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装乖》楠尾

5、第5章

　　从东郊回来后，吕思思直接去了食堂。打饭的时候恰好遇上同专业的两个学妹，便一起拼了个桌。

　　外语院的学生普遍长得文静，近来军训结束后打扮起来，走哪都是靓丽的存在，但是到底是刚踏进大学，脸上的青涩还未褪。

　　两人跟吕思思说话的时候，甚至有点害羞，吃饭途中还时不时地拿余光瞟她。

　　吕思思心细，察觉学妹不好意思搭话，便主动找话题聊天。

　　她问：“这一个月还习惯吗？”

　　“习惯但也不习惯。”其中的短发女生周应苦笑了一下，“感觉好多事都不懂，而且学校好大，上次去取快递差点绕晕。”

　　旁边的女生红着脸赞同点头，“对，第一次上课还差点没找着教室在哪。”

　　两人这话让吕思思想起了她去年刚来的场景，简直一模一样。

　　她深有体会，安抚地看了两人一眼，耐心道：“我去年跟你们一样，不过也不用太担心，每年学校都会选拔相应的学长学姐给你们当班助，应该再过几天学院就会发通知，到时候有什么不懂的你们可以直接询问。”

　　“真的？”短发学妹一下激动了，“那学姐也是其中一个班助吧。”

　　吕思思把餐盘放在了回收台上，笑说：“不一定，得看最终的筛选结果。”

　　这个时间点，挤在回收窗口处的人有点多，吕思思放下餐盘后就退了出来。

　　等两人放了餐盘出来，她从包里拿了两个今早带的乳酸菌饮料，递给了两人，眼尾轻扬，亲和说道：“以后有什么不懂的也可以来问我，我先走了啊。”

　　说着朝两人挥了挥手，当即就得到了两小学妹的高声回应：“好的，学姐再见！”

　　吕思思被两人的反应逗得好笑，却不知在她离开后，这俩小学妹就望着她的背影开始咬耳朵。

　　尤其是周应，亮着星星眼感叹：“不愧是咱们院里公认的女神，开始还以为很高冷呢，结果好温柔。”

　　“嗯嗯，皮肤也好好，刚才我凑得那么近都没看到毛孔，要是……”

　　另一个女生正说着，突然就感觉被人撞了一下，手中的乳酸菌饮料滚了出去。
　　她小声惊呼，身后却传来一道毫无感情的女声，“让一让。”

　　“你这人怎么——”周应皱眉，见撞了人还这么理直气壮，当即转身要替室友打抱不平。

　　却在看到来人后，差点咬到舌头，“……杨婧学姐好。”

　　杨婧淡淡地“嗯”了一声，没看两人，直接擦肩而过，与同伴一起出了食堂。

　　周应：“……”
　　原来也不是所有学姐都那么好相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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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吕思思回到宿舍的时候，其他人都不在。

　　她放下包和手机，去简单洗漱了下，准备回来补个午觉再去咖啡店学习。

　　刚洗完脸出来，另外一个室友杨婧就回来了，两人打了个照面，吕思思出于礼貌打了声招呼。

　　杨婧平时喜欢画大浓妆，原本的杏眼被拉长的眼线修饰后，透着一丝傲慢。
　　她瞥了吕思思一眼，没说话。

　　吕思思对她这回应见怪不怪。

　　她们宿舍原本只有三个人，杨婧是大一下学期转系过来的，起先担心她融入不进来，平时寝室有什么活动就特别照顾她。

　　但杨婧似乎并没有打算要融进来的意思，除了在寝室必要的交流，在其他地方遇见则更像陌生人。

　　几人倒也没强求，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只要没触及底线，便各自相安无事。

　　所以对于杨婧的冷漠，吕思思没放在心上，抽了张纸擦干手上的水渍，然后顺手解了头上的发带。

　　她的头发又密又浓，发质还软，经常找不到合适的发圈，就习惯性地用发带绑着。
　　发带解下后，微卷的长发随着她的动作毫无束缚地轻弹了两下，看起来非常柔顺。

　　拿梳子随便顺了两下，正准备上床，一转身却发现杨婧一直站在她身后看着，眼神有些难以形容的古怪。

　　那眼神看得吕思思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她轻轻地皱了下眉，问：“有什么事吗？”

　　杨婧目光微闪，面上却情绪不显，语气冷冷道：“没有。”

　　说罢回自己桌前拿了遗漏的口红，接着转身出了寝室。

　　高跟鞋踏在瓷砖地板上，噔噔噔的声音在静谧走廊回荡不息。

　　吕思思没在意，睡过午觉后拿上书和电脑，去了学校附近一家常去的咖啡店，点了杯美式，找个靠窗的位置，然后一坐就是一下午。

　　临近六点的时候，店里的人逐渐少了起来。

　　随着客人相继推门离去，清脆的风铃声在店里回荡了一次又一次。

　　直到最后一声落下，吕思思才终于敲下最后一个字母，旋即“啪”的一声合上电脑，望着窗外伸了个懒腰。

　　九月要到底了，日落越来越早，就一会功夫，火红太阳便隐于地平线，只余下了漫天殷红的晚霞，将江岸高楼染得通红，然后倒影在沿途的车窗玻璃上，随着飞驰的车辆一闪而过。

　　吕思思看了一下午电脑，眼睛酸胀得厉害，侧头望着街道对面的绿色缓了缓，恰好瞧见一行骑单车的高中生从跟前路过。

　　不得不说，简单的体桖长裤永远是少年的标配，青春感扑面而来。

　　吕思思随意扫了一眼，收回目光的时候却顿了一下，随即再度抬眸看向队尾一闪而过的高挺身影。

　　感觉有点眼熟。

　　正想着，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吕思思收回注意力，拿过一看，是宋晓微发来的消息，问她去吃火锅吗。

　　吕思思想了想，今晚也没别的事，就答应了。

　　咖啡店离那家火锅店不算远，她收拾好东西出来后直接步行过去跟两人会合。

　　然而就在她前脚刚踏出咖啡店，身后就有一道骑着单车的身影出现在店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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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锅无论在哪个季节都不过时，吕思思到的时候，店里已经没有位置了。

　　汤锅蒸腾的热气将屋内熏得热烘烘的，一进门，底汤的麻辣鲜香扑鼻而来。

　　店里人多吵闹，收银的小哥忙着给客人结账的同时，扯着嗓子给后来的人传话：“没位置了，请后面的客人先在外面等一下哈！”

　　店外有几张小桌子供客人等桌，吕思思将就着等空桌的空闲等两人来。

　　太阳落山后，温差比较大，晚风裹着水汽吹过，带着丝丝入骨的凉意。

　　吕思思站在路边的香樟树旁给导师回信息，余光看到身侧有人过路，头也没抬，下意识往边上靠了靠。

　　树干往后几步就是马路，与人行道隔一台阶，稍不注意脚下一个趔趄，踩空了。

　　顿时整个人往后仰了去。

　　她心惊不已，也顾不上身边是谁，全凭本能驱使，飞快地伸出手抓住了身旁那个未知的着力点。

　　下班高峰期，柏油路上车辆横行，鸣笛声呼啸而过，尖锐得让人头皮发麻。

　　吕思思拽着旁人的手臂堪堪稳住身形，还没来得及抬头道谢，喇叭声又从身后传来，瞬间在耳边炸裂开。

　　惊得她浑身激灵，拉着人手臂的力度不自觉加重，指甲狠狠地掐进别人手臂上那块皮肤。

　　“……”

　　吕思思茫然地愣了几秒，听到头顶传来一道闷哼，她顿时回神，赶紧松手退开：“不好意思——”

　　她一边道歉一边抬头，谁知入目的竟是张熟悉的面孔，“向亦？”

　　火锅店外的路灯昏昏暗暗，少年站立在树影下，身形修长挺拔。

　　向亦隐在暗光下，五官轮廓清晰明朗，微笑着朝吕思思点了点头，“姐姐晚上好。”

　　“晚上好，”吕思思眼睛一直追着他的手看，“你手没事吧？”
　　她开学那会做了指甲，掐人的时候挺疼，更何况刚才她还那么用力。

　　向亦本要说没事，但垂眸见她眉头轻皱，他突然眨了眨眼，把刚才下意识背在身后的手垂了下来。

　　吕思思见他低着头不说话，二话不说拉过他的手腕，“我看看。”

　　她躬身凑近，借着微弱的昏黄灯光，视线清晰地捕捉到向亦小臂上那两道青红的指甲印，很深。

　　他皮肤白，衬得那两道红肿的印迹格外突兀。

　　吕思思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抬头看着他，语气抱歉：“不好意思，疼吗？”

　　“没事，一会儿就消了。”向亦把手缩了回去，轻捏了下手指。

　　吕思思自然不会相信他说的没事，红成那样还破皮了，不处理好的话发炎都有可能。

　　她四周环顾了下，看到对面有家小药店，面上惊喜，回头极快地说道：“你在这等我一下。”

　　绿灯通行的时间显示还有十秒钟，向亦看着她赶在切换成红灯之前飞快地穿过斑马线，发带散落了都没察觉。

　　他的目光追随着直奔对面而去的那抹白色身影，没了发带的束缚，微卷浓密的长发在奔跑中被晚风高高扬起，绸缎一般柔顺丝滑。

　　一直到对面的吕思思消失在药店门口，向亦终于缓缓收回了视线。

　　刚才散落的白色丝巾发带不知何时被风卷过了马路，恰好落在向亦的不远处。

　　他眼眸微垂，直愣愣地盯着地上那纯白发带，神色晦暗不明。

　　没多久，身后传来两道由远及近的交谈声，向亦猛然间回神，下意识抬眸朝对面望了过去。

　　见人还在店里，突然松了口气，随即视线向下，再次落在已经被卷到脚边来的发带上的时候，他顿了两秒，不再犹豫，弯下腰，将发带捡了起来。

　　然后趁着夜色的掩护，不动声色地揣进了运动裤兜。

　　刚做完这些动作，后面那两道交谈声就近了，正好停在他身后。

　　宋晓微拉着李枚站在向亦身后的那棵树下，四处看了看，纳闷道：“欸，思思她人呢？刚发消息不是说在店外等我们吗？”

　　李枚正啪啪打着字回复群消息，随口道：“你发消息问问她吧。”

　　“行。”

　　宋晓微拿手机低头发消息，前面的向亦偏头看了一眼，保持着双手插兜的姿势，若无其事地侧身挪了一步，刚好挡住两人的视线。

　　药店结账的人有点多，吕思思等了一会才出来，第一时间就是确认向亦是否还在。

　　她怕向亦等得不耐烦走了。

　　抬头看到树荫下耸立的高大人影还等在那，她松了口气。

　　道路两旁灯光明亮，见向亦朝这边看了过来，她拿着药朝他挥了挥，然后收回目光关注来回穿行的车辆。

　　绿灯一亮，吕思思赶紧过了马路，来到向亦跟前把药递给了他，因为走得太快，说话都还有点不稳：“我刚才看你手臂破皮了，要先消毒才……”

　　“思思！”

　　吕思思正拿出对应的药给向亦看，后面的宋晓微听到声突然就冒了出来，措不及防吓她一跳。

　　“欸，”吕思思应了一声，想到还得耽搁一会，便转头对她道：“你和小枚先进去，我刚才预定过了，差不多要到我们了。”

　　边说她边把号牌塞给宋晓微，谁知后者抱着手臂一动不动地立在那里，吊儿郎当地挑眉看着她。

　　李枚这会刚好处理完部门的事，收了手机靠过来，然后也露出跟宋晓微一样的调笑眼神。

　　吕思思被看得莫名其妙，顺着她们的视线低头看了眼，猛地一愣，终于知道两人在看什么了。

　　因为从刚才到现在，她一直拉着向亦的……手。

　　确切的说，是以一种耐人寻味的姿势牵着人家的手掌。

　　“……”

　　吕思思大脑出现一瞬空白，愕然抬头，恰好就对上向亦同样茫然无措的眼神。
　　昏暗里，少年那双眼眸隐在夜里深似浓墨，路边车灯一闪而过，映在瞳孔里的光也时亮时灭。

　　两人就这么四目相对，有那么一刹那，吕思思怀疑自己从他脸上捕捉到了一抹不明的惊喜。

　　但也来不及深究，一道刺耳的喇叭声再次传来，吕思思眼皮跳了下，从惊愕中脱离出来后，忙不迭地松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背在身后。

　　她拢了拢耳边的头发，把隐隐发烫的耳尖遮挡住，这才转过身无奈地把看热闹的两人往店里推。

　　低声说：“行了，等会再跟你们慢慢说，快过去，待会又该没位了。”

　　见她这样，宋晓微即便不情愿，也还是点了点头，不过转身前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树下背对几人的挺拔少年。

　　在吕思思警告的眼神威逼下，又赶紧收回视线，拉着李枚一起，两人三步一回头地往店里挪动，像是生怕把蚂蚁踩死了。

　　吕思思在后面看着她俩这模样，只觉得脑仁生疼，刚要抬手示意两人别看了，就听向亦在身后喊了她一声。

　　“姐姐。”

　　晚风清徐，他冷冽的嗓音夹在微凉的风里，轻轻的，带着小孩似的小心翼翼。

　　吕思思“啊”了一声，也顾不上再示意两人，转身拿过了他手上的碘伏和医用棉签，拧开瓶盖，用棉签沾了一点，轻轻地按在少年手臂上的两道抓痕上。

　　向亦一声不吭地看着她，消毒后吕思思把他带到稍微光亮的地方，细致地给他红肿处擦药膏，看得出来动作并不熟练，但是很轻柔。

　　因为光线依旧暗，为了确保伤处的药膏是否涂抹均匀，吕思思凑得很近，近得向亦一低头就能看到那对浓密似羽的长睫，仿若夜里蒲飞的蝴蝶，随着主人眨眼的动作不时地轻颤几下。

　　手臂那块肌肤甚至还能感受到她呼吸时喷洒的淡淡气息。

　　明明轻得几乎可以忽视，他却莫名清晰地能感知到拍打在手臂上的那股热气。

　　也不知是夜太凉，还是风太冷，总之就是滚烫得灼人心神。

　　他看着身前的女孩，嘴角不自觉地扬了一抹弧度。

　　“好了！”吕思思拧上盖子，把药膏装进袋子递给了他，“记得这个一天擦两次就行。”

　　“嗯。”向亦低头应着，眼尾微微耸拉，抿了下唇将嘴角的笑压了下去。

　　想到方才那个乌龙，吕思思也有点不好意思，“刚才……实在抱歉，也怪我没注意。”

　　向亦轻笑着摇头，眼下的那颗痣在灯光下若隐若现，“没事的，姐姐去吃饭吧。”

　　“那行，早点回家，刚才谢谢你了，明天见。”

　　吕思思挥了挥手便转身进了火锅店，向亦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视野里，垂眸颠了颠手上的药盒，刚才的乖巧劲全然不见。
　　一直插在兜里的右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那条绸缎发带，漫不经心地勾了勾唇。

　　“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