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过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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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宋疾醒来的时候，萧翊已然毫无踪影。
他身上穿着件明显是被换过的寝衣，浑身上下还有种沐浴过后的清爽感。
这种认知让宋疾心头一惊——
卧槽有人脱他衣服！那岂不是把他看了个遍？
宋疾正头脑不清的胡思乱想，系统就在他脑海里说道：“这马上就要到中午头了，你这一觉睡得可真够久的。”
从某种角度上来讲，系统的所见所闻都是借助着宋疾的眼睛而来，一旦宋疾丧失意识，那么系统就会跟着陷入睡眠状态，直到宋疾清醒。
宋疾抓抓脑袋，翻身下床后找到了自己的外衣里里外外穿好，这才四下打量起来。
屋子里点着几个暖烘烘的炭炉，什么珍贵的摆件都无，宋疾四下打量了下，觉得这大概是萧翊的某间客房。
宋疾脑袋算不上昏沉，但多少还有些迷懵，打着哈欠就推开门想朝外走。
日光刺眼，他又刚醒，闭眼在门口停留了一瞬才缓过来。
刚睁开眼，老管家带笑的面庞就出现了眼前。
老管家手里端着个银盆，笑呵呵朝宋疾俯身行礼，“老奴估摸着世子这个点就该醒了，所以端来了温水，世子不妨先盥洗一番。”
“多谢，”宋疾彻底清醒过来，侧身让老管家走进房间，“王爷呢？”
老管家将银盆放在专用的架子上，应道：“今个是二十一，依着规矩，殿下在早朝之后，会留在宫里跟陛下一起用午膳。”
宋疾漱过口，又仔细洗了脸，“昨夜本来是想帮殿下处理事务，为他分忧的，没想到就这么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
他接过老管家递来的帕子擦拭起来，“殿下没有恼我吧？”
“怎么会呢。”老管家笑道：“殿下看您睡着了，可是亲力亲为地将您抱来了他的卧房，还说您舟车劳顿，让老奴打了温水来给您擦洗呢。”
宋疾松了口气，萧翊没生气就行——
等等，是萧翊给自己擦洗的？
脱自己衣服、将自己看了个遍的是萧翊？
宋疾心中有什么古怪微妙的思绪冒了出来，还没发芽，就被老管家突然接下来说的话给打断了。
老管家继续道：“况且世子之所以睡着，恐怕除了累，还有老奴在炭盆里加了安神散的缘故。”
宋疾一愣。
怪不得平常跟凌蛮比赛熬鹰时自己都能挺下来，昨个坐在那没半晌就眼睛酸得受不住。
还睡得那么死，萧翊给他擦洗都完全不知情——
一丝异样弥漫在宋疾心中，他微皱起眉，清浅的眼底带了一点探究，“王爷与我是一同在书房，这安神散我闻着都睡得不省人事了，他怎么半点不困？”
昨夜萧翊虽然阅览那些册子的姿态是散漫随意的，但两眼清明，手下的动作也有条不紊。
老管家肉眼可见的笑容一僵，叹了口气才说道：“不瞒世子，殿下这是......从小被熏惯了，这安神散对您来说可能有用，对他么，就......”
宋疾心中一凛，“什么意思？”
“嗐，您也不是外人，老奴就跟世子您直说了吧。”老管家将门合严，回身低声跟宋疾说起来，“有些事您是知道的，像殿下生母那些......”
宋疾邀老管家坐了下来，神情认真起来，“这些我是知道的。”
“您刚随着密良公上游圣山学武时，殿下是五岁，正好到了要去东西五所的年纪，裕妃娘娘担心小皇子，就派了身边亲近的嬷嬷跟着去伺候。”老管家目光悠远起来，像是陷在了过往的回忆之中，“结果那嬷嬷伺候了几日，在某个为殿下查看房中炭火的严寒深夜，发现殿下压根就没在榻上。”
宋疾隐隐觉察出了什么。
老管家道：“这事传到裕妃娘娘耳中，她可就急坏了，深更半夜，不少行宫的主子都派了手下的下人去找，就连陛下也被惊动了，最后，还是陛下身边的禁军侍卫找到了殿下。”
宋疾问：“是在哪里找到的殿下？”
老管家苦笑道：“冷宫。”
他瞧着宋疾凝重起来的神色，继续道：“因着这事，陛下发了好大的脾气，还将承乾殿负责殿下寝室安居的掌事宫女叫去问话，结果那宫女御前说的是，殿下这有可能是有梦游之症，那宫女原本要被革职发配到慎刑司做苦活的，可殿下惦记着她昔日照顾的情谊，还为她求了情，陛下这才松口作罢，只罚了她半年的俸禄。”
说到这里时，宋疾清晰地在这老管家向来和蔼的眼神中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那是夹杂着疼惜的恨恶。
“结果一日裕妃亲身踏足承乾殿看望殿下，就听见那宫女跟人窃窃私语，说殿下半夜偷溜去冷宫已不是一回，”老管家咬牙切齿道，“说殿下这大概是太过于思虑生母的缘故。”
“世子是裕妃娘娘的亲外甥，可想而知她听见这话的心情，而殿下那个时候才五岁，他哪里懂得误会二字是什么意思，更别说知道这误会从何而来了。”
“这事的真相，还是殿下十五岁出宫开府，命人暗地里擒了当年的一些人才知道的。从裕妃派那个嬷嬷过去之后，那宫女就会在晚上偷偷给殿下点上无色无味的迷香，入了夜，就会有一个太监来将已然昏迷不醒的殿下抱去冷宫门前。”
宋疾简直听的怒火中烧，放在膝上的手已握紧成拳，冷笑道：“好计策。”
仔细算来，这事其实是多有疑点存在的。
诸如，年仅五岁的萧翊是如何独自一人从承乾殿走去冷宫的。
宋疾去过皇宫，凭他的了解，若真是要行走，那估摸着走过去就要花费一个时辰，更别提路上或许还能碰见负责守夜巡宫的侍卫。
这事裕妃自然是能想到的。
可事情是屡屡发生在无意之间，这才最容易引起人心中的猜疑。
是裕妃担心萧翊，才在无意间放了个亲近的嬷嬷在萧翊身边。
又是嬷嬷觉得天寒，在深夜去往萧翊的卧房检查炭火，才会在无意间发现萧翊不在榻上。
更是裕妃无意间才听见了那宫女所说的话。
正如老管家所说，萧翊那个时候才五岁，他不懂得这件事会引发裕妃心中的误会，裕妃也不可能再去询问萧翊说“你是真的因为挂念生母才去冷宫的吗？”
裕妃未必不会细想此事的奇怪之处，但越想，就相当于是越在提醒着，她并非萧翊的生身母亲。
真是绝佳的离间之策。
宋疾磨着后槽牙，小声道：“居然用在一个五岁小孩身上。”
若要打造这种无意间，恐怕在裕妃派遣嬷嬷过去的那天起，那个宫女与太监就开始在晚上给萧翊点迷香，之后再带去冷宫。
五岁的小孩压根不知道这是被人点了香才如此，他只会觉得，自己真如宫女所说，有梦游之症。
宋疾拧眉道：“满宫的人，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异样吗？一路上没人见着也就算了，冷宫那里都没人看见有太监把殿下丢在那儿？”
“那宫女和太监原本就是担了守夜的职责，至于冷宫，有一个西南角的死门确实是没人把手的，他们就是把殿下丢在了那儿。”老管家又叹了口气，“至于有没有人见着，若真有太监宫女见着了，恐怕也就不慎落湖或者坠井了吧。”
宋疾道：“听了殿下会梦游的事，陛下也没派人盯着点吗？”
“派了，想来都是一伙人，在裕妃娘娘发现之后，殿下的梦游之症就神奇的没再发作过，后面这事再发生时，殿下也没再提过。”老管家似有哀伤，“殿下怕裕妃娘娘更冷落他。”
宋疾原本气得心口隐隐作痛，听了这话更是密密麻麻的发起涩来。
老管家上了年纪，眼珠的颜色已然没有那么晶亮，他黯然地看着宋疾，“这还只是沧海一粟呢。”
“殿下第一次意识到不对，是在他七岁那年。”老管家顿了顿，“您以为给殿下点了迷药再把他送去冷宫是为了挑拨与裕妃娘娘的母子情吗？远不止此，殿下七岁那年，在那太监带他前往冷宫的过程中醒了。”
“殿下那时就明白了‘梦游’一事究竟为何，他当时没有声张，在那太监离开之后就寻摸着，偷偷溜进了冷宫里去——说到底，在那些年宫里不断的闲言碎语下，他对冷宫那位还是有些好奇的。”老管家突然言简意赅起来，意味深长地望进了宋疾的眼睛，“之后的事老奴就不清楚了，殿下从未对提及过。老奴只记得，殿下出来后，就病了大半年。”
宋疾呼吸一窒，不可遏制的回忆起七年前秋羌峰上，萧翊同樊恪清对话那一幕，又想起萧翊那日对自己说——
萧翊说：“哥哥，我的出生是一种错误。”
这还只是萧翊这些年经历过的沧海一粟吗？
“世子大概不记得老奴了，老奴原先是宫里敬事房的，”老管家半阖上眼，“一日遭小人陷害，差点被杖杀，是殿下救了老奴这条命，还留了老奴在身边伺候着。”
不知是不是敛着眼睑的缘故，老管家的眼神越发暗淡，“这些年不少人都觉得殿下性格乖戾，要么心里怕他表面奉承，要么就干脆直接离得远远的。”
心里怕他表面奉承的宋疾：“......”
老管家感慨道：“殿下自小经历了太多，见过无数花言巧语最后却背刺的人，一味的说好话反而只会让他心中疑虑更重。”
尚在愤懑不平的宋疾一愣。
怪不得在自己说那些话时萧翊会是那个反应，原来是因为这个。
可自己那些并非是虚头巴脑的话，如若萧翊尽数当成是奉承，自己往后该怎么往上刷好感度。
当然是用行动。
宋疾决意要用行为温暖萧翊的心。
“我是真心要跟随殿下的。”宋疾打下主意，虚心向老管家请教为臣之道，“依照您对殿下的了解，我平日里该怎么做？”
是去与其他将臣交好，坐拥一些兵权上的助力——
还是调教出一些人，去做收集情报的活。
又或者是搞垮萧阔阵营的哪位大臣。
“多陪陪殿下。”老管家又变成了和蔼的模样，“世子与殿下相处时，只管使上一点性子。”
“......”宋疾眨眨眼睛，“哈？”
多陪陪萧翊这个也是宋疾所打算的，他知道了这些事后，对萧翊的怕也就转而成了心疼。
只是老管家后面所说的跟宋疾想的完全不一样。
甚至还有点怪怪的。
宋疾：“使性子？”
老管家点点头，“就是撒泼，闹上一点小脾气。”
他小声同宋疾讲，“殿下保准十分高兴呢。”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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