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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家族遗传 ...
照理说,东叔的店休息两天,只是徐树励这两天不会去东叔的店忙活而已,并不代表徐树励自己的店这两天不开了。
已经中午了,徐树励的店门还是关得死死的,还几个经常来的食客,还专门跑到蒲钰的“一帘幽梦”来问,隔壁店的徐老板怎么今天没开门。
早上,吃饭的时候,人也是好好的,没有什么“异常”。
蒲钰提前一天晚上说,要自己早起做饭给徐树励吃。
徐树励迷迷糊糊地答应了,大概是困极了,丝毫没有反驳,“嗯嗯”了几声就睡过去了,脑袋斜在蒲钰的怀里都没有意识到。
要是放在平常,徐树励断然不会,主动贴近什么人的。
蒲钰知道,徐树励只有在不过度思考的时候,才会诚实地遵从自己内心的感受。
一直到早上,蒲钰做好饭,爬在他的枕头边,小声叫他才醒。
蒲钰开始复盘今天早上有没有发生什么异常的、他当时没有即刻发现的”细节”。
蒲钰做了百合粥,煎了馒头片,还用茭瓜炒了鸡蛋,妹妹学校大休,所以在家休息,不需要早起,徐树励说够他们两个人吃就行,妹妹有自己的想法,蒲钰就没有多管。
蒲钰端着茭瓜炒鸡蛋,从厨房出来的时候,徐树励正好从卫生间洗漱出来,洗了脸,但是没有把水完全擦干净。
乌黑浓密的眉毛,本来靠近眉心那一块的眉毛就格外的长,上面挂着很明显的水迹,凝缩成一颗透明的水珠,大概是要落进眼睛里了,徐树励在餐桌的椅子上坐下来的时候,还抬手揩了揩。
徐树励扯扯笑,道:“好、香啊。”
声音有点哑。
是的,声音有点哑。
这一点,蒲钰当时就注意到了,还专门给徐树励多倒了一杯柠檬水,放在跟前。
徐树励小声道:“谢谢。”
有点想掩盖什么似的,悄悄,清了清嗓子。
这一点,蒲钰现在才发现。
还有什么呢?
徐树励吃粥吃得很慢,半勺半勺地,每每舀起一勺子,都像是在斟酌勺子里有几粒米似的,数清楚了,才下嘴。
但是,平时干活赶时间,徐树励见缝插针的吃饭时,是那种一不仔细盯着点,就很容易狼吞虎咽的人。
蒲钰特意观察过,徐树励为了收敛自己吃饭过快,总有故意为之的小动作。
蒲钰也好奇地,询问过。
徐树励说,他们家有一个遗传似的“恶习”,就是长了一张“铁嘴”,多烫的汤汤水水,只要刚入嘴的那一刻,烫不到舌头尖儿,就能直接咽下肚子。
吃喝的时候,一点烫试不着,吃完了才发现,胃里火热,自己的嗓子眼儿都被烫得发疼,牙花子都烫掉了皮,渗出血,当时都意识不到。只剩下了“悔过”的劲儿了。
徐树励讲,自己的爷爷,就是年轻的时候,喜欢吃烫饭,硬生生被烫得,得了食道癌,又加上做完手术,没有多加注意,伤口感染,离开人世了的。
“喜欢吃烫饭”就像个家族遗传病一样,传了下来。
徐国祥年轻的时候,也有这种情况,但是他本人比谁都惜命,很快就戒掉了,每次大家一起吃饭,他多应该作为主客第一个上桌、第一个动筷子,他都虚伪的假架子撑得天大,也愣是不从不听。
徐国祥从来不和家里人一起吃饭,每次轮到他吃饭了,他又总要麻烦张凤慧给他做这个做那个,宝贝出来的那些“贱命”,都交给“矫情怪”了。
徐树励不惜命,但是他深知,爷爷生病卧床的那几年,家里没几个人有好脸色,儿子女儿天天拿爷爷年轻的时候犯的贱来说事,儿媳女婿更是不想多管,这个麻烦搬到谁家都是找人白眼的。
徐树励记得,爷爷轮到他们家来照看的时候,只有他和爷爷在家,他窝在自己的房间里玩泡发的水精灵。
水精灵放在圆圆的透明鱼缸里,泡的老大一个,小徐树励惊喜地一个个捞出来把玩,湿乎乎、软乎乎的,就是不能多使劲,要不然就会碎成冻一样的碎粉,晶亮亮的,就像是妹妹纸尿裤里的小颗粒。
他好奇的时候,扯开看过。
爷爷想要小便的尿壶,但是却不好意思开口讲,就发出呜呜啊啊的怪动静,小徐树励当然听到了,但是歪歪脑袋没听懂爷爷到底想干什么,就没管。
接着,小徐树励就被一声橐橐的巨大碰撞声,吓得一激灵,还有瓷碗扔在地上碎了的声音。
小徐树励跑出去看,声音是从爷爷在的房间传出来,他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嗖的一声,一把红色的剪刀飞了出来,闪着寒光。
Duang的一声,那把剪刀戏剧性地,插在了客厅的沙发上,擦着小徐树励的脸过去的,带起了一阵凉飕飕的风,差点没直接摘掉小徐树励的一只耳朵,当“过路费”。
徐树励记得,自己的心脏当时差点从嗓子眼儿蹦出来,直接抛弃他跑了。
爷爷在房间里听见了他的惊呼声,沉默了一会儿,开始呜呜地叫他:“小树啊........小树啊.......”
声音很轻,气若游丝的,和刚才扔剪刀的完全不像一个人似的。
小徐树励挪到爷爷的房间门口,轻轻推来一条门缝。
爷爷屋里没有掌灯,屋外的光线穿过窄窄的门缝割进去,直直地劈在爷爷的一只眼睛上。
老人的眼睛是黄澄澄的,没有一点亮光。
让小徐树励想起,生扣橙子皮后,被染黄的手指肚,是死皮被染成枯叶颜色的样子。
没有一丝一毫的“生趣”,可言。
爷爷缩在厚厚的被子里,脖子僵硬地梗着,眼睛瞪得大大,露着害怕死神到来的警惕,但是,身体蛄蛹的动作却细细碎碎,像是要把自己所剩无几的寿命偷偷藏在枕头底下,不让带他走的阴差发现似的。
爷爷躺在他小时候躺过的二层床的下铺。
双层床窄窄的两片,二层堆满了杂物,重重地压下来。
中间的楼梯上缠满了布条。
爷爷久病卧床,有时候疼得不想动弹,腿上的肌肉都萎缩了,肉软得感觉用力一捏全是水,没有一点实质了,和蛞蝓一样,化了水,就一点也不剩下了,皮肤皱皱巴巴,只剩一层薄薄的油皮,吊住水一样的血肉,挂在还有点重量的骨头架子上,身上的皮稍微一擦就是一片呼呼啦啦的血。
徐国祥有一次给爷爷擦身体,爷爷疼得嗷嗷叫,他烦得心火腾腾燃烧,心想,擦个身体能有多疼,真是矫情,给他擦洗干净,还惹上罪了??!!真是没个好了!!
结果,徐国祥手上力道一大,直接把爷爷的腿擦掉了一块皮,给他吓了一跳,之后,每次有别人来看爷爷,徐国祥都要嘟囔几句,左右意思不过:不是他的过错,他一点力气没使,就那么,擦破了。
不过,爷爷到底是迟钝了,擦洗的时候嗷嗷喊疼,真擦出血了,竟然一声也没吭,擦破皮的腿也只是血肉模糊的,看起来吓人,血在爷爷的身体里也懒得往外流了,毛楞楞的一块,覆盖在皮肉上,不碰就染不上红。
逼仄的小屋,散发出浓郁的老人身上的腐朽味,那段时间,张凤慧老说家里有一股尿骚味。
但是,小徐树励却不觉得,他觉得,那就是老人身上的“腐朽味”,臭不至于,骚也不至于,就是,有点酸,有点苦,是一种匍匐在泥土上、低声下气的卑微的味道,带着向过去一切的“求饶声”。
小徐树励觉得爷爷的样子又可怜又骇人,小声地叫他:“爷爷......”
爷爷扯扯嘴角,开始谄媚地要求他:“好小树,给爷爷那个尿壶吧,爷爷憋不住了,弄在被子上,你爸又得吼我。”
爷爷:“好孙儿,帮帮爷爷,爷爷还给你买过好吃的呢,你还记得吧.......”
"记得,记得。"小徐树励赶紧去端尿壶去了。
徐树励向来对这种有迹可循、有来有往的“请求”,毫无招架。
徐树励曾经发过誓,他将来老了,一定不要变成爷爷这种卑微的样子,“尊严”像踩脚垫一样,被人随意堆在门口,毫无怜悯之心地肆意践踏,踢来踢去。
刻进骨血里的“习惯”是很难改掉的。
即便有那个改掉的“心”,也得时时把这颗“心”吊起来,才能一点一点地努力更正。
如果,某一天,当这个人不需要调动这颗“心”,就已经不重复之前根深蒂固的“习惯”了,那么只有两种“可能”。
一种是,这个“习惯”适用的外界环境不存在了,就比如,徐树励已经过上了不需要赶时间的清闲生活,他有大把大把的空闲时间,来照顾自己,让自己心情愉悦,身体健康。
而,另一种“可能”就是——
蒲钰记忆中,徐树励早上喝粥的动态逐渐清晰。
吞咽时用力滚动的喉结,微微蹙起的眉心,以及喉咙里发出的、就连本人都控制不住的、几不可闻的呜咽声。
——徐树励,生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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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番外正在建设中! 推推预收的同类型主攻《稍后再拨》,以及主受古耽《酒尚温》,主受刑侦文《方形瞳孔》,主攻无限流《菩萨行》,主受校园悬疑文《橘胎》,以及预收的种种,求各位老板垂爱收藏dT-Tb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