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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6、第166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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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绽放焰火,一瞬间的瑰丽,是淹没繁星的绚烂。
滕王驻足看爆出的烟花,有小厮经过,他抓住小厮问,谁放的烟花?
小厮答,是汪撷姑娘。
“人家看你今天不大高兴,放烟花给你解解闷,你都不出门去看一眼,煞风景了吧。”滕王进屋,放盘茱萸果在他面前:“喏,也是人家让婢女给你送来的。”
“拿走,影响我的视线了。”晏霁之斜倚着太师椅在思考事情。
滕王在心里吐槽他下,把果盘拿走,跟他说:“今晚来了八个人,八十万贯,有个商户跟我说近来有人在大举收粮食,还是比市面上略高的价,而且好像要把江南粮食收尽似的。她怀疑是朱芑适在背后,她还有事想跟你面谈,我让她等等。”
晏霁之喃喃:“陛下何以会选吴兴,巧合吗?”
滕王瞧他像在魂游:“你嘀咕什么呢?”
“烟花漂亮吗?”晏霁之坐端正。
“你不是没想看?”滕王随口道:“你这会儿出去,应该还有。”
“是陆兼放的,提醒我,烟花闪耀,转瞬即逝。”晏霁之告知。
滕王手微顿,烦,看个烟花都能扯出文章来,略过道:“人你见不见?她姓蔡。”
“不见。”晏霁之估测:“朱芑适大概能收到二百万石粮食?”
“我看不止,当然提前是咱们不阻拦,秋收还没完呢,这会儿粮食最多了。”滕王问:“咱们是温和些跟朱芑适打声招呼,还是无视他直接下令禁止?”
“有人高价收粮,你偏要去阻止,人家不得怨死你。”晏霁之打趣。
“我跟你说正经的,若起战事,粮价飙涨,老百姓买不到粮可要出乱子的。”滕王语气隐隐有丝急切,有个声音幽幽笑:“可以让江南大小豪族捐粮嘛。”
“哪有那么——”容易?滕王察觉这声音不对啊,转头看见陆老爷,陆兼他爹。
滕王手抵唇轻咳,晏霁之颔首略表问好:“陆老爷多虑了。”
陆老爷谈道:“其实,若是届时百姓们买不到粮食,朝廷若有需要,我们可以给,这点价是不够看,但若是整个南方起战祸,大人岂不知对朝廷有多大危害?”
滕王低头垂眸,钦差标价狠,他们更狠,居然真的是一亩地都不想出啊。
晏霁之看向门口,梁巡抚领着纪荷净进屋,纪老头气馁道:“那个,那个你想要什么,还有什么你想要一把铁伞,我可以给你,芮家我不告了,状纸还给我。”
梁巡抚递两份信笺给钦差,滕王阅过诧异了:“楼冶一天走不出三十里?”
“是啊。”梁巡抚道:“天天有人闹事,或暗中埋伏袭击,或公然劫囚,吴兴这位,今早都喊出来了,陛下非要诬赖他们,他们就豁出去,拉着全城人陪葬。”
“铜油已经摆上城墙。”陆老爷补充:“吴兴眼下一触即发。”
中秋以来,皇帝惩治除朱家外参与私自铸造铜币的涉事一众,彻查吴兴府的违法乱纪,只是哪怕证据确凿,逮捕的进展却很慢,这群犯事者明着对抗。
他们背后站着昌隆侯,这是昌隆侯在与皇帝抗衡。
滕王看向晏霁之,晏霁之淡淡道:“陛下亲自在责问,岂容我们多事?”
“但,但是……”滕王焦虑呀。
“但是吴兴府若处理不好,两位钦差和巡抚全得担责。”陆老爷说。
“我倒不怕担责任,就是…就在我们眼皮底下,闹出这种祸乱,我们怎好袖手旁观?”滕王初领差事就想把事做好,晏霁之提议:“那你上书建议陛下派霍雄鹰来吧。”
滕王不想搭理他的幽默。
晏霁之很认真啊:“跟人对骂还有谁比霍雄鹰合适。”
滕王无奈:“你不要这么淡定行吧,好像就我干着急。”
晏霁之端起茶盅抿口茶,缓缓道:“昌隆侯是想拖着陛下进而蛊惑圣人,吴兴的形势,圣人若不出手,陛下派军围剿则朝廷不顾百姓生死,陛下若是退让,损及威信,向着昌隆侯的那些地方官还会纷纷效仿企图要挟朝廷,故,吴兴已是一触即发。”
“所以啊怎么办?”滕王急迫。
晏霁之打发道:“朝堂上那么多大臣不必你操心。”
滕王一噎,小厮报有人求见钦差,递上来人信物,滕王翻看:“这是楼冶的?”
“让他进来吧。”晏霁之道。
小厮退下,将人带来,来人进屋,单膝跪地,趁屋中众人不察时拔刀跃起冲向晏霁之,梁巡抚一惊,滕王一个激灵反应过来时陆老爷和纪老头已经冲外喊护卫,晏霁之波澜不惊,晏诺杀出,打斗数十来回将人制住,巡抚忙让赶来的官差将刺客压住审问。
然官差们刚给这刺客戴上铁链束住,此人便自尽了。
屋里众人聚焦晏霁之,晏霁之沉吟会儿摆摆手,官差将刺客抬走,他提笔写信,交代:“即刻送去给朱芑适,告诉他,这是我给他下的战书,有本事他就应战。”
晏一接信告退,陆老爷赞道:“大人临危不乱,气定神闲,大将之风啊。”
“陆老爷过奖了,没有美人在怀而已。”晏霁之真心话,刚才,这刺客冲向他的顷刻间他真就是想到若是霍灵渠在,不必晏诺,他自己出手。
“……”
滕王想走圈:“这人会是朱芑适派来,在衙门里他就敢派杀手?”
晏霁之看陆老爷,陆老爷告辞,晏霁之颔首,表面都还客气,陆老爷走后,晏霁之道:“明天一早,我去盱眙,纪老随我同去吧。”
“什么?”滕王嚷起来,梁巡抚紧随规劝,此举当真不妥。
“衙门里还好,一出府衙全是盯梢的,放只信鸽都得朱家射下来看过,太闷了,明早我带二十精锐去盱眙透透气。”晏霁之给个理由,滕王又糟心,梁巡抚仍劝:“但眼下的形势,您实在不宜远行,朱家的眼线也不是去了盱眙就能摆脱。”
“我只是不想在这里开杀戒。”晏霁之说,梁巡抚一怔。
滕王感觉好像吹了凉风令他浮躁的心冷静了些:“你,你什么意思?”
晏霁之俊脸淡漠:“字面意思。”
滕王无言,梁巡抚叹息,杀伐果决,其实,当前江南风声鹤唳,朝廷若不派个镇得住的大臣稳不住局面,什么样的大臣能镇得住?大约就是敢于斩杀朱家人了吧。
纪老头默默提出:“那我们去盱眙查不查芮家?”
“查,既然去盱眙,当然要查,你来办,速战速决,五天给我个结果。”晏霁之要求,纪老头磨刀霍霍爽快应下,晏霁之再转向巡抚:“朱芑适不会只想收粮,他毫不掩饰地大举收粮是想掩盖他还有在暗中收盐,拦住他,一车盐都不准他带走。”
梁巡抚一凛,滕王再个激灵:“他收盐作甚,盐又不是粮食还能缺了?”
“朱芑适若想将粮食运回广南,动静太大,更会轻易被截住,这些粮食只会藏在江南,仔细留神,把粮食找出来。”语毕,晏霁之请巡抚送送纪老。
滕王郁闷的抱盘吃茱萸果。
“能不能请你抓个人?”晏霁之礼貌的商量,滕王大方的没有计较刚才被无视:“咱们正事都头大了,何必还要节外生枝?那毕竟是芮尚书的老家,陛下想料理自然会料理,哪儿有你不请示就自作主张,吴兴府,你不都还在说岂容我们多事吗?”
晏霁之不语。
滕王没好气:“谁啊?”
“你大外甥。”晏霁之相告,滕王冒出点诡异看着他:“我哪个大外甥?”
“你大姑姑的大外孙。”晏霁之把案卷给他,滕王想挠头:“他又犯什么事了?”
“你大表姐有好几万亩田地隐去了,还有记在长子名下的,去揪出来,该交多少赋税,一个铜板不能少,前些年没有交的田赋补齐,金陵府尹和你大表姐若是阻拦你抓人,不必跟他们客气。”晏霁之叮咛:“我明天一早去盱眙,芮家的事,你别管了。”
滕王还能说啥:“随便你,才懒得管你自讨苦吃。”
晏霁之的战书送到朱家别庄,朱芑适看过把信给扔了,孟怋乂拿起看,抿笑,信上说:有本事你跟我比清心寡欲,谁能坚持得久,你个出门办事还没戒掉女色的混蛋!
朱芑适刷刷几笔回信怼:有本事你让霍灵渠给你怀个胎啊?!
晏霁之回信:我是个讲究人。
朱芑适:孬种!
晏霁之:孬种!
朱芑适跟晏霁之隔两地对呛,差点想再回信过去,忍住了,他才没那么幼稚,思量道:“看来晏霁之很懂今夜这刺客只是个障眼法想令他瞎猜疑。”
“这样的人是难缠,不如问问他怎么猜的?”孟怋乂直觉:“他应该会愿意说。”
朱芑适遂再派人送信过去,拿到回信,朱芑适想翻白眼,信上讲:我也给自己安排了场刺杀准备迷惑你,不过我定在两天后,那么今夜肯定是你了。
孟怋乂乐:“推己及人,有想法。”
朱芑适双眼微眯:“晏霁之不会想拦着我收粮?”
“当然不会,他只会想把粮食截住。”孟怋乂肯定道。
“再给他送个障眼法?”朱芑适琢磨。
“难。”孟怋乂剖析道:“世子猜,他猜不猜得出你还有在暗中收盐,我猜他一定有数,他不会阻止你收粮,但他一定会阻止你收盐。想将粮食运回广南,他在洪州阻截,我们就是半个瓮中鳖,若走海运,我们恐怕根本出不了海。”
“你想把这些粮留在这边?”朱芑适道。
“问题是藏在哪儿才不会给他人做嫁衣。”孟怋乂默认。
“放吴兴府吧。”朱芑适脱口而出,不像刚想的。
“世子以为他猜不猜得到你这个想法?”孟怋乂反问。
朱芑适立时有点冒火:“那就放在姑苏。”
孟怋乂泼凉水:“你收完粮却没有运粮的动静,他还能不起疑?”
朱芑适忍着烦躁说:“放余杭或者富阳,我随便定下的,他还能猜得到?”
孟怋乂再打击:“若是随意想,世子为何是想余杭和富阳?”又抢在朱芑适发火前说:“还有皇帝查处铸币这事,似乎不大寻常,皇帝会不会有可能是故意放任闹事?”
朱芑适冷静些:“你是说,皇帝想看看有多少人牵涉好一网打尽?”
孟怋乂点头:“是!”
朱芑适斟酌道:“本世子会留心,还是说这粮食,找个地方暂放总不至于还要留到明天才能想出来?既然你把我的提议都否了,那你说,放在哪儿?”
孟怋乂答非所问:“世子,对手若是可怕,就在于他能够预料你行事的想法。”
火烛烧着烛油,沙漏已过亥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