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舞天下》不谈恋爱搞事业

8、三人行

　　“姐姐，人总要往前看。”董林说。
　　谁都会想停留在人生最美好的时候，半夜醒来，满室冰冷，眷念着梦中的美好。可是人总不能只活在梦里。
　　“这话还是留给你自己吧。”陈情说，“你还当李沧海，是当年和你一起玩的六哥哥？”
　　董林自嘲：“我都换了名姓，他当然也早就不是他了。”先帝六个儿子，现在活着的只有两个，王太后占了三个，李沧海是最小的，两个嫡亲哥哥先后在皇帝的位子上丢了命，李沧海能稳如泰山地活着，自然有他的本事。
　　“你有数就好。”陈情说，“第二次当董家的女儿，还习惯吗？”
　　“这有什么不习惯的。”董林说，“庄家都没了，能有人家愿意收留我就知足了。”
　　“也是，乱世之中，还求什么其他。”陈情有些心灰意冷，这些年总是数着日子，觉得日头实在太长了。
　　“你就不想着复仇吗？”董林问。
　　“复仇？”陈情反问，“我找谁复仇？找王爷吗？”拔剑四顾，全是杀机，人影憧憧，全在雾中。
　　李沧海正巧从外面进来：“三姐姐要说我坏话，能不能避着点人？”
　　“王爷现在多爱面子啊。”董林打趣儿。
　　李沧海不和她计较，早上吃了甜糕，胃有些难受，午餐便只用了两口，转到这边，闻到香气，又感觉有些饿了。他坐到桌边，下人们极有眼力地上了碗和筷子。
　　“王爷这饭量，上我这儿吃，我可得吃穷了。”陈情说。
　　“我在姐姐这儿吃过几回饭啊。”李沧海不耐烦，“公中的帐都挂我的，吃姐姐两口怎么了？”
　　陈情转头对董林说：“他要是去你那儿，你可得同他收银子。”
　　李沧海顿了一顿，陈情这是在提点他。董林现在没有月俸，恐怕当初逃出来，身上也没有银子，丫头算是府里的，不用她发饷，她手头该是一穷二白，一文钱也没有的。
　　“好歹叫我一声哥哥。”李沧海说，“每个月二十两银子还是能给你的。”
　　“二十两银子，还要给你养儿子，这算盘打的可真好。”陈情冷笑，“恐怕还不够婆子丫头的月前。”
　　李沧海从来不管这些，都是沈直在管：“你去同沈直说。”
　　“王爷家中事儿都算不明白，军饷怎么算？”陈情说，“难不成只会找户部要钱？”
　　董林竖着耳朵，一句话不发。这不是她一个外人能插嘴的。夫妻两个关起门来这么说可以，其他人若是听到什么闲话，可就不好了。
　　“在你妹妹面前，给我留点面子吧。”李沧海无奈地说。
　　陈情还想笑话他，可董林的表情实在不好，就暂且先放过他，转向董林：“我操心，他还不领情。”
　　“姐姐劳心那些做什么？”董林说，“躲清静还在操心。”
　　“放心，我不过嘴上一说，才不关心呢。”陈情说，“你们两个，才是迟早累死的命。”
　　命？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董林今日第二次听到这个词了：“三姐姐你信命？”当年陈情可是骄傲的一塌糊涂，对着旁人都是青白眼，矜贵得让人退避三舍，让她认命是万万不能的。
　　“吃斋念佛，哪个不信？”陈情说。
　　“我怕你吃肉把庙里的尼姑熏死。”董林说。
　　“你这么说，就不怕僧兵带人来把你家给抄了？”
　　“我又没有家，怕什么。”董林说，“孑然一身，你奈我何？”
　　这姐俩斗嘴，李沧海识趣地没插话，但凡他说一句，姐妹两人肯定又齐齐把枪头对准他，他安心吃饭就好，嗯，这个螺壳味道不错，就是厨娘怎么想的，怎么不把肉剔出来。
　　“你吃什么呢！”陈情一筷子敲到他筷子上，李沧海筷子夹得稳稳的，把螺壳送到碗里。
　　“三姐姐手劲儿不行。”李沧海说，“换了董妹妹，那一下，能把筷子打折了。”
　　董林说：“王爷是想换双新筷子？”
　　“做这个，怎么不叫他们剃干净了？”李沧海拿着小锤子，仔细敲着壳，免得碎得厉害。
　　“全剔出来，和花椒混在一起，怎么吃？”董林说，“我来吧。”说着，她让人取了一个新的果碟，一个个敲碎了，剔好肉，放在小碟子里，连饭都不吃了，一会儿就剔出来一小堆。
　　“你惯的他。”陈情不管，自顾自吃起来。
　　董林笑笑：“他还是值二十两银子的。”
　　李沧海失笑，他就不该来。
　　用完膳，三个人在园子里走了两圈，消消食。李沧海走到一处空地，突然问：“你的那把刀呢？”
　　董林立刻明白他在说什么：“总是放着，怕冲撞小王爷。”
　　“不用担心。”李沧海说，“我记得你的刀法很好，不练可惜了。”
　　董林称是，这可是她立身的根本。靠着李沧海的那点情分，耗尽了，就什么都不剩下了。
　　“下次有空，咱们比划比划。”李沧海说。
　　“王爷可别欺负人。”陈情说。
　　她这句话插着不是时候，李沧海有些不悦。她瞧出来了，便闭了嘴。
　　几个人从假山那儿绕着往回，董林再三犹豫，还是说了出来：“王爷，小王爷的名字想好了吗？”
　　李沧海根本就没去想这事儿。这些天，他去紫竹院看儿子不过是个过场，主要还是为了去看董林。
　　“马上小王爷要满月了，名字要定了。”董林说，“该好好庆贺一下，别寒了崔家的心，崔妹妹在天上看着呢。”
　　李沧海有些犹豫。这是他的嫡长子，身份天生尊贵无比，他该高兴才是。可是，他实在高兴不起来。这孩子坏就坏在身份太过高贵了，又出生的如此不明不白，少不了被人拿来做文章。
　　崔芙蕖和董林都是可以信任的人，可若天下人都在怀疑，这份信任，最终也会成为泼向她们身上的脏水。
　　若是个庶子，或者不是长子，也没什么，这孩子，可是将来赵王王位的有力竞争者。多少眼睛都盯着，不会放过他的。
　　“你都是怎么叫他的？”
　　“之前，给他取了个小名，叫遗儿。”董林说。
　　李沧海皱着眉头：“可不算是个好名字，你若是这么叫他，别人听到，会说你这个后娘刻薄。”
　　一不小心，就把真心话说了出来。
　　陈情和董林对视一眼。陈情拍了拍她的肩，这时候就想让董林当他儿子的后娘了，想的真美。
　　李沧海自己还没发现，还是自顾自地说：“这事儿，还是由母后定夺吧，陛下的名字也是太后定下的。”
　　陈情看着董林，推推她，董林忸怩了一下：“王爷有数就好。”
　　李沧海看向皇宫的方向，他并未刻意隐瞒，甚至去宫里请了奶娘，想必，此时宫里都在商量对策吧。
　　不足满月的孩子，除了王太后这个亲奶奶，其他人都不怎么关心。无他，这年头，一场风寒，随时能要了一个奶娃娃的命。在宫里引起骚动的，是崔氏的亡故。
　　皇帝无家事，换到赵王这儿也差不离。
　　赵王可算是这朝堂的肱骨，大厦将倾，他力挽狂澜，数次北伐，守住了半壁江山，在军中享有无上声望。
　　王爷的婚事，轮不到朝堂上说，一群大臣便纷纷往后宫递折子。三宫太后，除去皇帝的叔母、插不上话的崔太后，另两个，一个是皇帝的祖母王太后，一个是皇帝的母亲顾太后，眼下想的不是如何收复故都，而是赵王李沧海的婚事。
　　王太后眼见得火烧的差不多了，便对人说想儿子了，让李沧海进宫请安。
　　“母后。”李沧海给王太后请安，顾太后是他嫂子，不好见面，王太后这儿，他经常来。
　　“顾氏前些日子跟哀家说，想要再给你找一门王妃。”王太后喝着茶，似在闲谈，却是一种警告。
　　“母亲自然是为儿子打算的。”李沧海说，“儿子想扶三公主为正妃。”
　　“胡闹。”王太后说，“你扶陈氏，看能不能按住那些人。谁不知道陈氏三天两头就娶庙里吃斋念佛，你的后院，必须有人管着——交给那些个奴婢总是名不正言不顺。”
　　陈氏怎么不能管？连李沧海身边的人都敢打，谁不知道她的厉害？只不过王太后的托词罢了。
　　“崔氏刚死，这么捉急，恐让人心寒。”李沧海还在推脱。
　　“崔家那边，哀家已经为你说过了。”王太后说，崔家和王家是绑在一条船上的，死去的崔芙蕖是她亲侄女，“若不是崔氏实在找不着妹妹，你现在还用为这事儿发愁？”
　　“母后！”李沧海说。
　　“别以为母后不知道你的打算。”王太后说，“前些日子，听说董侍郎家，多了一个妹妹。”
　　“什么都瞒不过母亲的法眼。”李沧海说。
　　“我不知道是哪来的姑娘，你想娶，便娶吧。”王太后说，“继妃的身份不必像头一个身份那么高，董家收养的姑娘也合适。”
　　“儿臣没有……”
　　王太后斜了他一眼，从自己肚子里出来的，她怎么不知道：“你若是没那个心，就不会这么周全为她谋划。”
　　“口是心非。”王太后说，“当心跑了，你日后后悔都来不及。”
　　“母后说的是。”李沧海说，心想，她才不会跑，她怎么能，她怎么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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