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藕饼]乌鸦嘴》青鹤

12、十二

　　十二

　　猫妖一事令敖丙耿耿于怀，一路上始终郁郁寡欢，任乌鸦说破了嘴，也不得开解。
　　乌鸦实在忍无可忍，你什么毛病？多大点事儿也值得你想不开！
　　敖丙啃着干粮，不说话。
　　乌鸦飞到他跟前，大嘴一张叼走他的馒头，扔到一旁，说话！又不是哑巴！
　　敖丙只叹了口气，不言不语。
　　不就是洗了个澡吗？这有什么的呀？！你出生的时候不也光着屁股吗？
　　这怎么一样！
　　怎么不一样啊？接生不还得产婆啊？产婆不也是女的吗？
　　敖丙急了，幼儿怎可与大人相提并论，才刚出生，爹娘都不认得，又怎么认得礼义廉耻？
　　乌鸦一听，顿生对策，那这很简单啊！你就让自己不知廉耻不就好了？
　　你说什么？！
　　你看你现在，不也认不得爹娘吗？和刚出生也差不了多少吧。
　　敖丙一噎，说不出话，却是被乌鸦激出了脾气，涨红着脸不再与它争论，站起身撇下鸟儿，气呼呼独自走在了前头。

　　卖糖人喽卖糖人喽，一个糖人只要两文钱，过了这村没这店喽。
　　山城外的小摊贩，一只金鸡就让敖丙停下了脚步。
　　小贩手里的鸡头正点着眼，见敖丙站那不走，便堆着笑问，客官买糖人吗？
　　敖丙点点头，看着摊架上挂的糖人挑了一圈，却破天荒没有想要的形态。
　　客官想要啥样的？尽管说，没我不会做的。
　　敖丙想了想，我想要只鸟。
　　好嘞要什么鸟？喜鹊？要不来只百灵？
　　乌鸦。
　　啥？小贩险些以为自个儿听错，乌、乌鸦？
　　对，可以吗？
　　呃……也不是不可以。
　　小贩应了差事，擦了把手开始忙活，爱好飞禽的并不少见，喜欢乌鸦的还是头一遭来，无奇不有，无奇不有。

　　您拿好了。
　　敖丙盯着竹签上的黑毛鸟皱了皱眉，不像……
　　小贩啊一声，不明所以，客官，是我孤陋寡闻吗，乌鸦还有另一种样子？
　　敖丙指了指乌鸦的嘴，嘴巴不够大。
　　嘴大那不是鹈鹕吗……
　　敖丙又指指两爪，脚也太粗了。
　　……
　　而且眼睛太小。
　　小贩伸手示意敖丙莫再说了，客官，我一个糖人就两文钱，哪能这么多讲究，您请走好，这个当我送你了。
　　那我给你五文钱可以吗？
　　小贩眼睛一亮，我就喜欢您这种痛快人，说吧，要我怎么做，我都给您改好了，不是我吹，这琳琅城里还没谁捏得过我糖人张！
　　糖人张倒真不是个吹牛的货，收了钱，信手拈来，利利索索整改出个栩栩如生的哪吒，就连脑袋顶那几根招风的毛都一丝不差。
　　敖丙揣着糖人满意地走了，心中十分解气，一会他就把这气人的乌鸦咬碎吃掉！

　　琳琅城是座依山傍水的大城，城如其名，琼楼玉宇，处处充满富庶之气，敖丙甚至找不着个破庙安身，一问才知，城中有个老员外，乐善好施，兼济天下，琳琅城自他发家以来就连个乞儿都无，到了年纪，老员外一心向佛，城里城外的寺庙全都修了个遍，城中百姓不论老幼，见了他都得尊称一声大善人。
　　敖丙听入了神，菜都忘了点，叫店小二催得一吓，才惊觉自己入了迷，大城就是不同，说书的就连副快板都要麻溜得多。
　　客官，想好吃什么了吗？
　　我吃米饭和蒸豆腐就好。
　　小二应声而去，又给突然想起什么的敖丙叫住了，您还有什么吩咐？
　　你们这有豆子吗？
　　豆子？有啊，您要来点？
　　可以帮我煮一碗毛豆吗，要煮久一点。
　　敖丙解下腰带上的布兜，递给小二，不要放太多盐。
　　得嘞，马上就来。
　　敖丙安心接着听书，听至日头偏西，毛豆凉透，这才起身离开。

　　小道长，可是能卜算一卦？
　　邻桌痛饮了几坛老酒的醉汉瞥见他的行囊，对那支插在背篓中的布幡来了兴趣，提着酒坛摇摇晃晃拦住他的去路。
　　敖丙叫那一身冲天的酒气熏得退了两步，实在不巧，今日还未开张。
　　哎这可不行，你们修道之人自在随缘，又怎有开张闭户之分？
　　可是……
　　怎么？醉汉笑道，莫非你不会？所以不敢？
　　我…
　　你要是算不出个一二，那你就是招摇撞骗！我报官抓你！
　　敖丙一吓，惊惧之下脱口道，你有喜了！
　　满座皆惊。
　　醉汉回过神，大声问道，你再说一遍？！
　　是真的，敖丙头一遭有这般强烈又肯定的直觉，认真道，你有喜了。
　　醉汉止了声，缓缓举起手。
　　意识到接下去或将发生的一切，敖丙撒腿就跑。
　　我有你奶奶个腿！！给老子站住！

　　乌鸦没有跟来。
　　敖丙一直到仓皇躲进客店住下时才发现，肩头已经空了整整一天，他竟不知哪吒是从何时开始不见。
　　敖丙隐隐有股不安，却不肯出门去寻，而天大地大，又能到何处找一只拥有翅膀的鸟儿呢。
　　想起今日哪吒那顿数落，敖丙仍然有气，索性不理，自顾脱衣洗漱，准备就寝，没想才褪了外袍，冷不丁有样物件掉落在地，敖丙低下头去瞧，是那被包在油纸中的糖人，在衣兜里揣了一天，已经有些化了，油纸都给粘到了一处。
　　敖丙将东西拾起来，撕开油纸，盯着那形态已变了形的黑鸟静静看了片刻，它穿在竹签上精神抖擞，虽有些丑却很特别，一时竟舍不得下嘴。
　　嘿呆子！你在这呢？
　　敖丙一愣，下意识回过头。

　　哪吒不知从何而来，风尘仆仆，特别惊吓，你干啥呢？你吃的那什么东西？
　　呃……
　　乌鸦跳进来，喋喋不休，我才走开多大会功夫，你也不能连饭都吃不上吧？赶紧扔了，黑乎乎的真恶心！
　　敖丙忙解释道，这是糖人，很好吃的。
　　糖人？乌鸦对着面前扭曲的糖面不可置信，你可别吓唬我，这哪像人啊！
　　本来就不是人呀……我让他照着你捏的。
　　你说什么？？？？
　　不过还是有点不同，敖丙又仔细比对了下二者的模样，你的嘴大多了。
　　敖——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