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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又死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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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碍,无碍。”夏管事自己站了起来,呲牙咧嘴的揉了揉腰,硌得慌。
郁捕头就这么看着夏管事站起来,嘴里关切,双手环胸。也是给夏管事一个教训,敢躲在门外偷听,也要有被人发现的觉悟。
“我们也快了,郁捕头,去找那几位守在外面的衙役兄弟,我们再搜查一遍,即可。”
宋悬好脾气的笑笑,“还未见到过侯爷,待这里的搜查结束,可否让小生见一见侯爷?”
这话是对着稽夫人说的,宋悬抿了抿唇,笑意不达眼底。
稽夫人向宋悬看去,微挑的眼角带着冷然。她忽然抿唇一笑,清丽如珠子落地的声音响起:
“郎君有心了,过会便让夏管事带诸位去罢。”
说完便离开了,留夏管事一个人,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好等在院外。好在雪停了后,日光出来了,也不算太冷。
“多谢夫人。”宋悬笑意渐散,他刚刚从稽夫人眼里看见一抹兴味,仿佛之前的冷漠是他的错觉一般。
他似乎窥伺了一只猛兽的獠牙。
“二郎君,我们还要找那铜片?”郁捕头四处翻找过,除了衣柜一些隐私的地方,他几乎都翻过了。
“对。”宋悬拼了拼手中的几枚铜片,大致推断还有三个还未找到,“还差三个,叫弟兄们再来找找罢。”
不知不觉间,宋悬又找回了以前的称呼,他重生前,也是如此称呼衙役们的。却惹得郁捕头嘟囔了一句。
“这怎么比我还习惯衙门的老话。”
最后,在屏风上找到一枚,在床板缝隙里找到一枚,还有一枚却怎么也找不到。
郁捕头快要把屋顶给掀开来了,找得头都大了,都找不到最后那一块。
宋悬把手中的所有铜片拼起来,丢失的那块是最最中间的一块,也是最重要的一块。
“怎么就最重要的一块不见了。”郁捕头也纳闷,“我们都快把这地方翻过来了,怎么都找不到。”
宋悬亦沉吟不语,所有地方都找过了,就连那珠宝箱子也翻了又翻,除去粗心大意,便只有一个可能性。
最后一片已经不在现场了。
“罢了,再留两人仔细找寻,其余继续看守,切记,不要让可疑人等接近。”
“是!”衙役们抱拳应是,接过小孩,才幽幽反应过来。
“我等,是不是,太听话了些?”
“就像是大人的指令一般。”
“这郎君一开口,那威严真的跟魏大人一模一样。”
衙役擦了擦汗,“约是刚刚一直听那郎君的指挥,习惯了罢?”
“应该是,应该是。”
他们对视一眼,心有余悸般,看着宋悬离开,重新站了回去。
夏管事在前面领路,郁捕头紧紧跟着,宋悬慢慢悠悠走在后面。
他毋须如此着急,侯爷不会走,这几天,他大概都不会出府了。
宋悬握住玉坠的流苏,面前的迷雾太多,仅仅是这些,还远远不够。
及至前院,他们来到一个十分雅致的屋子前,廊前挂着竹条,伴着风声发出丁零当啷的响声。
走近才发现,那些竹条上还绑着瓷片,才能发出如此清脆的声音。
夏管事弓着腰站在门前,小心翼翼的敲了敲门,“侯爷,宋二郎君来见您。”
等了半晌,没人回应。
夏管事又敲了敲门,这次,声音更大了些,“老爷?”
依旧没有人回应,宋悬望着紧扣的门扉,突觉不对,也不顾什么礼数,上前去敲门。
“安平侯,宋府二郎君来见。”
屋内,死一般寂静。
宋悬抬脚一踹,紧闭的房门打开,门闩裂成两半,掉落在底,竟被宋悬硬生生踹开了。
踹开后,宋悬扶着门,额头的汗滴落,脚有些麻木。面前,那幅簪花仕女图摆放在正中央的墙上,正对着宋悬微笑。
夏管事发出一声尖叫,从里屋爬了出来,大声叫着跑了出去,“不好了!侯爷薨了!”
郁捕头瞳孔微缩,赶紧进了里屋,宋悬紧跟其后,见到了与霜姨娘死法一模一样的稽腾。
丁零当啷的响声络绎不绝,就像宋悬耳中的嗡鸣——线索,断了。
所有的事情都出乎他的预料,稽腾的死也是,他会死在稽青一把火烧掉的候府,而不是现在,更不可能被他自己模仿的手法杀死。
宋悬忽然想起什么来,从袖子里拿出帕子,撸起稽腾的袖子,上面,条条鲜红的抓痕都说明了,是他亲手杀死的霜姨娘。
“这上面怎么这么多抓痕。”郁捕头讶异道。
郁捕头本想阻止,但他因为震惊后退了一步,反应过来时,宋悬已经撸起了稽腾的袖子,查看了稽腾的尸体。
“这是霜姨娘临死前抓的。”宋悬放下袖子,重新将帕子叠好,收回袖口。
郁捕头:“什么?!”
“一个会拿着棉衣与霜姨娘对峙的男人,一个冲动恨不得霜姨娘死的男人。”宋悬道,“这个人只有可能是霜姨娘的丈夫或情人。”
“你觉得,还有谁能够让人打扫干净霜姨娘的房间,见到珠宝箱子毫不在意,轻而易举使唤春桃。”只不过,春桃是故意如此罢了。
郁捕头脸色愈发怪异,“那他何须将霜姨娘摆成那个样子?直接对外称病便是。”
“若没人看见,或许可以。”宋悬淡淡道,“这个案子里,最重要的,或许不是凶手,而是春桃。”
“她目睹了整个过程,并有意无意引导安平侯将所有的事都交给她处理,打扫清洗都是她。
所以她才会留下这么多线索,引我们去查,那珠宝箱子也是她放进去的,上面无灰,但拖出来时,底下全是灰,这便证明箱子是她放的。
我想,安平侯应该是看着春桃布置了大部分,唯独兰花与耳坠,他没有看见。”
“因为耳坠可以说明霜姨娘与王李的关系,但兰花又有什么联系?”
郁捕头不解。
宋悬:“兰花与安平侯身上的抓痕有关,也跟被清理的房间有关。断裂的指甲,便能说明霜姨娘是有挣扎过的,但房间内并无挣扎的痕迹。”
郁捕头:“也就是说,房间被清理过。”
此时,夏管事带着稽夫人过来了。
速度之快,也就不过一刻钟的时间。
稽夫人没有进里屋,而是着人进来,面色苍白的看一眼,便出去向稽夫人说了句,“侯爷薨了。”
宋悬跟郁捕头出来时,只能见到稽夫人平淡的背影,她甚至没有说一句话,便离开了。
夏管事慢吞吞的上来,被吓得惨白,都还没缓过劲来,便道:“我们已经去报案了,诸位请便。”
说完便急匆匆的逃离这个房间。
“看来,大人又得来一趟了。”郁捕头也颇为头疼,“这案子破了还是没破啊?”
宋悬皱了皱眉,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等魏大人来了再说罢。”
稽腾却死在了自己模仿的凶手手下,一个戒备森严的侯府,竟然让一个凶手轻而易举的杀死了侯爷。
这绝对是不可能的。
这边,稽青幽幽转醒,面前,是放大的银针,他朝右一躲,离眼角一点远的地方被割出一道细小血痕。
要不是钟屹眼疾手快,恐怕就要划过太阳穴了。
“你是谁?!”稽青狠狠瞪着钟屹,布满血丝的眼珠子,仿佛一头黑暗中的狼。
钟屹拿着钟的手微微颤抖,他本就性格懦弱,被人一瞪,霎时说不出话来。
“我……我是大夫……”
钟屹眼神闪烁,在稽青警惕的目光下,连拿着银针的姿势都没有变过。
稽青见钟屹没有威胁,才微微放松下来,不再用凶狠的目光,看着钟屹。
钟屹也松了口气,面对死人他擅长,对活人他就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里是哪里。”稽青轻飘飘的疑问,却令钟屹又提起刚刚放下的心来。
“安平侯府的客院。”
稽青听见是安平侯府这四个字,挑了挑眉,又环顾四周,见的确是他熟悉的陈设,表情更加冷凝。
“谁把我带进来的。”
钟屹老老实实回答:“宋悬,宋二郎君。”
听到这个答案,稽青丝毫不觉得意外,他所遇见善心泛滥的人,只有宋悬一人。
愿意找大夫医治,还将他安置在自家客院,想来也是知道他在安平侯府是何等处境了。
稽青不知为何,有种自己狼狈的过往被他看见的羞恼,明明被人看低了这么多年,遇见他却不想被他用鄙夷的目光看着。
稽青敛眉,手紧紧握住床榻,没由来的厌恶自己。
钟屹望着稽青的神色,忍不住嘱咐道:“若有什么事,还是说出来的好,莫要放在心里,郁结在心,对身体不好。”
“你懂什么。”稽青嗤笑一声,意味不明的看了一眼钟屹,脸色阴沉。看起来就像个从地狱跑出来的恶鬼。
钟屹顿时噤声,这里就他跟稽青两人,瞬间整个屋子都安静下来。
稽青转过头,不再理会钟屹。
钟屹赶紧收拾银针药箱,他要出去透透气,再待下去,他恐怕连呼吸都不敢了。
“等等。”
钟屹背着药箱的身影一顿,缓缓转过身去。
“你与宋悬是什么关系?”
见那恶鬼眼睛微眯,仿佛钟屹一个说不好,他便要露出獠牙来,钟屹紧张的抿唇,小声道:“好友?”
恶鬼瞬间不爽了,却没有做什么,只轻松平常道:
“出去。”
钟屹飞快的出去了,就像后面有人追赶似的来到院子,大口大口呼吸。
“好友?果然只有这种见谁便笑的家伙,才会有如此怂的好友。”
稽青轻嗤,却不自觉的带着酸意。
安平侯府的门又一次打开了,魏赋急匆匆跟在瑞王身后走进大门,额头渗出些许汗滴。
他刚打探到一些消息,内心震撼时,安平侯府又来人报安平侯死了。正被这消息打得措手不及时,瑞王竟来到京都府,说是来看看进展。
两厢人撞得正正好,于是,瑞王,跟着来了。
宋悬与郁捕头两人,便在院外,见到了一脸兴味的瑞王。
此时的瑞王,换了一套镶金的绒衣,正中的是一只金蟒,张开大口,仿佛要吞了什么似的。
宋悬跟着郁捕头跪下,心里略有些疑惑。
一向吃喝玩乐的瑞王怎么来了?
他并不知晓瑞王给出的三天期限,只以为是一件与稽青相关的案子罢了。
“起来罢。”
瑞王低头看着宋悬,忽然开口道:“这是哪家的郎君,本王怎么没见过。”
“是已故宋仁大人的次子,因从小体弱多病,故而不怎么出来走动。”魏赋解释道。
“宋仁?那个一脸严肃的老头?”瑞王摇了摇扇柄,明明是合起来的扇子,却硬生生给他摇出风流倜傥的感觉。
“本王倒是不知,那老头能生出这么个貌若冠玉的儿子来。那长子跟个冰块似的,这次子怎么如此面善?”
这话,魏赋是答不出来了,他该怎么说?
说两人非一人所出,还是说宋仁年轻的时候,也是被姑娘扔过帕子的。
好在宋悬替魏赋解了围,“龙生九子,各有不同,许是悬天生爱笑,这才与兄长不同。”
“那这么说,你不是并非宋仁所生了?”瑞王饶有兴致,一双漂亮的凤眼微微眯起。
“悬的亲生父亲是大理寺少卿,宋仁宋大人没错。”宋悬不卑不亢道。
“有意思。”瑞王眯着眼睛笑了,勾着嘴角破有些邪肆,他本来就是喜怒无常的性子,明显被宋悬勾起了兴趣。
“既然你先发现的尸体,那不如你先告诉我你的推测好了,若说的有一点不准,本王就要治你的罪!”
那一声,铿锵有力,惊得魏赋睁大了眼睛。
魏赋没想到瑞王竟然让宋悬来讲述。
宋悬虽有些才能,但断案这东西,就连他都没办法保证完全正确,瑞王这分明是在刁难人。
魏赋:“王爷,宋二郎君不过是刚刚中了探花郎的学子,还未有任何官职,这让他来讲述,未免太……”太为难人了。
“那魏大人的意思是,只要宋二郎君有了官职,便可以了?”
瑞王道:“那本王便跟圣上要一个来,只要宋二郎君没有一丝错漏,三品以下的官员,随便挑。”
宋悬敛目的瞳孔微缩,这于他而言是一个极大的诱惑,他需要可以进入大理寺密档的官职,瑞王便给他送来了。
“这……不合规矩啊。”魏赋也是被瑞王惊了一惊,脑海中除了不合规矩外,竟想不出其他的说辞。
这于谁来说,都是一步登天的好机会,但同样的,也是极为凶险的一招。
说对了,三品以下的官职任挑,说好了,极有可能会引来圣上的猜疑。
魏赋从来不怀疑瑞王的话,他说可以要得,便能要过来。他还记得瑞王要了圣上最为喜爱的孔雀,圣上也二话不说的送了。
这叔侄关系,表面上还是极为亲热的。就是不知道圣上这个侄子,会不会有朝一日,剑指所有宗室了。
“规矩都是人定的,我乐意送便送,就是不知道这宋二郎君,愿不愿意。”
瑞王以扇柄抵住下巴,端得是胸有成竹。
果然,宋悬答应了。
“如此,悬便开始讲述了。”宋悬拱手,一往无前的气势,令人十分满意。
“我等在屋外,夏管事先敲的门,不见安平侯回答,便再敲了一次,我见事有不对,安平侯还是没有回应,便踹了门。”
宋悬指了指门槛里的门闩,“屋子是从里面锁上的,门缝没有撬过的痕迹,窗户紧闭,屋内摆设齐全,且干净,不像是有挣扎的痕迹。
安平侯被吊于床榻之上,同样是用纱巾绑缚,双目紧闭,手臂上有抓痕,双膝跪于塌前。
颈部有勒痕,且呈八字状,是被人勒死,但无挣扎痕迹,许是被点了穴道。”
“为何不是下药?”瑞王问道。
宋悬:“屋内并无茶水点心的痕迹,且凶手必定不是安平侯府的人。”
“你说不是就不是?有何凭证?”
看来瑞王是打算为难到底了。
宋悬也未露怯,“本案凶手与方五郎案凶手是同一人,若他在安平侯府,那么便不会出现安平侯模仿他杀霜姨娘的案子。”
“什么?!”这次,轮到魏赋震惊了,“霜姨娘是安平侯杀的?!”
“是。”宋悬道,“悬已找到杀人凶器,并且安平侯手上的抓痕,也是凭证之一。”
“带我去看看。”魏赋急不可耐,他实在是太过震惊了,“这不可能啊,他要杀个妾侍做甚?要想一个妾侍死,何须这种手段。”
确实,候府内弄死一个人,是最容易不过的事,可问题就在,稽腾是亲手杀的人,亲自让春桃布置现场。
他冲动之下,可不可能想这么多。
“诶,魏大人先等等,我还没听完呢,尸体就在屋内,你想怎么看就怎么看,我还要听二郎君讲完他的推断呢。”
瑞王用折扇阻挡了魏赋的去路,看着宋悬的眼神颇为有兴趣,“你接着说下去。”
宋悬拱了拱手,接着说下去。
“屋内陈设都符合安平侯的身份,唯有正对着门的那幅簪花仕女图,不同。
那是霜姨娘所画,并且画技十分特殊,看画时,在不同的位置,画上的眼睛会跟着位置动,仿佛画活过来一般。
这,也是李大家的独门画技。”
魏赋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他的猜测成真了!
“你说的,可是李岩峰,李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