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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第四十六节 ...

  •   老丘的脑袋......周围一圈毛,中间亮光光的......老丘的肩膀,老丘的后背......方越洋是班里漫画界的翘楚,三笔两笔能勾画出一个漫画人物,容儿自知没那个本领,但勤能补拙嘛,她走工笔路线,画得认真忠实。

      往下,往下......老丘的...屁股......容儿手里的圆珠笔在桔黄色的课桌面上沙沙移动,一点点锯出小小的木屑。

      画着画着,容儿突然发现,老丘虽然人老,屁股却居然一点不老。

      她一双小猫似的圆眼睛顿时瞪得更圆了。

      大多数人的屁股叫做屁股,有少数人的屁股呢,可得以被尊称为“臀部”。比如罗马里奥,比如梁家辉,比如,老丘。

      老丘天生丽质地长了一个“臀部”,圆圆的,翘翘的,裹在西裤里,呼之欲出,站在大学讲台上,有着不合时宜的挑逗力。那绝对是老丘身上最性感的部位,而且充分印证那句话,心型图案的起源,是-----屁股!

      无数女孩在台下凝视着老丘的屁股而居然不流鼻血,只能说,90年代的姑娘还很傻很天真,不明白男人屁股的形态对于女人的终极意义,即便容儿那样自认为“黄”的,也不过停留在“好好看哦”的阶段。

      容儿回头看看一脸严肃的丘太,再看看老丘,把头埋在臂弯里笑起来,抬起头来时,面前多了一张纸条。

      “请不要在课桌上画画。”郭进的字迹。显然,郭进作为班长,觉得容儿的课上得太快活了,决定干预。

      容儿看看左边,郭进目不斜视。

      容儿心想切,你管我。把纸条扔回去,接着画。

      纸条又回来,多了一句话,“请注意课堂纪律!”

      容儿皱皱眉,在纸条上写,“等会儿要是提问到我,你告诉我答案,好吗?”

      郭进几乎怀疑自己的眼睛,立刻回答,“不行!”

      不行就不行,容儿吐吐舌头,收起纸条,还是接着画。郭进无可奈何。

      容儿很细致地画完了老丘的背影。臀部,她专门用上毕加索的画风,特意夸张。画完后,她满意地搓搓手,但见课桌上,老丘的屁股格外瞩目,赫然一个无比丰润饱满的心形。

      容儿打量着自己的作品,意识到,要让自己的作品流芳百世,同志仍需努力。

      于是她在桌面上漫画版老丘的背上写上一个大大的,很醒目的“丘”字,再描一遍,让人远远从走道就能看见,然后在“丘”字外面再画个大大的,很醒目的圆,以衬托之。

      下一步,她摒住气,用圆珠笔在老丘那个珠圆玉润的心形屁股上左右开弓,唰唰唰,啪啪啪,不过须臾,七八个箭头从各个方向射穿心形,满满受虐感,让人不忍直视,看着那叫一个疼啊。

      这下,容儿满意了。Masterpiece 也。

      “这个问题呢,请......英贸班...黄容同学回答。”老丘的声音在讲台前缓缓响起,容儿吓得几乎从座位上掉下去。

      容儿迟疑地站起来,别说答案,她根本不知道问题是什么。

      “郭进,郭进...... 郭进!”她低头冲着郭进小声而焦急地催促。

      郭进依然目不斜视,仿佛根本没听见。

      “郭进......你这个...”容儿生气了,郭进无动于衷。

      “黄容......”老道长又点名了,不少目光向容儿投来。

      “到......”容儿不伦不类地回答一句,又转回小声,“郭进,你快说呀!”

      郭进依然不声不响。

      王八蛋!容儿在心里骂了一句。就在这个时候,一张纸条从右边出现在她面前,
      上面整整齐齐写着题目的答案,是张彦的字迹。

      容儿喜出望外,立刻照念,回答了问题。

      坐下之后,她转头看看张彦,张彦却也只是目不斜视,仿佛刚才他根本没给容儿写那张条。

      容儿想了想,又拿出一张草稿纸,写,“谢谢你。你真是个好人。”写完了加一句,“比郭进好。”

      张公子看看,微微一笑,写,“You're welcome.”

      照理说这样就差不多了吧,但容儿是个知恩图报讲义气的人,于是她接着写,“刚才我说你眼睛小,对不起。”

      张公子看看,写,“That's OK.”

      “虽然你眼睛真的很小,可是我不应该那么说。”

      “That's OK.”

      “以后我不说你眼睛小了。”

      “That's OK.”

      “真的,以后如果别人说你眼睛小,我也会帮你的。”

      “I said that's OK!”张公子终于明白,这是黄大小姐又一种以怨报德的恶搞方式。

      “你这么爱写英文,是因为眼睛小,英文笔画比中文少,写起来容易点吗?”容儿忍不住自己都笑了,“我保证,这是我最后一次说你眼睛小。”

      张彦心想NND我连欧阳锋都不怕,难道还会怕你黄容吗?

      于是,“容儿,还想看闲书吗?”

      “No!”

      “想看我还有。图更多的。”

      “No!”

      “没关系,你看不懂的地方,我们可以一起看,我给你解释。”

      “No!”

      “要不,约个时间,我读给你听?”

      “流氓!”

      一堂高数课就这么快乐地结束了。

      教学楼的转角楼梯上,梁晓曦背着书包飞快地往下走,后面跟着范明。

      “晓曦你别走,别走啊!”

      “叫我梁晓曦!”她头也不回,步子更快了。

      “梁晓曦你别走啊!”范明终于赶上了她,拦在面前,气喘吁吁,“你干嘛呀?”

      “你----干嘛呀?”晓曦怒气冲冲地反问。刚才范明坐在她身边的这堂课,她感觉自己就像三国里“草船借箭”的稻草人,被同学们四面的目光箭一样地射了个密密麻麻。

      “我......我...”范明有些支吾,随后肯定地说,“我是为你好啊!”

      “为我好为我好为我好,你有完没完了,我说你到底哪儿为我好啊?”梁晓曦终于忍无可忍了发作起来,“范明你想追韩琳,先要把竞争对手调查好吧,你的对手是陈晓明,陈晓明唉,你说你还有竞争的必要吗?明明没有竞争的必要,偏要去送死,还拉我帮你排练怎么送死,OK啊,我帮你排练,那你为什么不挑一个黄道吉日,找个合适的地方呢?偏偏要在你们班教室,偏偏要那天下午,偏偏韩琳也有你们教室钥匙,偏偏那天她带着一大帮人去教室......”她突然停住,“天哪,范明,你不会是故意的吧?”

      “故意什么?”范明错愕。

      “故意让我和你在你们教室里演那一出,让韩琳看见,刺激她?”晓曦睁大双眼,“没-----错!那是你设计好的,电视剧里都是这样的,对不对?啊,范明,好啊,我可真没想到,你会是...这样-----你利用我!”

      “你胡说八道什么呀?!”范明感到受了深深的侮辱,猛然一拳头狠狠擂在扶梯上,大叫起来,“我怎么会那么卑鄙?!告诉你,如果我有那么深的心计,早就想办法去对付陈晓明,直接去追韩琳了,怎么会浪费时间搞这种没用的伎俩?好啊,照你说的,假定我就那么卑鄙,我就是故意的,就是存心利用你去刺激韩琳,结果呢?有用吗?反而弄成这样,你仔细想想,我犯得着吗?!”范明到底也是当班长的,不结巴的时候说话一套一套,“我范明为人做事,从来清清白白,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我心,我对天发誓,这件事,如果我有一丝一毫的坏心,让我......今晚上吃饭被咖喱鸡噎死!!!”最后一句,范明脱口而出。今天是食堂价廉美味的“咖喱鸡日”,大家无论上什么课,干什么事,潜意识里都心心念念惦记着。

      虽然“让咖喱鸡噎死”听上去很有“做鬼也风流”的意思,好歹算是个毒誓,晓曦愣了愣神,仔细想想,觉得也是啊。

      但这么想的结果是,她感到更沮丧了。这世上,无心之过才是最恶心人的,你恨得咬牙切齿,对方来一句“我不是存心的啊”,还特冤枉特无辜。

      于是 -----

      “你知道你们班女生现在怎么说我吗?”晓曦质问,“她们说我从一进学校就看上你,费尽心机接近你,上高数课坐前排就是为了和你搭话,还有,呸---我看上你们家条件好,什么你爸是W市新区开发管委会的,我看上你是为了毕业后跟你回W市找工作...”晓曦越说越义愤填膺,“现在德语班,法语班,俄语班,都这么说我,全是你们班女生传的!你这个班长怎么搞的,也不管管她们!唉,对了,范明さん,”她带着热辣辣的讽刺口气问,“你怎么不好好管管你们班那些女生啊?她们,可是连你一块儿说的啊!”

      范明愣了一会儿,苦笑着长长叹口气,“管?怎么管啊?”又叹口气,“你说句良心话,郭进,管得住你们班女生吗?还不是被你们差得团团转!要是郭进真能管得住你们班女生,我就管得住我们班女生!”

      范明说的不无道理,外语系这批男班长们其实都是很悲催的,本质上无非是女孩们的高级跑腿而已。

      “范明さん,今年圣诞节英语班要搞party,我们怎么办啊?你也要搞好一点哦,我们不能输给英语班,我们也要party!”

      “进哥哥,秋天到了,是不是应该出去秋游一下?麻烦你安排安排吧!我们都很随便的,地方不要太远不要太近,不要太贵,也不要太累,吃得好一点,就好了啦!真的,我们很随便的......”

      这还都是很给脸的。不给脸的-----

      “老托你个胖猪,领的书有一半是破的,让我们怎么学习啊?!快点去教务处换啊!快点,等会儿我要回家了,你猪啊!”

      显然,范明管不住日语班女生和她们的大嘴巴,这意味着流言还会继续生气蓬勃地蔓延,越来越恶心,越来越不堪入耳,那可-----怎么办呢?

      梁晓曦感到深深的绝望,她看着范明,恨恨地抱怨,“都怪你!!!”

      这其实也就是一句吐槽,但范明さん偏偏是个认真的人,听了以后心生不服。

      “梁晓曦,我...很理解你,但是,实话实说,这个事,也不能...都怪我吧...”

      “那还怪谁?怪我啊?!”

      “......不是怪你,但是,客观来说,得承认,你...也有一定程度的责任。比如说,我有...百分之八十五的责任吧,那...你,应该也有百分之十五的责任。”

      “我...有什么责任?”

      “你想想这个事儿的始末吧,那次在辅办,我和英教班的王斌都说要追韩琳,徐老师动员,我们俩呢,分一个来追你,我和王斌呢...都立刻表态,不愿意追你,对吧?”

      范明的本意是帮助晓曦回忆,但这话说得真不太好听。

      “对!”她恶狠狠地回答。

      “然后呢,徐老师就问你了,假如我和王斌一块儿追你,你会选哪一个,对吧?”

      “对。”

      “然后,”范明循循善诱,“你说,会选我。对吧?”

      “.....对。”

      “这就是了嘛,如果你当初说选王斌,那么----- 我后来肯定就不会找你帮我排练怎么追韩琳,对吧?”范明越说越流利了,“也就是说,你,选择了我,那就相当于给了我一个...鼓励,促使我采取下一步行动,最终......导致了现在的后果,是吧?从这个角度看,这件事,你也有责任。当然,”他立刻补充,“你的责任比我的小多了,小多了!”

      梁晓曦目瞪口呆地看着范明,实在无法相信,平时彬彬有礼的他竟然滔滔不绝这么一套强盗逻辑,简直和小日本发动卢沟桥事变的借口有一比。

      好半天,她才喃喃地说出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我当初应该复读,真的应该复读!这狗屁学校!”一边说,一边眼泪就夹着浓浓的身世之感上来了。

      要是去了高大上的北外,此刻就不会和范明这种人为这种破事纠缠了。

      Q大里至少一半人有类似的身世之感。范明也不例外,一听这话,心知肚明,满脸关切。

      “你的第一志愿...是什么?”

      “北外。”梁晓曦嗡着鼻子说。

      范明愣了一下,再踌躇一下,终于说,“那...你复读也没用,因为,我的第一志愿...也是北外。要是你也复读,我也复读,都考上了,那...那...你还是会碰到我的。”

      话音落下,范明终于忍不住干了一件真不该干的事。丫笑了。

      因为范明突然发现,这个从前自己不太注意的女孩,此刻就像一只被逼急了的小兔子,使劲乱咬人,而牙,又偏偏是软的。

      而范明的笑,那么阳光,那么可爱,那么的...不严肃。

      “你还笑!!!!!”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操场上的广播喇叭悠悠地传来那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歌,任贤齐小哥那微微萦绕着屌丝感的歌词,此刻,每一个字都像嘲笑。

      “你总是心太软,心太软......你总是心太软,心太软,把所有问题都自己扛......”

      任贤齐唱到“把所有问题都自己扛”,梁晓曦终于再也忍不住,脸一拉,嘴一扁,哭了。

      “唉,你...你怎么...你怎么哭了?”范明立刻不笑了,下意识地看看左右,“你别哭啊......你...你哭什么呢?我不就是说我的第一志愿也是北外吗?那...那我不是也没考上吗?我又不是嘲笑你......”范明有点慌,一个男生要是被人看见站在一个哭哭啼啼的女生旁边,本身就有点那个,何况现在的他和梁晓曦是众人瞩目的目标。

      范明不知道,女生的哭跟小孩的人来疯差不多,是不能劝的。被他这么一说,梁晓曦心里一委屈,眼泪越发流得肆无忌惮。

      前阵子那些女生们是怎么八卦方越洋的,分手费啊,和林少峰怎么怎么样啊,她都看得明明白白,看来以后取而代之被八卦的就是自己了,而她自己,又根本没有方越洋那么内心强大,可以至流言于不顾。

      而范明居然还能如此高兴地笑,她觉得真的完蛋了,系里那帮长舌妇对男生比对女生宽容得多,看趋势,弄不好就是,范明逃之夭夭,剩下她“把所有问题都自己扛。”

      晓曦想起容儿斩钉截铁的一句话“男生,就是一个字,贱!”

      此刻,她突然发现,容儿说得不对。男生,怎么会是一个字呢?男生,根本就是三个字嘛,用上南宋陆大词人的格式,那就是 ----- 贱,贱,贱!

      “范明你这个hooligan!”

      “什么叫hooligan?”

      “自己去查字典!”

      范明生气了,“你们英语班的怎么都那么喜欢用英语骂人呢?了不起是吧?欺负我听不懂啊!要是我拿日语骂你们,你们什么感想啊?”

      “你没拿日语骂过人吗?上次你不是还拿日语骂王斌‘江北佬’吗?”

      “我早说过了,那是がんばる,日语里‘加油’的意思!”范明不买账,“我也就借那个音讽刺讽刺王斌,谁让他散播谣言说我有狐臭的?!”

      所有的言情剧都特别欺骗观众;里面的女演员哭起来总是标准的梨花带雨,脸上除了泪水滚过的腮帮子,其它地方都干干净净。现实中,女孩子一哭起来,除了流眼泪,还流鼻涕,而且鼻涕往往比眼泪更加汹涌,晓曦的鼻孔很快就让鼻涕给堵了。

      堵着鼻孔哭是缺乏情调的。梁晓曦抬起眼睛,瞪一眼范明,“你......有纸巾吗?”

      “哦,”范明反应过来,去身上各个口袋一阵乱摸,摸出一包纸巾,“给你。”

      梁晓曦接过纸巾打开,一股柠檬味清香扑面而来。她抽出一张,捂在鼻子上,使劲撸了撸,不够用,再一张。三张纸巾以后,鼻子算彻底通了。

      她把弄脏的纸巾卷一卷,揉成一团,放进自己的口袋,再把剩下的还给范明。

      “男生还随身带着纸巾,香喷喷的,sissy!”她皱着眉头。

      范明气结,“是你跟我要的啊!”

      “范明,我想好了,”晓曦擦擦眼睛,不再哭了,“你们班女生不是说了吗,我看上你,处心积虑要接近你,是为了毕业以后去你们老家靠你爸的关系找工作吗?好啊,我本来还没想到呢,谢谢她们提醒,以后我就这么干了,等大学毕业,既不回我自己老家,也不留在这儿,就跟你回你那个W市去,在你们家门口坐着,等着你爸给我安排个好工作!你爸不是什么新区管委会的吗?没错,我就那么干!从今天开始,我不好好学习了,天天混日子,以后就靠你了!”梁晓曦示威似地举举书包,“你问我为什么走,因为我不上高数课了!”

      范明心想哎哟我的小姑奶奶你饶了我吧,“我爸算是新区管委会的,可你知道他是管什么的吗?管园林绿化的!而且也没什么实权,也就是个小头目,我自己的工作估计还得自己操心呢,能给你找什么好工作呀?栽花种树的,你要干吗?”

      晓曦心想好啊敢情我白白背了黑锅,越发气不打一处来,“我不管!”

      范明看着这个发飙的女孩,无奈地皱起眉,想了想,有灵感了,温和地说,“我...理解你心里很气愤,放心,我...会补偿你的,这样吧,”他慷慨地说,“等到大三,你们英语班选二外的时候,你选日语,到时候,我,就是你的私人家教,需要什么辅导,或者口语要人陪练,我,随叫随到,哪怕半夜十二点!”范明觉得自己风格很高,“怎么样?”

      然而,男生来自一个星球,女生来自另一个,两个星球之间的磨合,足够惊天动地。

      “难道到了大三我还要为了这种事和你纠缠不清吗?!”

      “唷,小俩口吵架了?”楼梯下面走上来一个以大大咧咧著称的德语班北方男生,笑嘻嘻地看着他们,“恭喜二位,贺喜二位,徐老师有请。”

      “哪个徐老师?”范明和梁晓曦齐声问。

      “还有哪个?我们辅导员,徐伟老师啊。”

      范明和晓曦一同想,坏了!

      “他...找我们干嘛呀?”

      “徐老师知道了你们在教学楼亲嘴的事,很感兴趣,让你们上完高数课去他办公室。”

      梁晓曦顿觉头皮一阵发炸。

      “徐老师...还说什么?”范明的声音也不太自然。

      男生笑嘻嘻地说,“徐老师还说了四个字,”压低一点声音,“‘干-柴-烈-火’。”

      他grandma 的turtle egg!

      “徐老师说,你们两个,是他当辅导员十几年以来,发展得最快的,打破了历史记录!”那男生仿佛唯恐天下不乱,拍拍范明的肩膀,“说你什么...失之什么...收之什么,反正看老徐的样子好像还挺高兴,估计不是叫你们去挨骂吧,”他打量一下旁边的梁晓曦,笑嘻嘻加点色迷迷,小声对范明说,“挺有本事的嘛。有空,交流一下经验?”

      “去你的!那叫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范明正色说。梁晓曦皱起眉头,瞪他一眼,心想你还有这心情。

      德语班男生吹着口哨走了,临行前撂下广播里任贤齐歌中现批发来的一句话,“相爱总是简单,相处太难,小俩口别吵了,没看见多少光棍羡慕着呢吗?”

      经验证明,外语系的任何事,一旦掺入“徐伟老师”这一种神奇的元素,不用搅拌倒腾,顷刻就会发生或颜色或气息或味道的变化,总之,恶心得面目全非。

      范明看看梁晓曦,梁晓曦看看范明,两个人的眼睛都写着 ----- 坏了!

      尽管心里还是委屈得紧,大敌当前,总得先商量出一个权宜之计。梁晓曦用手背使劲擦擦眼睛,吸吸鼻子,问范明,“唉,你说怎么办呀?”

      “什么怎么办?”

      “见了老徐怎么说?”她说,“我们两个总应该口径一致吧,”她提醒范明,“老徐可是个超级大喇叭!”

      范明心想也是啊,他皱起眉心,盯着地面思索了一会儿,抬起眼睛,“这样,梁晓曦同学,我给你交个底,刚才上课我坐到你旁边的时候,就是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如果有需要,就......牺牲我自己,保全你。我这么说,是认真的。”口气里颇有革命前辈慷慨就义时的坚毅。范明觉得,当年泰坦尼克号沉没时那些毫不犹豫地把生还机会让给女士的男人们不过如此,自己被自己的绅士风度感动了一把。

      可惜梁晓曦无非是和平年代长大的一个典型低觉悟小女生,和范明的高风亮节不合拍,立刻好奇地回答,“你打算怎么牺牲自己保全我啊?”一面看表,“快点,还有五分钟要上课了,别废话!”

      范明顿时有点扫兴,“你们女生心怎么这么狠啊?我说的是‘如果有需要’!”

      “现在就很需要啊!Immediately!”晓曦反击,“我都快被你们班女生口水淹死了,求你行行好扔个救生圈下来吧!”

      范明想想,吸口气,“是这样,我,刚才主动坐你旁边去,是为了让别人觉得,这件事,是我在追你,不是你追我,都是我主动。以后呢,只要你愿意,我可以接着......追你,我是说......表演追你,然后呢,你就可以......对我不理不睬,最后呢...把我给甩了,然后,就完了。这就是我说的,牺牲我自己,保全你。”如此一说,他又觉得自己挺有绅士风度了,忍不住来点推心置腹的小聪明,“而且,这当中,说不定系里又会出点新的舆论,比如方越洋又和那政法学院的怎么样了,那不就...没人说你了吗?”

      “搞错没有啊?”梁晓曦的眉眼被失望挤成一团,“就这馊主意啊?唉,谁要-----被你追啦?被你追一次本身也挺倒霉的你知道吗?”她脱口而出,“你看看你自己,尖嘴猴腮,像个孙悟空,西游记里的妖精要吃的可都是唐僧肉,有谁要吃孙悟空啦?!”

      “你......”范明气得话也说不出来了,“我是好心,你......你不要就算了!”

      晓曦看着满脸愤然的范明,意识到他现在良知尚存,如果把他给气走了,自己处境只会更糟糕。

      于是-----
      “刚才...对不起哦。”识时务者为俊杰,或者,女俊杰。

      范明看看梁晓曦抿着嘴道歉的样子,叹口气,又看看她,苦笑着说,“没关系。”

      但话还是要说明白的,“我刚才的意思,不是说你丑,只是,你...也不能算特别特别帅吧,所以......你才追不到韩琳,不是吗?你的问题,主要是...脸型不够好,脸太尖了,显得眼睛太大,有点不成比例,你看陈晓明的脸就...”

      范明心想你有完没完了!他百般无奈地看着这个女生,领悟出来,自己和她,是鸡同鸭讲,不,是鸭同鸡讲。

      毕竟是当班长的,比较有肚量。范明心想,既然鸭同鸡讲,那鸭就不同鸡废话了,直奔主题,就事论事吧。

      好,直奔主题。

      “还有两分钟。这样吧,两个方案,”范明也果断开启了班长模式,“方案一,实话实说,你帮我排练怎么追韩琳,好处是实话实说,坏处是我们俩都显得特傻还十有八九越描越黑,系里那帮女生八成又会说我呢想占你便宜,说你呢别有用心试图假戏真做,后患可能不少;方案二,将错就错,就像我刚才说的,我追不到韩琳,转过来追你,或者说,总而言之,不是你追我,是我追你,而且还没追到,然后坚持一点,我们没有接吻,我根本没碰过你,过段时间,你就把我给甩了,最糟的情况是人家认为我们真的谈了一场恋爱,日后如果你真的有男朋友,需要我澄清什么,我可以随时帮忙,谁要真喜欢你,应该不会在意吧。我知道两个方案都有风险,但事已至此,也只好这样了。选哪个方案,你决定吧,”范明说完,轻轻地舒了口气,“还有...一分钟多一点,决定完了,我们还得回去上课呢。”

      范明手表上的指针“滴答滴答”地走,梁晓曦犹豫着。

      “如果我们选方案一,那不是...”她终于开口,“你在韩琳那儿,还有...一线希望吗?”

      “那个...”范明迟疑一下,“我就不考虑了,”他苦笑一下,“你们不都觉得我比不上陈晓明吗?我想追她,本来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真的...我决定?”

      范明点点头。

      方案一......晓曦突然想起在宿舍里,方越洋听说她帮范明陪练追女生的事,笑得花枝乱颤的样子;那么不爱笑的方越洋都笑成那样,太可怕了。范明说得不错,那样的话,在众人眼里,她很可能会被描画成一个甘愿当韩琳替身,让人彻底不屑一顾的可怜虫。

      “那......”又过去十秒,晓曦终于说,“我觉得...方案二。”

      “好,方案二,”范明很爽快,“从现在开始,我追你。走,我们回去上课吧。”

      “你先回去吧。我想...上厕所。”晓曦说。

      “哦,”范明答应一声,往教室走去,却又转身回来,“我也想...上厕所。”

      于是两人结伴去上厕所。

      一个多小时后,梁晓曦才充分认识到,自己选择方案二,是多么的“二”。

      从教学大楼去辅导员办公室的路很能印证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开始显得特别长,走过一半,又觉得越来越短。

      梁晓曦和范明一声不响地走着,同样的愁眉苦脸。

      谁都知道,徐老师的麦氏三合一不是好喝的,尤其是系办决定不给他报销速溶咖啡钱之后,徐老师矢志不渝地要从他的每一杯咖啡,不,每一滴咖啡中,货真价实体会到香港皇家阿sir的尊严。

      实在-----太可怕鸟!

      对一个声称要牺牲自己保全你的男生,总得适当拉好关系吧,否则,他要是突然改变主意,不牺牲自己了,怎么办呢?

      梁晓曦意识到,此刻的范明,对于自己,是一根稻草。对稻草,最好nice 一点。

      于是,梁晓曦问,“老徐说的...‘失之东隅,收之哪儿’,是什么意思啊?”

      “哦,那个...‘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啊,”范明多少有些心不在焉,“它的意思就是...所谓东隅,就是东方日出处,指东方吧,桑榆,指日落处,这个成语是说,在一方面失败了,却在另一方面取得胜利,老徐的意思呢,是说,”他看看晓曦,“呐,我没追到韩琳,追到了你,用俗话说,就是东边不亮西边亮。”

      “哦-----”晓曦顿作恍然大悟状,“我明白了!”

      “高中里不学过吗?”

      “这成语是学过,就是一直没彻底弄懂,你讲得比我们语文老师清楚多了!”她对什么“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本质上连屁的兴趣都没有,无非想找个机会夸夸范明而已,“哇,你语文一定学得特别好!高考考了多少分?”

      “嗯......还...可以吧,”范明高中时最得意的科目恰好还就是语文,“A卷满分,B卷除了作文就扣了两分,小作文十八分,可惜大作文没发挥好,不过总得来说还行,一百四十三。”

      “我的天哪,”这下晓曦真的高山仰止,“我才一百二十八,其实前面还不错,主要是大作文跑题了,扣了很多分......我自己觉得写得挺好,后来跟语文老师说,老师就说我跑题了。你真-----了不起哦!”随之马屁滚滚,“我记得军训时系里搞活动串联古文诗词,一首满江红从头到尾我看你背得比岳飞都熟,当时就好崇拜啊,觉得你语文功底一定特别好!”

      男生除了超有定力的,一般都属于不太经夸的物种,尤其被女生夸,尤其夸的女生还不太丑。

      范明顿时面带得色,“哪里哪里,雕虫小技,”随后,得色向得瑟进展,“宋词三百首,我也就能背个...一百二三十首吧。”

      可惜梁晓曦夸人的功夫不到炉火纯青,“那你...怎么没考上北外呢?”

      范明的得色顿时没了,“我...数学和历史...没考好。”

      “哦,”晓曦真心遗憾地点点头,“好可惜啊,你语文那么好,到头来也就和我一样。唉,那么多宋词白背了。”

      范明脸色不太好看了,可晓曦还没完,“我觉得你...也真挺倒霉的,老徐还以为你东边不亮西边亮,其实你现在是,东边也不亮,西边也不亮,一团漆黑!”她摇摇头。

      范明猛然停下来,皱着眉头,看着梁晓曦,心想,就你这说话水平,高考作文不跑题才怪!

      “你看什么?”晓曦仰头看着他,很无辜地问,不知道稻草怎么突然就不高兴了呢。

      范明深呼吸一下,调整自己的情绪,温和地说,“我在想,辅办快到了,我们还是别说话了,免得分心。这样...我帮你拿书包吧。”

      “为什么?”

      “不是...我在追你吗?追你,好像就应该帮你拿书包吧......”

      “No,我们刚才说好的是你追我可是我不肯让你追所以现在我的书包还是应该我自己背我要是让你拿书包不是等于默认你追到我了吗?!”梁晓曦条件反射似地说。

      范明心想你现在又机灵了!忍不住暗暗叹口气,心头涌起徐伟老师的一句至理名言,“女生,从头到脚,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洋溢着小家子气和局限性。多少洗面奶都洗不掉,多少鼻贴都吸不出,多少粉底都盖不住!”

      当然,这名言,徐老师只和男生说。

      “都说......外语系辅办的咖啡...最好喝,有事没事就来...蹭一杯,到了...报销的时候呢,却说...那是我...个人开支......”辅办的小房间里,徐老师从鼻眼里轻轻地“哼”一声,端详一下桌上两杯热腾腾的麦氏三合一,临时改变计划,去抽屉里取出两个吸管,放进一杯里,一边一个,递给范明,“这个...本想给二位...一人一杯,后来考虑到...你们都已经...”他本想说“喝过对方口水了”,咽回去,改成“很亲密了”,“一人一杯反而显得...有些生分,所以...你们...分享一杯吧。”一面说着,一面自己拿起另一杯,美美地咂了一口,“味道...好极了!”

      范明和梁晓曦面面相觑。范明把咖啡递给晓曦,“你喝吧。”

      “不,你...喝。”

      “那你先喝,你喝了我再喝。”

      “我...不用,你...喝吧。”

      两人都很为难,最后,范明一点头,“我喝。”对着吸管,豪爽地一大口。

      “好,这就叫...相敬如宾,”徐伟老师笑眯眯地看着他们,“举案齐眉。”

      范明被咖啡呛得用力咳了几下。

      “听到了你们的消息,我...心情很好,不是一般的好,是...大好!”他老人家慢悠悠地开口了,“不过,你们俩...坐得是不是...有点远?”他清清嗓子,“梁晓曦,坐到...范明身边来。”

      范明和晓曦同时看看对方,他们坐在那张臭名昭著的长凳上,两人中间隔着两尺多。

      范明站起身。

      “No, don't move!”徐老师冷不丁爆出一句英语,“我说的是,梁晓曦,坐到...范明身边来。”

      晓曦愕然。

      “这不...一样吗?”范明尴尬地笑笑。

      “不一样!”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第四十六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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