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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日夜赶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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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连完全没有听到素衣内心的嘶吼,她得到了一碗咸咸的皮蛋瘦肉粥,几碟滴了香油,香喷喷的小菜,吃一口,啊哦,人间美味!她这时候已经饿得恨不得连碗都吞进肚子里了。
等喝完粥,素衣一边帮连连打扇,一边问连连要不要继续上床睡,连连一挥手:“不!我要洗澡!”
赶路回京的时候天气正热,周焱又是个大孝子,据闵继白所说,离京城路没有多远的时候,周焱实在是想妈想的不行了,于是就下令不住驿站,日夜兼程往妈妈身边赶。
被颠的更狠的连连:……
就……挺好的呀!我命没了、呵呵!
这么马不停蹄的赶路,就是周焱都捂着没空洗澡,连连自然也只能捂着了。
等回了宫,周焱又立刻往慈安宫去给亲娘请安,连连则是一顶小轿自西华门入了后宫。
连连心想,也不知道周焱现在洗了澡没有,要是自己摊上一个几天不洗澡就跑来见自己的儿子,这份感动估计就维持到儿子距离自己一米之时了。
连连猜的完全没错,邓太后确实被儿子身上的味儿给熏得屏住了呼吸,其实身上还好,皇帝嘛,不洗澡也有用温水天天擦。
问题是头发啊啊啊!
汗臭味混着梳通头发时用的保养发丝的香料的味道,酸臭扑鼻。
邓太后是亲娘,立刻取笑道:“赶得这么急做什么,头发这个味儿,晚上能睡得着吗?”
周焱笑笑,想扶太后一把,“儿子就是久不见您,想您了。”
太后退后两步,让杨皇后扶住自己,拿帕子掩着鼻子,假作嫌弃笑道:“快去!快去!后头给你备了水,先洗了澡,咱们一家人再好好说话。”
这里的一家人,就单指她和儿子儿媳,连侄女邓美人她也不算进里头。
周焱无奈,只能笑笑,在宫人的围绕下去了后头梳洗。
等他换好衣服,半湿着头发出来,杨皇后立刻拿着干布巾迎上来想帮皇帝绞干头发。
周焱客气却不失礼貌地推开皇后,“梓潼有心了。”
杨皇后脸上笑意不落,只是眼神微黯。
邓太后看在眼里,也只能当做没察觉到什么,不痴不聋,不做家翁啊。
等吃完饭,宫人们又往桌上摆了茶,邓太后兴致颇高,对周焱道:“这回赶在九月前收拾了江宁府的庸碌们,于准也算是个有本事的,今年江宁的税赋也就不至于拖欠了。”
周焱摇摇头,并不愿意多谈,只道:“还早呢,于准一个人不顶事,明天上朝,还叫他们举荐几个能吏上来,最好是朝上的人外派几个,他们也就能安分几年了。”
邓太后点点头:“嗯,只怕朝里的能吏都不愿意离京,陛下还是要好好思忖合适人选,别叫人带着怨气上任。”
周焱应个是,邓太后瞟一眼一言不发的儿媳,终于把话题转到了连连的身上。
“听说皇帝在外头册封了个美人,还是于准进献的?”邓太后推推儿子,嗔怪道,“没有皇后用印,这可不合规矩。”
周焱还能说什么,他只能对着邓太后赔笑道:“回母后的话,并不算册封,就是叫着好听而已,正经该给什么位份,还是要请皇后明天见了人,再做主的。”
说完,周焱就带笑看向了杨皇后。杨皇后还能说什么,她就是心里恨不得把连连扫到采女这样的散号里头去,这时候也只能在太后面前大方一把。
“陛下金口玉言,当然比儿臣的话好使,母后,就依了陛下吧。”杨皇后不是会服软的性子,夹枪带棒的说了两句,也不看周焱,只挽着邓太后笑语。
邓太后被杨皇后晃了两下,也不偏向哪一方,只是老神在在地和稀泥:“唔……这是你们家的啊,我操心襄宗的后宫操心了半辈子,现在可不想操心小一辈的事了。”
她是不想见这小两口对着她一个老人家互飞眼刀子的,她年纪大了,是经不得事的老人家。
周焱知道母亲还是生气的,也不敢维护连连,只能接着赔笑:“是儿子见于准得力,所以昏了头,再没有下回了。”
邓太后转头看儿媳一眼,杨皇后脸色稍霁,不管怎么样,到底说了没有下回。
邓太后也就放下这个话题,又拉着儿子关怀几句,周焱和杨皇后也耐心陪着邓太后拉家常。
等到茶过三巡,老太后也已经和儿子聊痛快了,便作昏昏欲睡状,示意自己的贴身尚宫赶人走。
周焱不由得失笑,邓太后是宫里的老大,自然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
踏着溶溶月色,帝后夫妻各自在慈安宫门口上撵,皇帝对待皇后也不热络,只是不咸不淡地说了句:“这些天朕不在,辛苦皇后照顾太后了。”
杨皇后心里没好气,你要是真心话,就不至于在外头册封嫔御,打我的脸了,她心里不痛快,此时也只是硬邦邦地回了句:“陛下不必如此,侍奉婆母,是臣妾应尽之责。”
皇帝点点头,夫妻之间的裂口太深,已经弥合不了了,他拍拍扶手,示意御驾先行。
杨皇后坐在凤撵上低头以示恭敬。
宫人靴声囊囊,皇帝的仪驾已经远去,杨皇后这才抬头,示意自己的人出发。
乳母唐夫人陪坐在皇后的右侧,微微叹气道:“娘娘,您刚刚应该把陛下留下来的。”
“他会嘲笑我的。”杨皇后语气十分淡漠,眼里似乎含着寒冰。
杨家为元懿太子遗腹子请封在前,凤仪宫致使钱美人流产在后,皇帝肯定恨死了杨家的步步为营。
她再也不要见到周焱那似嘲似讽的笑容,见一次,她就好几个晚上睡不好。
周焱的龙撵抬到了常宁宫,连连已经半缩在美人榻上快睡着了。
她想等的,但是太困了,天都黑了,周焱还没来,她就从正厅挪到了西边次间的美人榻上,心想要是等等周焱还不来的话,她就要试着说服素衣,让她去床上等了。
只是她在美人榻上刚躺了一小会儿,就感觉到素衣有些急切地推她起来,还伏在她耳边说皇帝来了,连连心里一惊,晃晃头有些明白过来,赶紧从美人榻上爬起来给皇帝行礼。
周焱原本过来是有一点不快的,等看到睡眼惺忪,站着给自己福礼的连连,他被皇后堵住的心终于轻松了一点,乖乖巧巧的小丫头,等久了也不闹脾气,让人不由自主地喜欢,他拍拍连连的头,对她温和道:“累了就上床睡,不要等朕了。”
“谢陛下。”连连困得不行,听到皇帝纵容,她摇摇晃晃的谢个恩,转身就麻溜的上床了,速度快到都不要人扶,也完全没有要照应周焱的意思。
周焱看着连连麻利地爬上床,手底毛茸茸的触感消失了……不由得愣了一下,心说你这、好歹也客气两句啊。
他无奈地摇头失笑,也不在意,转身唤人进来伺候,他在慈安宫已经彻底梳洗过一次了,这时候闵继白也只叫人端了热水,替皇帝擦脸,洗脚,服侍他换了寝衣上床,便放下重重纱帐,退出去了。
连连原本是面向里睡着,周焱盘膝坐在床上,拍拍她的肩膀,正想说让她别卷被子,留给自己点。
连连突然转过身,眼睛都还没睁开,就抱着他的胳膊含含糊糊地告饶,“陛下,改天吧,改天行不行啊,今天臣妾真的好困啊。”
她一直困着,却就是睡不着,担心的就是皇帝今天过来就要拉着她妖精打架。
说真的,改天吧,这时候妖精打架她不能保证皇帝尽兴,但能保证自己半途睡着,体验效果可以预见的一般般,何必呢?对吧?
其实一路上也累的够呛的皇帝:……你还真当朕是铁打的啊?!
不过,他之所以过来常宁宫,还不是怕连连初入后宫,又还未侍寝,怕她明天去见皇后,被人轻视啊?
这……这丫头,居然宁愿睡觉,也不肯陪陪自己,周焱气不过,倾身伸手探到连连面前,用力捏了一下她的鼻头,才没好气道:“睡你的吧,朕明天还有早朝,哪有空陪你胡闹。”
连连这才安下心来,她任由睡意侵蚀自己的意识,说了句“谢陛下”,就又蹭蹭枕头,睡过去了。
依旧没有得到被子的皇帝……好的、睡吧,朕不过就是空气对吧?呵呵。
他拉开帘帐,叫过素衣,低声道:“去给朕拿床被子来。”
素衣过来,无意间瞟了一眼把自己裹成蚕茧的连连,简直恨不得晕过去。
对着皇帝,她的声音低八度:“是,奴婢这就去拿。”
不好意思啊,陛下,叫您见笑了。
一觉到了三更时分,皇帝摇醒睡得小猪一样的连连,他到时辰上早朝了,不要求连连服侍穿衣,至少睁开一下眼睛吧,待会儿再睡不是一样的?
夹着被子睡不醒的美人王连连迎风流泪,我可是宠妃啊,宠妃连睡个好觉的资格都没有吗?!她就不起!
皇帝见连连耍赖,干脆上手捏连连软软的脸蛋,笑骂,“守点规矩吧,原本该你比朕先醒,然后叫朕起床的。”
滑腻腻的,手感实在太好,周焱另一只手也上去了。
“啊啊啊啊啊!”
被捏住了脸蛋,不能再耍赖的连连崩溃地喊了好几声发泄起床气,又在床上滚了好几圈,才一脚蹬开被子,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
看着叫醒自己的罪魁祸首,她咬牙切齿道:“好,下次臣妾一定比您先起床,然后叫醒陛下!”
皇帝挑挑眉,没说话,但是脸上显而易见的写着:朕等着。
后来被连连激情叫起的皇帝——别问,问就是后悔,非常后悔,闵继白你日后再让二姐儿叫朕起床,你的小命就别要了。
皇帝去上朝了,连连也被素衣拦住不许睡回笼觉,她绕着连连不停的看,一会儿看看妆容,一会儿看看首饰,力求把连连打扮成一个乖宝宝。
按她的话说,给皇后留个好印象和给皇帝留个好印象一样的重要,这能决定她日后在后宫的生活质量。
连连捏拳,没错!等她年老色衰了,她的退休生活就靠皇后了,讨好顶头上司比讨好大老板更重要!
等打扮整齐的连连到了凤仪宫,对皇后寝宫的第一印象就是大,真的很大。
进了宫门,正殿凤仪殿前的露台就像一个小广场,上面满铺金砖,光可鉴人。走进凤仪殿,承重的柱子粗到需要三人合抱,横梁架得极高,小心抬眼向上看藻井,只觉得粉彩炫目,龙凤依稀可辨,再想看清楚些,就被辉煌金粉迷了眼。连连不敢继续往上看。学着素衣演示过得那样,跪下向皇后行拜见大礼。
杨皇后也没有多为难连连,连连头刚挨到地上,她就叫了起。
仔细打量两眼,只见新人五官明晰秀丽,下颌圆圆,稚气犹在,双眉未修,天生的上扬之态,削弱了娇柔之感,透出几分灵动,一双杏眼黑白分明,看人时真诚又温良,这个人品性不差,杨皇后知道,就是和自己作对,周焱也绝不是一个任性到没有底线的人。
对着连连温和一笑,杨皇后对自己身边的高尚宫道:“先帮着美人认认人吧。”
她的敌人是周焱,不是后宫的区区美人,何必为难一个稚气未脱的小丫头。
连连见杨皇后果然如素衣所说没有要对付自己的意思,心下就先松一口气,又顺着杨皇后的眼神看过去,果然见一个穿宫女服的人矮身向自己行礼。
主子面前的人要敬三分,连连赶紧还一个福礼。
这一福礼,便吸引了殿中大部分人的眼光,杨皇后居中坐着,见有人目露讥笑,有人点头赞同,也有人坐着和旁人低声交谈,一副看热闹的样子。
只是连连察觉不到,她正紧张而又忐忑地看着向自己走来的高尚宫。
高尚宫看着还很年轻,发髻梳的溜光,脸上笑吟吟的,一看就是个利落人。
连连看着她,紧张的心尖发颤,仍旧忍不住感叹,哇,大美人当行政秘书,皇后好有眼光,但是……不怕周焱横刀夺爱吗?
“美人,这是宋昭仪。”高尚宫听不到连连的腹诽,她站在连连身边,笑着向连连介绍席间的人。
顺着高尚宫手臂指向的方向,连连看过去,只见一个面似满月,肌肤莹润生光的美人笑眯眯地打量她,美人着白色暗花薄罗窄袖上衣,外罩深红色绣杂八宝纹半臂,下系一条雪白纱裙,底下露出绯色珍珠翘头履。
“姐姐好。”连连乖乖对着宋昭仪福礼问好。
“免礼!免礼!妹妹也好。”宋昭仪含笑不停点头,又下座拉着连连的手,盯着连连边看边“哎哟哟”连声热情赞道:“真是个好模样,怪不得封美人呢,我瞧着这位份再合适不过了。”
连连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又被宋昭仪拉着手,只得屈膝道谢。
宋昭仪见新人腼腆,羞怯地低着头,唯有一截玉颈露出来,雪白生光,更衬得面颊绯红,自己看了都想抱在怀里哄哄,心里就不由得泛酸,她年纪已经大了,这样惹人疼爱的娇态是再也做不出来了。不过转念一想,她又高兴起来,后宫高位多是官家女,从前唯有自己独居高位,偶尔行止不当,还要被人嘲笑,现在有了连连,至少自己有了可以坐伴的人。
坐在宋昭仪下手的,是一个带缃色纱冠,对插凤首滴珠簪的美人,美人脸上带着从容笑意,一手慢慢摇着团扇,一边歪着头打量连连,等着高尚宫向连连介绍自己。
“这是许婕妤。”高尚宫看起来对许婕妤印象很好,介绍时的笑容都真切了不少。
“见过许姐姐。”连连又是一套行礼。
“妹妹不必多礼。”许婕妤腕子翻转,手中的扇子往上抬,笑着示意连连起来。
她的话不多,但是十分客气,高尚宫向许婕妤点头示意,便带着连连接着认识后面的人。
紧接着的,便是燕国长公主的外孙女冯婕妤。
连连对她行礼,她只是点点头而已。
“我住昭德宫,就在常宁宫的隔壁,日后有空,可以多来玩。”
冯婕妤虽然态度不好,但是话却比许婕妤多,还邀请了连连去自己宫里串门。
连连听见这话,才敢趁着道谢的机会扫一眼这个出身高贵的妃子。
只见冯婕妤一双丹凤眼,眼尾上挑,面颊施红直扫鬓边,薄唇微抿,看人的时候下颌上抬,就是失宠了,气场依旧比在场的所有人都要强。
冯婕妤听见连连的道谢,也只是悠悠闲闲地摆手,说了句:“不客气。”
接着就是邓美人,大家品阶相同,邓美人起身和连连互相行礼。
“妹妹不用客气,以后都是一家人。”
她的声音十分温柔,一双柔夷柔弱无骨,连连拉着她的手,觉得如握软玉,抬眼看去,梳望仙髻的温婉美人明眸皓齿,气质文雅,举手投足间风范尽显,安坐席间,使人忽觉芝兰在室,真不愧是后族之女。
邓美人之下是钱美人,她姿色稍逊在座诸美几分,但也有肌肤如玉,柳腰一握的楚楚之姿,连连听顾小祥说她一向久病,今日一见,这么多人里,大家都着纱罗轻衫,唯有她外面还罩着一件蛋青色薄绸素面褙子,袖子大约七分,露出一截雪白手腕上戴两支开口略大的金镯,让人更觉病骨难胜衣,一见生怜。
就连杨皇后看到这样的她,都关心了一句:“你身子不大好,平安脉要常请,天气越来越热,你也不要太守规矩,看着晚间暑气未散,就不用过来了。”
钱美人怯怯的,只低声应是,然后侧首轻嗽了两声。
接下来的才人,采女等,就不用连连行礼了,反而是她们,个个都带着笑意给连连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