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流】末日梦魇，我即世界》不梦三七

5、代天行止，万物之声。

　　“外面是什么样子呢？”
　　“外面一片晦暗生涩，生灵欢喜又悲鸣。”
　　教养我的嬷嬷如此回答我。
　　我是天地之女，是被这个世界至高神明选出来的、为所有生灵发声之人。
　　我的姑姑这样告诉我。
　　我是她的继任者。
　　她已经一千多岁啦。
　　比我大了好多好多呢。
　　可是，也
　　从未出过这个神圣的舞灵宫。
　　外面的一切由光明和黑暗构成。
　　所有的生物、事物、真理——都是偏颇。
　　而作为代天行走之人。
　　我们必须绝对理智。
　　割离自我，包容万物。
　　外面一点点的磁场都有可能改变我们的判断。
　　这些都是我的姑姑告诉我的。
　　我是知道的。
　　她是为了我好。
　　每一个我们都必须呆在这里。这里由神明大人庇佑，温暖又冷酷。无情又包容。
　　如果问我最喜欢舞灵宫哪里，我一定会告诉你，是【众生相】。
　　那里有一个大大的清澈见底的池子。
　　每次我说这个池水清澈见底，我的嬷嬷就会摸摸我的头笑。
　　笑容里，是我看不懂的东西。
　　姑姑说，那是情绪，更是欲望。
　　什么是欲望呢？
　　姑姑说，等我看到池水的颜色就明白了。
　　但是，我一直都不懂，透明的水，
　　怎么可能有颜色？
　　是白色吗？
　　姑姑只是笑了笑，点点我的头。
　　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举手投足间带出来的风华，是我记忆里最深刻的东西。
　　彼时我年岁尚小，不懂什么是风姿仪态。
　　只是晓得，姑姑的一举一动都很好看。
　　好看到什么程度呢？
　　这么说吧，就像是风中随风舒展的蒲公英。
　　又像是蝴蝶飞翔前的颤动。
　　带着命运的弧度，线条流畅的通向未来。
　　让我觉得舒服，更让我仰望。
　　我觉得，姑姑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看的人。
　　嬷嬷说，我将来也会是最好看的人。
　　可是，我觉得我比不过我的姑姑。
　　她能看见水池的颜色，也能摸到池子里的硬币。
　　我不行。
　　我的姑姑告诉我，货币是欲望，是气运，更是国与国之间的桥梁。
　　也是生灵的叹息，灵魂本能的呐喊。
　　透过它，能看到人间。
　　喜怒哀乐，世间百态。
　　虽然借此一观，本身就是偏颇。
　　我有些听不懂。
　　但是当我摸到它的时候，总是莫名的想要捂住胸口。
　　它好沉啊。
　　沉的我有些透不过气。
　　姑姑说，这是我看到了自己。自己的责任。
　　但是嬷嬷说，我只是因为修行不到家而已。安慰我让我努力修行，不必难过。
　　嬷嬷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是知道的。
　　嬷嬷错了，嬷嬷有欲望。
　　嬷嬷会撒谎。
　　我无端的有些不悦。
　　却又不知道哪里不对。
　　姑姑说，以后我就会懂了。
　　我觉得姑姑说的对，我在等我的以后。
　　等我知道了原因，我就去告诉嬷嬷，再向她道歉。
　　嬷嬷照顾我，帮扶我，我应该尊敬她的。
　　姑姑看出了我的心思，又笑了。
　　她说我又错了。
　　我问她，我错在哪里了？
　　阳光下，姑姑的眼睛盛满了金色的光，长长的头发披散，就像神明大人一样高贵。
　　她说，你以后就知道啦。
　　啊，什么时候我才能等到我的以后呢？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
　　我一日日的修行。
　　我会了很多的东西。
　　也懂了很多东西。
　　可是依旧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我知道啊，我的‘以后’还没到呢。

　　我在等我的‘以后’啊。

　　但是，时间从来不曾为谁停留。
　　哪怕是我的姑姑。
　　饱受神明大人宠爱的人。
　　这是我听那些外面的人说的。
　　我在姑姑面前说这些。
　　她总是笑，然后告诉我，这些一直都是描述我们的词汇。
　　哎？我们吗？

　　可是我觉得，他们没说错啊。
　　我的姑姑，美好到——
　　神明大人也该觊觎的地步嘛。

　　我的姑姑还是去世了。
　　在我三十三岁的时候。
　　那时我依然看不透池水的颜色。
　　却已经可以握住硬币了。

　　姑姑一身白裙，长长的头发披散。
　　跟平时教导我时没什么不一样。
　　她摸了摸我的头，问我想不想去看她跳舞。
　　我很高兴。
　　因为姑姑曾经说，一个人一生只有一支舞。
　　遥望过去，奔向未来，谨行慎行，且行且止。
　　这是一件很很很很——重要的事情。
　　但是我又有些难过。

　　我还是去了。
　　坐在层层叠叠的帷幕之后。
　　在姑姑跳舞的最高台的旁边。
　　没有人可以看到我，我亦看不到任何人。
　　我知道的，这是为了我好。
　　我不可以偏颇。
　　即使我的存在已经代表了偏颇。

　　我看到了阳光飞扬。
　　我看到了风雨吹旋。
　　我看到了蝴蝶蹁跹。
　　我看到了万物悲叹。
　　…………
　　我看到了我的姑姑。
　　我的——
　　姑姑啊。

　　姑姑没能下高台。
　　她撑不住的。
　　她走了。
　　拥抱着这个世界。
　　穿过山川，走向了神明大人。
　　连带着阳光，化成金色的碎片洒向了远方。

　　我回到了【众生相】
　　沉默的将手伸向池水底。
　　握住了那枚现在该说，属于我的硬币。
　　它好重啊。
　　可是我已经能平稳的握住它了。
　　我把它放在手心。
　　看着它，眼前却是人间。

　　姑姑说的是啊。
　　它是欲望，是气运，更是国与国之间的桥梁。
　　喜怒哀乐，人世百态。
　　山川河流，真理秘闻。

　　等我回过神，下意识抚了抚眼角。
　　向一旁望去。
　　却没了早先本该坐在一旁的人。
　　也没了那个风姿绰约、仪态万千得让我觉得恍若神明大人的人。
　　走了啊——

　　不必难过。
　　拥抱世界总是我们的归宿。

　　那个‘以后’我已经等到了
　　我已经可以看到池水的颜色啦。
　　我也懂得了我的错误。
　　嬷嬷也老了，她走了。
　　我没去送她。
　　但是她并不孤独，她的家人在陪着她。
　　她怕我孤独。
　　她又错了。
　　我不会孤独。
　　我不会伤心。
　　我不会难过。

　　我等代天行止之人，不必彷徨举世，不必知仪尊卑。
　　身前是万千生灵祈愿，身后是神明光辉庇佑。
　　且行且止，谨行慎行。

　　不知我又要等多久？
　　才能等到下一个，奔向生灵的‘以后’。
　　我有些期待，又有些难过。

　　后来日子一天天过去。
　　修行一天天进行。
　　我找到了我的继任者。
　　我教导她。
　　我养育她。
　　我告诉她，她是天地之女，是被这个世界至高神明选出来的、为所有生灵发声之人。
　　我告诉她外面的危险。所有的生物、事物、真理——都是偏颇。
　　而作为代天行走之人。
　　我们必须绝对理智。
　　割离自我，包容万物。
　　外面一点点的磁场都有可能改变我们的判断。
　　我告诉她，我也没有出去过。

　　她也有一个嬷嬷。
　　是我受神明大人的指引找到的一个巫女。
　　她照顾那个孩子的样子，像极了我的嬷嬷。
　　可是我清楚的知道，这不是我的嬷嬷。
　　这是她的嬷嬷。

　　这个孩子并不像我。
　　她有些早熟。
　　早年的经历让她有些过于警惕。
　　我不在意这些。
　　这是她必须要经历的。
　　就像我所经历的那些一样。
　　但是她的灵魂是我见过的，最为纯净之人。
　　我很喜爱她。

　　我常常在温暖的阳光下，慢慢抚过她的头发。
　　也曾在教导她时，轻点她的眉心。
　　也在她说些得趣的话时，轻声说一声，你呀。

　　我有些懂了我的姑姑的心情。
　　有时也会分出心神去想，
　　我喜爱她是不是就像我的姑姑喜爱我一般。

　　有时候她又像我。
　　比如，她也对我说，我是这世界上最好看的人。
　　她的嬷嬷也摸着她的头发，告诉她，她以后也会是这世界上最好看的人。

　　我没有说话，只是笑着点点她的眉心。
　　你呀——

　　日子一天天过去。
　　我带她去了【众生相】
　　她这时又不像我了。
　　她不喜欢这个地方吧。
　　啊，也不能说不喜欢。
　　毕竟没什么大的感情波动。
　　只是不似我一般，经常看它。
　　哪怕从一初始。
　　她能看见池水的颜色，也能握住那枚硬币。

　　我有些心疼的抚了抚她的长发。
　　叹了一口气。
　　我知晓了她的责任。
　　也知道了她的决心。

　　我也知道的，我留不住她。
　　就像我留不住我的姑姑。
　　我们总归不是一路之人。

　　可我依然喜爱她。
　　并且不留余地的教导她。
　　她的灵魂是金色的，
　　那是神明大人也会钟爱的颜色啊。
　　我们的缘分也许并不深。
　　只是我觉得现在不该放手罢了。

　　我尽心的教导她。
　　用心的养育她。
　　她啊，不会让我失望的。
　　毕竟她的责任，那么沉重。
　　她的前路，坎坷磨多。

　　我点点她的眉心，笑着安慰她，
　　愿你啊，平安喜乐。
　　尽管现在的她不懂。
　　我说，以后你就知道啦。
　　乖乖等你的‘以后’吧。
　　它不遥远啦。

　　在我即将上高台前，神明大人降下了启示。
　　让我可以有时间准备。
　　真好啊，姑姑。
　　我即将拥抱山川，奔向未来。

　　我没有让我的继任者来看我的舞。
　　我为她准备了一套衣裙。
　　这也算是最后的礼物吧。
　　她也是时候恢复记忆离开这里了。
　　去背负她的命运。
　　去奔向她的未来。
　　她的世界在等她。

　　而我——
　　我也该站上高台。
　　那个只有神明大人宠爱的人才能踏足的地方。
　　用尽此生感悟。
　　献上一生忠诚。
　　遥望过去先辈宏光。
　　预知未来苦难彷徨。
　　祈愿苍生之福，
　　匡扶义勇之世。

　　呐，不必害怕。
　　拥抱世界总是我们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