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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道姑 ...

  •   杜西洲吃完饭,正在等另一个女人。她吃饭总是很慢,好像饭粒要数,但杜西洲一点也不急,对这个女人他一向很有耐心。
      “我上午进城去,”杜西洲闲聊,“铜匠问我,你喜不喜欢那根簪子。我替你夸了一通,他一高兴,就想请我喝酒。”
      “你怎么不去?”
      “噫,”杜西洲笑着说,“还是回家吃饭好。”
      杜西洲手里玩着一枚小刃,薄似蝉翼,状如花瓣,是她的。
      “吃饭还玩,”女人说,“你不怕割手。”
      “不会。”杜西洲说,“桃花刃我也能用。”
      她微微一笑。
      “你不信?”
      她还是不说话。
      杜西洲说:“像你那样用,我当然不行,不过嘛,瞄准一样东西,倒也不难。”
      “它很轻,你会用力去投,你太用力,就会割手。”
      “我跟你打个赌,”杜西洲笑着说,“你看到窗台停着一只虫?如果我射中那只虫,你去洗碗。”
      “好。”
      “赌一个月,你做饭,你洗碗。”
      “好。”
      她点下头,杜西洲袖一扬,手中桃花刃飞出,一头扎进窗框,正好钉住虫子。
      女人拿着筷子沉默不语。
      杜西洲哈哈大笑,站起来说:“有人来了,我去看看——你吃完快去洗碗!”

      门外站着一个道姑。
      这是个身量高挑的道姑,广袖宽袍,逸致翩翩。她负手而立,佩着一支剑。
      杜西洲打量这道姑,不禁一讶。
      他认出这个人,她的剑看似不显眼,然而一旦出鞘,银光曼舞,十分美丽。
      “李音音?”
      “杜西洲。”道姑嫣然一笑。
      “呵,‘宫阙参差’,”杜西洲问,“——你来杀我?”
      “什么话,”道姑笑着,“你没看到,我已经出家?我一心修道,不接收钱买命的生意了。”
      “真想不到,”杜西洲说,“你什么时候出的家,我差一点就要逃了。”
      “你少胡说,”道姑又嫣然一笑,“就算我还在那一行,你看我的脑子像坏了?杀你,这生意我可不接。这钱太难赚,搞不好还要赔。”
      “过奖。”杜西洲说:“那么今天李音音上门,有何贵干?”
      “西洲——”道姑笑着,走上前去,“我们相识一场,看在过去的面子,我来请西洲帮一个忙。”
      杜西洲闪开。
      “李音音,别显得很熟,话讲清楚,我们过去有什么面子?——内子就在里面,被她听到,我不好解释。”
      李音音怔了一下。
      “杜西洲,你娶妻了?”
      “不错。”
      李音音一时诧异,又大笑起来,说:“你竟然娶妻了?全天下都知道你苦苦、苦苦暗恋流水刀,怎么,流水无情,你还是放弃了?叶平安一死,你连对手都没有,还不能把且惜愁骗到手?”
      “你,”杜西洲问,“究竟来干什么?”
      李音音眼珠一转,笑着说:“哎,别不耐烦,那我就直说了,我想你帮我杀一个人。”
      “你说什么?”
      “你没听错。”
      杜西洲看向李音音的剑,讶道:“‘宫阙参差,百金一杀’,李音音号称绝顶的杀手,你说这话,自己不觉得可笑?”
      “说来话长,”李音音轻叹一声,“我立誓不再杀人。所以我才出家。”
      杜西洲一听不禁笑了起来。“我今天好像有点听不懂人话。你出家,不再杀人,却又跑来找我,要我帮你杀人?”
      “正是。”李音音大方称是。
      “我跟你很熟?”
      “哎,西洲,”李音音笑道,“我们多少有些交谊,不要因为你成了家,就把往事都忘记了。”
      “少说废话,我帮不了你。我立誓不再用刀,已经把刀扔了。”
      “你的刀,‘追’,你扔了?!”
      “不错。”
      “那是若耶溪铸师造的刀,你舍得?”
      “扔都扔了,还说什么?用刀的人很多,道长走好,另请高明吧。”
      李音音沉默顷刻。
      “好,既然你不再用刀,那就算了,你告诉我流水刀住在哪儿,我去找她。”
      杜西洲看着她,眉头一皱。“你想杀的人,是谁?”
      “唐雷。”
      杜西洲想了想,“这个唐雷是哪位——不知,跟凤庐庄唐震有没有关系?”
      李音音盈盈一笑,说:“唐雷恰好是唐震的兄弟。”
      “哈!”杜西洲冷笑,“看起来,江湖人虽多,你能找的好像很少啊。”
      “所以我第一个就想到了你,”李音音奉承,“区区唐震,对杜西洲的刀来说,还不是小菜一碟?”
      “你怎么还不走?”杜西洲问。
      “那你告诉我,且惜愁住在哪?”
      “你看我的脑子也像坏了?”杜西洲反问。
      “杜西洲!”李音音声音大起来,“算我求你!”
      “你走好。”
      “——你以为我想求你?你那个老情人行踪隐匿,三年五年不吭一声,跟鬼一样!鬼都找不到她!整个江湖大概只有你知道她在哪儿,你带我去,要是她当面拒绝我,我没二话!”
      李音音心中一凛。
      其实她没听到任何动静,但杀手的直觉让她蓦地转身。
      杜西洲家门口站着一个人。
      是一个女人,装扮简单,绀青色的家常衣服,发髻插着一支铜簪。她不语地站在那儿,一眼看去,只是这户人家的女主人。然而李音音瞬间想退一步,她用力遏止了这股本能。
      那女人的目光投在她身上。
      李音音也看着她,过了会儿,又扭头看看杜西洲。
      李音音当然懂了。
      李音音笑着颔首致意:“流水刀。”
      女人问:“老情人,是什么意思。”
      “是我莽撞!”李音音忙认错,伸臂向那女人扑去。
      那女人似乎没有动,却避开了。
      李音音扑了个空,手放在唇上,笑说:“原来你们……你们喜结连理,真是一段佳话。”
      “我们跟你很熟?”杜西洲问。
      李音音一点也不生气,又一笑,径自走进竹亭坐下。
      “我认识你们,两位恰好也都认识我,这难道不算交情?——够格认识你我的人其实不多,这话对不对?”李音音淡笑着,说,“我今天就想和两位朋友谈一谈,讲一个故事。你们听完再说。”
      杜西洲无奈摇摇头。
      他闻到了麻烦的味道。这故事不会有一个好结局。

      李音音说:“那天我路过凤庐庄。”
      李音音路过凤庐庄。她其实出生在附近,小的时候,她就天天奔跑在唐家的田地之间。当然,那是太久以前的事了,那时她甚至还不叫李音音。
      她对这个故乡并没有什么眷恋,当师父带她走的那一天,她的故乡就已经是整个江湖了。
      所以李音音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调转马头,回到这里。她已经没有父母在世,剩下的亲人早已疏远,乡邻敬畏地打量她,只当这位修道的女人是凤庐庄的贵宾。
      她当然可以是凤庐庄的贵宾。
      李音音这三个字,能不当一回事的人,实在不多。只要她报上名,就算庄主唐震,也要客气客气,出来一迎。
      但她偏不想正大光明地拜访。她只想见一个女人。如果说故乡还有一个人令她稍微挂怀,就是那个女人,她小时的朋友阿桐。
      阿桐嫁给了唐震的弟弟唐雷。现在是唐家的娘子了。
      李音音潜入凤庐庄。“宫阙参差,百金一杀”,闯过的深宅数也数不清,高墙算什么,只要不遇到唐震本人,其余的人,她还不放在眼里。
      她找到了唐雷的妻子。
      那位娘子倚在窗前出神,侧影娇柔,纤纤素腕戴着镯,手上卷着一册书。她的风度看上去和阿桐一模一样。
      有个瞬间李音音感到惊诧,她想岁月如流,阿桐模样变得好多。但她很快醒悟,这不是阿桐——这位娘子太年轻了。
      李音音退了出来。
      阿桐的娘家还在原来的地方。有一名老仆眯着眼睛辨认好久,才惊呼:“原来是李家的春娘子!你怎么……当了道姑?”
      李音音笑着说:“世事无常。”
      老仆也笑:“阿春大起来,跟小时候大不一样了。”
      李音音试探说:“我路过附近,忽然想起你家小娘子,过来看看——阿桐好不好?”
      老仆脸上的笑登时没了,垂头长长叹了口气。
      李音音于是明白。原来她对这故乡唯一的挂念,也已经不在了。
      李音音是一个杀手,飘零之客,四海为家,她血满双手,见过的死远比生多。她从没有在乎过别离——人的一生,迟早要散,哪能计较太多。
      但此刻她忽然有点难过,为她的伙伴,也为了自己。怀旧空吟闻笛赋,到乡翻似烂柯人,她莫名地懂了。这句诗还是阿桐教她的。
      “她得的什么病?”李音音问。
      老仆脸上不知为何,出现了一种为难的神色。支吾一阵,勉强笑着说:“原来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该知道什么?”
      老仆抬头看她,说:“我家的娘子不是病死的。”
      “那是怎么一回事?”
      此时当然没有外人在旁,老仆却忍不住四面看了一阵,招呼李音音进门说话。
      “我家娘子过得很苦。”老仆说。
      “什么意思?她不是嫁给了唐雷?”
      老仆听到“唐雷”两个字,就吓了一跳,摇头说:“唉,就是那个人。娘子就是被他打死的。”
      李音音这才知道,原来阿桐嫁错了人。
      唐雷脾气暴躁,对妻子和下人一向呵来斥去,阿桐挨打也不是一次两次。那天凤庐庄来了客人,也不知道席上出了什么纷争,唐雷回去喝得大醉,阿桐劝了一句,被丈夫迎面一拳揍倒。
      侍女看了害怕,上前搀扶,想把娘子带出去。不知怎么,唐雷发起疯来,上前好一顿拳打脚踢,大概失了手,当晚阿桐就没了。
      “这已经过去几年了,”老仆垂头说,“那个人又续了弦,听说,那位娘子也过得不好。”
      老仆忽然又想起什么,叫李音音稍等,拿出一个小包来。
      李音音打开一看,都是一些陈年破烂,卵石子,刻花的盒子,荆簪子,一套魔合罗,她们玩过的东西,原来阿桐还留在家里。
      李音音笑了笑,摇头不要。
      “阿春这就走了?”
      李音音没有答话,老仆只见这道姑招来好一匹骏马,很快没了踪影。

      杜西洲问:“你想为你的朋友报仇?”
      “如果是你,你就算了?”李音音反问。
      “阿桐父母都死了,有一个哥哥。”李音音冷笑,“亲妹被人打死,我去问他,他连个屁都不敢放,只说‘病故’。我又去了唐家,去找唐雷现在的妻子。”
      “哦?”
      “那也是书香门第的女儿。我看到她一个人掉眼泪。”
      杜西洲皱眉,说:“唐雷的原配既然死得蹊跷,想必名声不好,读书人家为什么要把女儿嫁过去续弦?”
      “因为她是个女人。”李音音冷笑,“她家兄弟欠了赌债要被索命,女人的命贱,只好嫁了。”
      杜西洲摇头。
      “呵,”李音音说,“你也是个男人,少装样子。”
      杜西洲问:“你跟那位娘子说了,你要杀她丈夫?”
      “你当我傻?我趁她睡着,捋起她的袖子看过,呵,还看得到乌青。唐雷酒喝得越来越多,她迟早是第二个阿桐。”
      李音音说着,又朝且惜愁扑去:“刀尊——”
      她当然又扑了个空,只好对空气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我不是杀手,”且惜愁说,“也不造浮屠。”
      “你就当帮朋友一个忙。”
      “我们好像也不算朋友。”
      李音音一听,深吸了口气。
      杜西洲笑着说:“内子话直,不要见怪;你也知道,她一向离群索居,‘三年五年不吭一声’,只问刀,不问江湖。”
      李音音扭头向他:“刀尊不去,那你去,也行。”
      “我说了,不再用刀。”
      “没用的男人,废什么话!”
      杜西洲眉头又皱了起来:“喂——”
      李音音坐下,冷冷说:“请你们再考虑考虑,你们想想,唐家那个娘子,无依无靠,等你们救命呢。”

      李音音在南屏山徘徊了好几天。
      这时四更,那两位刀者当然熄了灯。李音音坐在竹亭里,托着腮帮望着夜空,听风声和草木窸窣。
      她可以等。她耐心一向很好。曾有一次,她打算杀一个人,在那个人的家外等了三百多天。
      阿桐的仇,她一定要报。
      阿桐出嫁的时候,她已经不在故乡。只听说,阿桐嫁得风光。刘家祖上有显赫之人,但到了这一代,以教书为生,人人都说,刘家娘子嫁得不错。
      李音音不知道错不错,也不在意。那时她已经走上了完全不同的路。她在意的事,已经离故乡太远了。
      如果阿桐过得还好,她们见面,会怎么样呢?其实李音音知道,不会怎样——她们的交谊随时间淡去了。她们很可能说不了几句话,因为能谈的不多。她们可能只是望一眼对方,知道彼此还好,此后也就不再相遇。
      但阿桐死了。
      阿桐死了,那些早忘得一干二净的事情,她又想了起来。
      她想起阿桐家里每个旬休的糖糕,阿桐只有一块,分给她一半。她想起阿桐学作诗,专门给她写了一首,因为古人作诗常常要赠朋友的。她想起她们在田野里放风筝,她偷人家地里的东西吃,阿桐很迟疑,但最后还是吃了。
      那个女孩的一颦一笑,她们度过的时光,她又想了起来。
      李音音去找阿桐的大哥质问。那个人支吾半晌,最后叹了口气说:“家妹也有不是。她嫁进唐家这么些年,没留下一儿半女,七出者:无子,一也。圣人云……”
      李音音打断,说:“你的意思,阿桐活该死?”
      那人说:“我的亲妹,我怎么会觉得活该?你当我没有心?只不过他们家务事情,我也不好插手太多……”
      李音音笑道:“当然当然。就不知道你妹妹‘病故’后,唐家给了你多少钱?”
      那人勃然大怒,脸涨得一阵青,“你把我当什么人?圣人教训……”
      李音音拂袖而去。
      她的剑如果还能杀人,她连圣人一起杀了。
      望着茫茫夜空,李音音发现自己眼睛一热,竟然掉下泪来。
      “为什么?!”她向夜空问道。
      她收钱买命,不问因果,这句“为什么”根本笑话。她不该这么想的。也不该哭。可是她蓦然捧脸,哽咽起来,哭得停不下。
      旁边房屋里灯亮了。
      李音音抬起头,朦胧泪眼,看到一个女人。
      且惜愁披着一件衣服,举灯沉默一阵,走进竹亭。
      “你真是固执。”她说。
      “彼此彼此,”李音音眨掉大泪珠,冷冷说,“流水刀也是固执的人。”
      “你既然知道,还等?”
      “我听说,流水刀很有意思,几次现身江湖,都为了朋友。”李音音一笑,注视这个用刀的女人,“不巧我也有朋友,我的朋友也很重要。你想必懂。”
      杜西洲这时也出来,叹了口气。
      李音音冷冷说:“要你叹气?”
      “你半夜在我家嚎哭,我只叹一口气,你有意见?”
      李音音抹了一把眼睛,冷着脸。
      杜西洲说:“我们已经讲得很清楚,不想管闲事,你何必苦苦纠缠。有这个工夫,你不能另请高明?”
      李音音不理杜西洲,径自看着且惜愁,忽然笑了一声。
      “你以为这是闲事?”她向且惜愁问道。
      “你也嫁了人,呵,你以为我没看到?流水刀又怎样,你还不是每天做饭洗碗,一堆的事情伺候这个男人?”李音音鼻子里哼了一声,“你以为杜西洲现在对你还算不错,谁能保证,江湖险恶,你没有受伤生病的一天?——到时候杜西洲往你脸上扇一巴掌,你有苦没处诉,就知道这不是闲事了。”
      杜西洲冷不防愣了一下,大怒拍案而起:“李音音!”
      “你看,”李音音冷笑,“他现在可就会拍桌子。”
      杜西洲忽然也笑了:“李音音,你当我好欺负?”
      李音音沉默一会,她当然不想节外生枝,真的惹恼杜西洲,便说:“算我胡言乱语,说过了。杜西洲,我向你赔罪——呵,我失口一说,你就发怒,那唐雷活活打死妻子,你反而不在乎了?”
      且惜愁说:“争吵无益。”
      “阿愁——”李音音脸一变,委屈说,“我是来求你的,我不想争吵。”
      “我说过,我不是杀手。”
      “你真的不肯帮忙?”
      且惜愁沉思。
      “阿愁,”李音音含泪,“她只有我了。”
      “我可以帮你。”
      李音音眼中光亮一闪,登时破涕为笑,谄媚笑了起来,“我就知道,阿愁的心还是软的……”
      “我要你的一样东西。”
      “我都给你——你要什么?”
      “剑法。”
      李音音一怔,“你要我的剑法?”
      且惜愁说:“我要你搬去姑苏,那里有一个女孩,你收她为徒。我欠她父母一个情,你帮我还这个情,我就去凤庐庄。”
      李音音想了想,笑着说:“姑苏好地方,我为什么不去?再说我也喜欢女孩子,这事包我身上,只要她有资质,宫阙剑也是她的!”
      李音音转头又向杜西洲笑说:“是我不对,我胡说八道,你万万别往心里去,将来你如果有事找我帮忙……”
      “你,”杜西洲冷冷打断,“怎么还不走。”
      “抱歉抱歉,打扰了。”李音音笑道。借着稀疏月色,只见道袍翩跹,人已不见。

      “李、音、音。”杜西洲望着道姑消失的方向,牙缝里说。
      且惜愁手放他背上。杜西洲知道她的意思,咬牙说:“我、不、生、气。”
      且惜愁微微一笑。
      “你为什么答应她!”
      “我很快回来。”
      “阿愁,我们新婚燕尔——”
      且惜愁想了想,“我答应你,等我回来,一个月,家里所有的事我来做。”
      “我和你一起去。”
      “你为什么和我一起去?”
      杜西洲恼怒:“我们新婚燕尔——”
      且惜愁说:“三个月。”
      “一年!”
      “不要过分。”
      “是谁过分?”
      “唉,”且惜愁说,“一年就一年。”
      杜西洲怒火难消,捏紧拳头,在桌上捶了一下,那盏灯忽地熄灭了。黑暗中且惜愁说:“一年,不会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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