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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伤离别宝钗回金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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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宝钗因探春回京,推迟了两天行程,到初九日才坐船回南。
宝玉和黛玉、郭翼和英莲、探春带着儿子都到码头送行,这一别不知何年再见了。特别是英莲哭得厉害,惹得宝玉也哭。
黛玉边哭边牵着宝玉的手骂他,“真是个傻子,又不是不能见了,待明年我们安置好了家里,就坐船南去拜祭老太太,然后到姑苏拜祭我父母的,那时候不就回金陵了?”
宝玉替她擦掉眼泪,“妹妹别说我了,你妆都哭花了。”
黛玉白他一眼,“这就嫌弃我难看了?哼,男人果然都是到手了就抛脑后了的。”
宝玉——
探春听他们小两口日常顶嘴,不顾眼泪又笑了,“你们两个还是如当日在园子里一样,一日总要拌嘴几句。”
黛玉道:“我才懒得理会他,都是他惹我。”
宝玉傻傻地笑。
宝钗在船上看着众人,一再挥手,至此一别,各自两宽,都安好吧!如今还有一个湘云还在卫若兰坟边守孝,宝钗嘱咐了英莲李塬等都会照顾于她,且有黛玉和宝玉成亲后,回到玫瑰山庄,建了房子,每日读书耕种,倒也有雅情。姐妹几个一处,总不至于太过寂寞难过。
宝玉随了自己心意,断了读书科举的心,贾政虽恼怒,但因贾兰高中,贾府再次振兴在长子家里,也算是有了希望,政老爷也就随了宝玉去了。
宝玉回京都后,在玫瑰山庄住了些日子,宝钗便与宝黛闲聊,讲些红楼梦中她们家那些人的往事故事,宝玉思量许久,打算动手写书。宝钗给他建议名字取作《红楼梦》,宝玉和黛玉都十分喜欢,宝钗还为红楼梦开篇写了词:
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
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
宝钗知道自己算是抄袭了宝玉的词,但也是亲身经历,算是书中梦中人,大梦一场何须归?不知道何处是归途。
这日宝钗在大船上想着宝玉的《红楼梦》八十回后,会是何等结局?不妨船剧烈颠簸了下,她推倒了桌子上的花瓶,文杏慌张进来问她是否受伤。
如今搬家南去,羽儿还是留下了,她本就是北地人,从佟府出来跟了宝钗。宝钗临走时给了她身契,又给她一笔不少的银子,让她自谋生路。羽儿与玫瑰村的一位本地村民定了亲,愿意留在玫瑰山村过活,宝钗看她幸福,也为她开心。
倒是文杏年龄也不小了,还整日淘气的跟小孩子似的,不知道怎么打算未来。这话倒是不能问,宝钗说一句,这丫头能顶两句,意思是姑娘都二十多了都不愁嫁,她一个丫头急什么?
过了会儿,船娘来报,说是后面一座大船因划的急,撞上了他家的船,幸好撞的轻,才没出事。包船客人很是客气,说是要过船来道歉,宝钗道:“既然无事那便各自赶路,道歉就不必了。”
船家也知道都是女眷不方便,便去拒绝了对方,回来拿了份名帖,写着“福州行商曹子林敬拜”,宝钗看过便丢过一旁,一会儿文杏又捧了礼物进来,说是那曹老爷送的歉礼,礼也轻巧,两盆四季青,两盆百合花,两盆康乃馨,两盆四叶草。
四季青和四叶草是祝福平安的花儿,康乃馨应该是打听到船上有长者,这百合花便有些唐突了,不过百合也有平安的寓意,倒也不必多想。宝钗让文杏回礼了一些京里带来的新鲜果子。
两船一前一后倒这样神交起来,待到晚上停泊一处码头,那曹老爷也未冒昧登门,只是隔着船问了声好,便下船进城了,一般船只行路都要在路上补给,这曹商人下船说不得是采买货物也未可知,宝钗也未在意。待晚间,曹商人回船,叫人送来些本地产的苹果,一个个又大又甜,刚园子里下来的。
那送礼的妇人还说,“我们爷说,正好见到一个从乡下赶车进城卖苹果的农人,今年苹果丰收,价钱低还卖不出去,眼看天黑要关城门了,急得小孙子直哭,说是没卖到买糖葫芦吃的钱,我们爷心善,便一车都买了,这许多也吃不完,厚着脸求船上太太少爷小姐们分担些个,多吃几个。”
宝钗笑道:“我们就这几口人也吃不下这许多。”厅里可不是几个,可是几大筐。
那妇人笑道:“这山东苹果,最是好吃,南北都卖得极好,这刚下的有些涩,但是放在地窖里,等过了冬天,那些粉涩都沉淀没了,脆甜可口,才叫好吃。我们买了许多,就算是存到明年也吃不完,所以就多分小姐们几筐,回头家去了,存储了,冬日再吃好着呢!”那妇人极善谈。
薛姨妈也来了兴致,点头道:“这苹果和梨都是好东西,冬日除了解馋还有个功效,把这苹果或梨放碳里烤熟了,等那糖汁水都流出来时吃,又甜软又治咳嗽呢!”
那妇人连连点头,“太太好见识,我们南方冬日少动柴火,都我不知道这等有治病又好吃的吃法。”
薛姨妈道:“这都是我家姑娘想出许多稀奇古怪法子,初时我也觉得胡闹,后来觉得吃的好,就算不咳嗽,那冬日吃这生冷的果子,身子弱的也受不住,这等吃法,果子好吃,也润肺。”
那妇人便你一言我一语跟薛姨妈聊天起来,宝钗听的无聊,便出了厅中。走到夹板看风景。
不妨一抬眼隔壁船上也站了个人,正好望过来,对她一笑。
宝钗有些发愣,只见他不过二十余许年纪,穿着文人的青色长衫,没戴帽子,头发梳起简单插了根碧玉簪,浑身上下一尘不染,不似是个商人,更像进京赶考的举子,一阵风来,他的长衫鼓起,瘦弱的身子倒有一股飘飘欲仙的感觉。
他对宝钗抱拳失了一礼,往前走了两句,“问姑娘安,在下福州曹子林,前日鲁莽惊了太太和姑娘,还请谅解。”
宝钗道:“你已经道谢过几次了,不必客气。”她与那人福了一礼,便下船进了船舱。那人看了会儿风景,也自进船不提。
以后几日宝钗都未再上甲板,那曹商人也没什么动静,两家船只前前后后一道走了几日,连船家都熟了,过夜停靠码头还互换着菜色,打成一片。其实这些走南闯北的船户门,吃百家饭,基本也都是相互熟悉的,倒比船上住的客人熟悉的多。
薛姨妈终日困在船上,老人家觉少,总想找人说说话,家里那几位老嬷嬷看的多了也没甚趣味,便想那曹家管家媳妇,正想着如何喊来说说话,那妇人上门了,送了几条鲈鱼来,说是主人家刚入城买的,给太太姑娘尝尝鲜。
这会儿的鲈鱼可是难得之物,也难得他寻得着。
薛姨妈跟那妇人聊了起来,妇人走南闯北,见识颇多,讲起各地趣闻那是头头是道,薛姨妈听的有趣。于是每日行船,便时常寻那妇人说话。
不几日,薛姨妈便将那曹商人一家子三代都搞清楚了,薛姨妈跟宝钗嘀咕,“那曹老爷今年才二十三岁,还未结亲呢!说是这些年走南闯北耽误了,这次从北方贩货回南,就是要回家寻门亲事安家的。”
宝钗淡淡道:“再聊几日,太太便可以把自家闺女送过去,倒不必他回老家找亲事了,现成的摆这儿。”
薛姨妈尴尬,“你怎么这样跟我说话呢,我不过跟人聊聊天,家里的情况你的情况可是一分没漏。我虽操心你的亲事,倒不至于见到个人便掏心掏肺要把闺女送了他。”
宝钗道:“那就好,我就怕太太一开心就忘了这是在江上,不知道有多少水匪歹徒呢!可知道,许多江洋大盗就喜欢做长线,租了船跟着那看似好宰的肥羊,先跟着摸清情况,若是只有孤儿寡母的,那最好了,晚上十几个人爬上船,刀枪剑戟的一顿,捆了男的,扔了老的,把年轻的一抗,再将财物搬到隔壁,放火把船一烧,扬帆江上跑得远远的,等官府到了土匪早就没影儿了。”
薛姨妈吓得捂住胸口直叫唤,“宝钗你可别乱开玩笑。”
宝钗阴沉着脸,“我没看玩笑,越来越觉得那船只有问题。”她稳住薛姨妈,“我们不坐船了,今天就上岸,走陆路。”
薛姨妈道:“陆路没些护卫更危险。”
宝钗道:“前面就是徐/州城,我们到徐/州找个镖局护航吧!”宝钗暗恼自己大意了,看过那曹商人的路引,加上当时薛家的船跟着一家去济宁任上的知县船只后,便没想过这船有问题的事。待那知县一家到了地方,宝钗等再上路,便没了官船庇护,她好些日子没去码头,今天出去一看旁边船只,发现对方船吃重有问题,暗里说他们说是贩卖了一船货物,船水吃重怎么都比自家的低,但不仅没低还高了许多。
等她发现问题,为时已晚,明天才能到徐/州城,今晚夜宿的地方是个小码头,就算下船也不能找到陆路能走的车马行,就怕他们真是歹人,那定然会在进徐/州前下手。
宝钗吩咐家人:“今晚上我们不在船上睡,都去城里,贵重东西随身带好。”
薛姨妈道:“那不成,还有好多东西在船上呢,我们都走了,若是丢了东西怎么好?”
宝钗道:“丢东西总比人没了强。”好在贵重东西之前都已经托付船行送了回金陵,现在带的都是一些随身用的细软等物,再置办也不值多少钱。
宝钗这样吩咐下去,家里人听她的号令习惯了,都依令下去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