辛苦吧？”杜滟想到自己年轻的时候曾经也萌发过自己开公司的豪情壮志，都在后来工作中消散的一点也不剩。

　　“还好，习惯了就好。你的工作也很辛苦。”

　　“没办法，不想干也不行。”杜滟想到自己的工作，有点气馁，她的要求其实不高，不要太忙，能在工作中找到存在感和成就感，再做个小小的经理，于她而言，此生足矣，可是看起来，这理想遥遥无期。

　　“滟滟，其实你很能干。”

　　杜滟扑哧笑出声，“谢谢。”

　　“你很聪明，也很能干，恩，还很勇敢。对了，也很漂亮。”

　　杜滟抬起头，忍不住笑起来，指着英卫说，“这话说得太过分了吧，吹得没边没沿的。”

　　“真的。”英卫发了消息，也笑了。

　　“好吧，那我也得有点反馈。英卫哥哥，你很帅，也很聪明，比我还勇敢，比我更能干多了。”

　　“那当然，我是男的。”英卫很不客气。

　　“大男子主义。”杜滟摇头，“歧视女性。”

　　“好吧，聪明的女权主义者，请你帮我一个忙。我想在S市租一套房子，最好要靠近迅达的办公室，步行十分钟能到的距离。设施要完全，不用很大，够我一个人住就可以了。”

　　杜滟琢磨了一下，迅达在国内的分公司刚刚建立，她见过他们的行政人员，一个人要忙公司里上上下下无数的事，估计英卫也不好意思再麻烦人替他找房子，技术人员们又工作繁忙，英卫说不了话，这事情除了自己帮他，恐怕还真没办法办好，何况英卫当初熬夜替她写软件，她当然不能推辞。

　　杜滟点点头，“行，我来替你找房子，你先把具体要求都告诉我，价位，房型，装修，我再去中介删选一下。”她话头一转，好奇起来，“你要在国内长住了？”

　　“国内的分公司刚起步，单靠这里招的经理还不行，其余人不熟国内情况，我得常驻一段时间，等一切上了正轨再说。”

　　杜滟想了一下，又发现一件她不知道的事，“迅达在S市有办公室？”

　　“中山东路208号，我们在12楼租了一个办公室，以后还得搬，所以这次房子不用租很久。”

　　杜滟来了精神，她很少参观别的外资公司，“带我去看看吧。”

　　英卫带着杜滟回酒店取了钥匙和门卡，再到中山东路的时候已经是九点，办公楼的大堂里除了保安外空无一人，电梯到达12楼的声音也在走廊里带起清脆的回声。

　　迅达的办公室竟然还是灯火通明的，两三个技术员坐在那对着电脑奋战，杜滟扫了一眼，都不是去她们公司干活的那一拨，几个人看到英卫和杜滟，也只点点头，又转回去面对自己的电脑。

　　杜滟吐吐舌头，虽然她经常在外出差加班，在客户那几个工程师一起留下也是常事，可是公司里，毕竟还是按时上下班的多。英卫带着她到自己的办公室，杜滟扫一眼，英卫的办公室颇整洁，桌上堆的书和文件夹都分门别类的放着。办公室一整面的墙上是巨幅的投影屏幕，一面墙上是整面的白板，上面涂满了程式和日程安排，另两面都是落地玻璃窗。

　　中山东路这一段已经不算热闹，可是顺着主路望下去，能看到高架桥延伸到远处的一列列璀璨灯光，还有远远的市中心那些闪着LED装饰灯的大厦。杜滟推开一扇窗，迎面扑进来的风拂乱了她的头发，她侧过头整理，瞥见白板一角上黑色的粗体字，“中山东路 -》云南路 –》延安路”，一个路名比一个路名写得更大，直到最后延安路，粗体字加上下划线。

　　延安路是S市的最市中心区域，这大概是迅达的发展目标，越做越大，公司租的地方越来越好。杜滟看看英卫，他正凝望着远处的繁华夜色，手指按着桌面敲击，杜滟突然冒出来一个念头，他是个可靠的男人，不知道将来哪个女孩子不在意他的无法言语，和他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