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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11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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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叶骁够大一只,后面俩没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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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骁又抵近了一点儿,本来毫无表情的俊美面孔忽然大大笑起来。
他笑得像个孩子一样,赤诚热烈,他说对啦,阿令,就是这样,自由就是这个样子,你有对任何人说不的权力。当然也可以对我说。因为你是自由的。
说到这里,他又往前凑了凑,和他鼻尖碰着鼻尖,深灰色的眼睛凝视着他漆黑的眸子,他捧住沈令的脸,柔声道,很好,阿令,很好,你这次做得很好。
沈令完全愣住了,他有那么一瞬间不能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脑内跟浇了糨糊一样。
他过了好一会儿才明白叶骁的用意,他浑身一颤,刚才那股偏执刚性顶起来的气势瞬间就下去,他嚅嚅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垂下头去。
叶骁像只漂亮漆黑的狼,鼻尖轻轻蹭了蹭沈令的面颊,深灰色的眼睛显出一种近似于灰蓝的美丽颜色。
他亲昵地用额头碰了碰沈令的额头,发现沈令有些发烧,他看天色也晚了,跟冯映说了一声,就就带沈令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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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叶骁小心翼翼搀扶着沈令走过花丛的身影,冯映面上现出一种古怪的神色,他似是有些倾羡,又似是有些感慨,还混合了几分遗憾。
他低低说了句,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横波不高兴了,蹙着眉说你可以咒我,但不能咒我小舅早晚离婚啊!
冯映楞了一下,随即失笑,说确实是我失言了。
他侧头看了一会儿横波,横波随他看,他慢慢地道:“……殿下是爱着监国的。”
横波奇怪地看他一眼,嗤笑一声,在榻上立起单膝,明明举动无礼,却异常落拓潇洒,她道,我当然爱他,他是我舅舅啊。我和他从小一处吃、一处睡、一处翻墙一处打架,说起来是舅甥,实际上就是兄妹啦。
冯映叹了口气,“……然后你为了自己的野心,要监国去死。”
横波没有立刻说话,她淡灰色的眼睛在一瞬间闪过似喜似悲的深情,最后她勉为其难又带点儿不屑的神色,开口道:“他也爱我,但为了塑月,他一样可以送我去死,为国家还是为了自己的野心,对于被送去死的人,有什么区别么?”
冯映定定看了她一会儿,慢慢摇了摇头,他说,你错啦,监国不会送你去死的,因为真有那一天,他一定死在你前面了。
横波怔了怔,她垂下眼,干干地笑了一声,过了半晌才道:“……你说得对。”
冯映也笑了一声,“至于我呢,我已经没有送心爱的亲人去死的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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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波特别机灵地接上了一句:那不一定,说不定咱俩成完亲就有了呢?
冯映并不太想和她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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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八,冯映与横波预定回京的日子,俩人提前溜出去,装做自己一直在队伍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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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新任国主登基以来,也是冯映昔年获封之后,第一次进入成安京,叶骁亲率百官出迎五十里,沈令无论如何也要来,叶骁劝不动,只得给他备了个车。
看到沈令的一瞬间,北齐大部分人松了口气:还好,沈令还活着。
自从七月开始,沈令就再没在朝堂上出现过,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说他人没了吧,该给他的公文照样写他的名字,你说人还在吧,就谁也没见过他。
现下看他坐在车里,虽然脸色苍白消瘦不堪,但没被拘禁也没死,就怎么都好——并不是北齐朝臣怀念沈令这个杀神,就好比朝堂上蹲着叶骁和沈令两个猛兽,沈令忽然不见了,大家都会觉得是不是另一个把他给吃了?那沈令这么强的猛兽都完球了,自己怕不够叶骁一口的?
然后一群人战战兢兢,生恐自己是接下来一口,再一看,哟,沈令没事儿!于是人人松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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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说呢,就是虚假的安全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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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八寅时初刻,郊迎礼毕,銮驾出发,千牛将军前执辔,太仆卿授绥,侍中、中书令以下夹侍。
京兆牧、太常卿、司徒、御史大夫、兵部尚书按照品级随驾而行,清游队、朱雀队、持鈒前队皆由左右金吾将军等率领,铁甲横刀长弓羽箭,左右六重,驱车乘马,其后是青龙白虎两旗,随后是数千甲士簇拥着左右拾遗补阙起居等近侍文官,宛如一条蜿蜒的钢铁巨龙,穿过成安京的城门,向王宫而去。
到了王宫正阙承天门下,所有官员下马步行,横波与叶骁特赐乘金根车,沈令赐乘小轿。
看到沈令,众臣吓了个趔趄:我去,怎么就少了只手????
里头有消息灵通的,隐隐约约知道沈令重伤,但叶骁钳口极严,没人知道沈令断手,这一下把所有人吓得不清。
车轿到北齐大殿天安殿前,冯映与横波乘肩舆升殿,当横波从车中缓步而下的时候,现场刹那鸦雀无声。
从金根车上走下来的女子,一身塑月钗钿礼衣,发上花钗九树,两博鬓熠熠生辉,身上素纱中单、双佩小绶,大带蔽膝,玄衣上青凰五羽,文彩辉煌——她仿佛一株徐徐行来,高贵华艳,漆黑的牡丹。
先主好色,后宫绝色不知凡几,但从未有如此高华无对,雍容华贵之人。
云履踏金阶、广袖拂深殿,塑月的安宁王姬叶横波辞车登舆,在黄门肩头,被一步步抬过雕刻五爪金龙的丹陛。
她望着高台上宏大殿宇,慢慢侧头,仿佛看到了十二年前,刚刚及笄的自己,一步一步,懵懂无知地攀爬着对于小孩而言,过高的阶梯。
横波转过头,肩舆落地,她徐徐起身,玄色广袖迎着风烈烈而动,
她用了十二年的时间,终于爬到了这个高台上——虽然不是塑月,却也聊以安慰了。
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