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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珠灯星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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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一般盖在风信子脑袋上,她抱着肩瑟缩了下,“啊,不是人,那是什么?是鬼吗?大白天的见鬼?呜呜呜……”风信子一下子觉得机关城里的天都变得阴森森了起来。
那些人的面孔在她眼中瞬间都变成了青面獠牙,她对那些人退避三舍,紧紧拽着雪沫儿的衣袖。
“雪姐姐。”她又唤了她一声。
雪沫儿缓缓摇了摇头道:“不是,它们不是鬼,是一群披着人皮的机关木偶。”
听到这,风信子才好是松了口气,不是鬼就好,“机关木偶?”风信子又敢拿眼睛去看那些机关木偶了,然后不由地感叹:“那它们可真是被做的惟妙惟肖,栩栩如生跟真人一样。”
雪沫儿淡声道:“他的手是很巧,用千年神树昆仑木的树皮作画,在那上面画上人的体貌再移植到他做成的机关木偶上,再投放到这城中,使这座空城变得热闹了起来。”
虚假的繁荣和热闹,一切都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风信子却从她那话中感受到一些不一样的,她嘿嘿笑着说:“雪姐姐,唐七言他做这么多机关木偶出来是不是想着让它们陪你玩啊,他怕你感到孤单所以才做了这么多机关木偶陪着你,人多了就热闹了嘛。”
“他对你可真好。”
雪沫儿却哼笑了声,“可我并不喜欢热闹,也不需要有人陪。”这样的好,她宁愿没有。
所以即便她后来加入悠思谷中,却也大多时候是一个人在雪岭上修炼,与谷中人也并无多少来往,只有在一些重要场合才会出现,或是谷中发生了什么事需要她去解决,她才会现身。
风信子歪着脑袋望她,忽然道:“雪姐姐,我有些看不懂你。”
既然不喜欢热闹,不需要人陪,那干嘛还要来竞选天主呢?
要知道成为天主之后,统领着整个“天外天”到时候不免要与各方势力打交道,还会受那么多人敬拜,可以说是众星拱月,不需要人陪,但也总会有那么几个人围绕在她身侧,或是监察她到底有没有资格做一个合格的天主,又或是别人来找她办事,每天都将不再会清闲。
雪沫儿淡淡扫她一眼,只道:“你不需要懂我,你只要做好你自己的事就可以了。”
“那若雪姐姐你当上了天主,你可要多多照顾我们风眠山哦。”风信子调皮地眨了眨眼睛说。
雪沫儿望着前方的路,“一切都尚未可知。”
通往天主之路并没有那么容易。
她虽不喜欢热闹,不需要人陪,但这并不妨碍她有一颗想登顶的心。
她喜欢站在最高处俯瞰众生,她想要自己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也掌控着一切主宰着一切。
她要这天下皆在她手,她的一言一行主宰着这世间万物,便无人再敢来扰她清静。
有的时候,她是一个自我矛盾体。
这世间黑白种种于她无谓,但她却又要这世间黑白种种由她所定义。
雪白的衣袂在风中飘拂,她走过之处一股冷冽的气息油然而生,她每走一步都仿佛有晶纯的雪花落下,洇入尘土,净化了这世间万物。
风信子在身后追随着她的脚步,每走一步都仿佛被那清冷如雪的气息洗涤了心灵一般,清凉透骨。
她们继续往前行进,城中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白日隐在半空中的明珠在此刻一颗接一颗地显现了出来。
它们悬浮在空中,明珠皎洁而通透,发出明亮而温柔的光,照亮了这整座机关城。
那一颗颗圆润的明珠里还有星光在闪,发出一点一点神秘的幽蓝色光芒,置身其中,宛如来到了浩瀚而梦幻的星空。
“哇,好美呀!”风信子望着那一颗接一颗亮起的明珠星灯情不自禁发出一声感叹。
她跳起来忍不住还想伸手去摘一颗,或者摸一下感受也好。
可手刚举出半只就被雪沫儿毫不留情地抓了回去,她警告道:“别碰它们,一不小心把你炸的面目全非也有可能。”
风信子睁大眼睛“啊”了声,“这么厉害的嘛?可是它们看起来好好看。”
“越好看的东西越危险。”她轻启薄唇,那般说。
在柔和的珠灯星光映照下,她的容颜依旧清冷如雪,眼神淡漠而疏离,浑身上下都透着一种叫人不敢轻易靠近的危险。
可偏偏有人爱冒险。
忽然间,有一道如火般热烈的气息从她耳畔轻撩而过,“那不知这句话是否也同样适应在冰雪女神你的身上呢?”
“越好看的女人越危险?”那一身火红披风的少年左手抱着右肘,右手大拇指与食指又抵着下巴语带玩味地笑着说。
他的表情看着有一分认真,两分试探,剩下的全是漫不经心和懒散随意。
对于他的出现,雪沫儿只是略觉诧异,但一看到是他,也并没有太多意外,毕竟此次天主之选中她最大的竞争对手也只有他了。
一旁的风信子可没那么淡定,她一脸惊讶地看着桑乾北,问:“你怎么来的,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她又转脸去问雪沫儿,“雪姐姐,你有察觉到他来吗?”
雪沫儿答非所问,她的目光看向桑乾北,“你破了城门上的机关?”
桑乾北点点头,“可不是嘛,头发都快被抓秃了,费了老半天的功夫,一进来就闻到你的气息,寻着味我就一路找来了。”
听到这话,风信子忽然就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她指着桑乾北,“你是狗鼻子吗,还寻着味找过来。”
闻言,桑乾北轻蹙了下眉,不过很快又烟消云散,反笑道:“那看来你这个狗腿子当得很尽职尽责嘛,这么追着她不放,狗皮膏药似的黏着人家走到哪你这个狗腿子就跟到哪。”
风信子哼一声,叉腰说:“我就是狗腿子怎么了?”
桑乾北吊儿郎当地笑,“那正好,我有狗鼻子你是狗腿子我们可以拜个把子。”
“咦……”风信子嫌弃的很,“谁要跟你拜把子,我可是坚定地只追随我雪姐姐的好山民。”
风眠山中的人自称山民也没什么不对的。
桑乾北耸了耸肩,“那你就好好当好你的狗腿子吧。”
雪沫儿直接无视两人在那你一句我一句的贫嘴,她打算接下来去机关城中的那座云天宫殿内看一看,她猜想天眼应该就在那宫殿中。
夜幕悄悄降临,夜晚的机关城半空中不仅有珠光星灯,此刻天空中更有形状各异的机关鸟在上面划空飞行,像是在巡逻,又似是在空中表演一场幻舞。
只见空中那些机关鸟身上都挂饰有彩灯,里面装着会发光的明珠和花火,它们无人操纵驾驭,都是自己在飞。
当天际最后一抹残霞余光散尽,夜幕四合时,便是它们自行从机关城各处飞上空的信号,它们在空中得以能够自由飞行,是因为唐七言早已给它们规划好了路线。
机关城的上空有一种透明的无形的光线,只有机关鸟的眼睛才能识别,继而随着那光线漫天飞舞。
它们还会在空中喷火和时不时向上喷出一簇簇绚丽多彩的烟花。
会喷火的机关鸟的原形参照物是火凤,正是桑乾北的坐骑。
是以当桑乾北抬眸仰望夜空时,乍一看见那喷火的机关鸟,还以为是他的坐骑顽皮地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飞上了天,还真是把它给能耐的。
但再细一看,头顶上的机关鸟身上的羽毛并没有他坐骑的那么鲜艳火红,骨相也不对。
终是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桑乾北望着雪沫儿离去的背影,一个瞬行,他又追到了她身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喂,你还没回答我之前的问题呢,怎么说走就走?”少年好整以暇地打量着她。
清透如冰雪的眸中映着他英俊又带着一丝邪气的脸庞。
少年浑身似有烈火萦绕,她却一身冰雪寒冷。
雪沫儿掀了掀眼皮,冷冷地从口中吐出两个字来,“让开!”
“对就是就是,你赶紧让开,别挡了我雪姐姐的道。”小跑过来的风信子继续当好她的狗腿子,站在雪沫儿面前冲桑乾北使劲挥手,“快走开快走开!”
桑乾北闻所未动,似有不达目的决不罢休之势。
眼看雪沫儿就要扬袖而起,而正就在这时,从她们三人面前经过的一只机关木偶人走着走着突然倒地,“咔嚓咔嚓”的声音响起,整个机关木偶像是被肢解了一般,开始四分五裂。
从头开始断裂成无数块,四肢八骸无一幸免,浓黑如墨的头发丝落了一地,口鼻在往外冒着血,一开始还是鲜艳的红,到了后来便是油尽灯枯的乌黑发紫。
朽木凋矣……
在夜幕下,他突然诡异地“惨死。”
但是雪沫儿能够感受的到,并不是在场的她们三个人所为,桑乾北没有动手,风信子一时间都还在纳罕它怎么就突然倒地然后四分五裂了,她自己刚扬起的衣袖但并没有发出去力。
风信子睁大了眼看着地上断裂的七零八落,已经不能再连为一体的机关木偶,迷茫地发问:“雪姐姐,好端端的,他怎么就突然这样啦?”
雪沫儿蹲下/身,用手一片一片捡起地上那些机关木偶的碎块,喃喃道:“时间太长了,它们难免会年久失修。”
就像人有生老病死一样。
“啊?”风信子也陪着她蹲下去,看着她一片一片将那些碎片捡起来,有些不解:“雪姐姐,你这是要做什么?”
雪沫儿说:“这毕竟是他的心血,我要带它们去坟场掩埋。”她不会让他一手打造出来的东西就这样孤零又凄凉地掉落在地上,任过往的人践踏。
她会给它们一方安置之所,那里掩埋着很多像它这样因为各种原因被毁坏掉的机关木偶人,也有甚至都还没有被完整做出来的机关木偶。
那里面既是坟场,亦是唐七言一开始打造这些机关木偶的地方。
风信子闻言哦了声,又说道:“那我帮你。”
雪沫儿难得点头嗯了声,和她一起捡地上的那些碎片。
桑乾北看在眼里,十分不解,“不过一个年久失修的机关木偶,你动一动手指眨眼就能将它们粉成灰烬融入尘埃里不也一样,还用得着这样一片一片地捡起再挖个坑把它埋了?”
雪沫儿没有理他,只是自顾自专注着手上的事,然而心中却又在想着另一件事,似乎是打定了什么主意。
捡完这些碎片,她带着风信子去城中专门用来安置收放它们的一处地窖坟场。
坟场在城中东南一角,那里原本是一片荒地,杂草丛生,后来被唐七言开辟出来专门用来做这些机关类的玩意。
被堆放掩埋在这里的机关木偶有的被回炉重造,有的永远被掩埋在尘埃土底。
虽然它们都不是真正的死人,可到了这个地方还是叫人觉得有些毛骨悚然,阴气太重,风信子不敢入的太深,只站在地窖上坟场边的草丛中把碎片递给雪沫儿,由雪沫儿下去将它们掩埋掉。
桑乾北出于好奇跟着她们俩一路也来到这里,看着雪沫儿跳下坟场,他本也想跟着跳下去一探究竟,但雪沫儿跳下去时早已布了一层结界在上面,而且坟场上面还有一层机关,一时半会他也解不开,遂他只有在上面和风信子一起往下瞅往下探看的份。
不过很快,雪沫儿就从坟场下面上来了,坟场自动闭合,她唤了一声,“风信子,我们走。”
风信子嗯了声,赶忙跟上她的脚步。
桑乾北又往坟场下面瞅了一眼,总觉得哪里透着古怪,但眼见雪沫儿是真走了,他也便转身离开,可不料,他刚迈出去一只脚,突然就见有一双手从地底下冒了出来用力地攥住了他的脚,让他一时间竟迈不出步子去。
不仅如此,他的耳朵一动,听到有密集的脚步声正在向他靠近,一时间整座机关城的机关木偶、机关兽和飞在空中的机关鸟都朝他包围攻击而来。
桑乾北望着夜色下那离去的一袭纤尘不染的雪衣身影,夜幕沉沉下,他恍惚看到了那一抹雪影对他回了眸,唇边划过一弧若有若无的冷笑。
“呵……”他也勾唇一笑,望着那抹雪影,啧了声,“真是有意思。”
好一朵外表洁白无瑕,冰冷清透的雪莲花,没想到剥开外面的那层白,它里面竟然是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