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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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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有些阴,哪怕这会儿是正午,温度也没高到哪里去。冷风夹杂着水汽吹在身上,弄得皮肤潮潮的非常不舒服。
姜行不想在外面站太久,指指头顶,说了句:“你头上有东西。”转身打算离开。
将将走上小路,后面就传来一阵脚步声,小小的,仿佛主人刻意放轻了。姜行转头,发现那男人正牵着德牧不远不近地跟着他。
他停,他也停。
姜行蹙蹙眉:“有事?”
男人没有回答。
姜行又问了一遍:“有事吗?”
男人仍旧沉默,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爬上姜行的脸,悄悄看了他一眼又一眼。不小心跟姜行眼神相触,立刻像是被烫到一样,心虚地移开。过了几秒钟,却又忍不住转回来……
姜行从小就长得好,对各种各样目光早已免疫。他毫无波动地扫过身后的男人,正打算继续往前走,忽然听到男人说:“你……想摸摸闪电吗?”
闪电显然是那条德牧的名字,随着他的话,德牧往前跳了跳,殷勤地冲姜行摇了摇尾巴。姜行这才发现,它缺了一条后腿,只剩下三条腿。
到了嘴边的“不用”被咽下,姜行罕见地有些心软,伸手拍了拍闪电毛茸茸的脑袋,说了句:“好狗。”
他的随口一夸好像带着魔力,男人紧绷的肩膀霎时间松了下去。他似乎很高兴,却又不知道怎么表达,沉默了好半天,按着闪电的屁-股把它往姜行身边推,小声催促:“去,闪电,过去。”
很拙劣又浅显的讨好。
德牧被养得很好,皮毛油亮顺滑,贴着姜行的腿乖乖让他摸。烘得姜行小腿暖洋洋的,心里的烦躁也褪去了不少。
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跟男人聊天:“你是宋家人?”
男人似乎没懂他的意思,神色迷茫地摇了摇头:“我不是宋家人。”他声音稍稍提高,像是在可以强调,“我是宋元洲。”
说完,期待地看着姜行,仿佛在等他礼尚往来,报出自己的名字。
姜行蓦然抬头,宋元洲,宋家的那个傻子,自己的结婚对象?
从确诊渐冻症现在,已经过去了半天。姜行想过了飞跃、想过了让他爸姜建业一无所有的方法、也想过了自己的死亡,却独独没有想过宋元洲。
打从一开始,姜行就没把他当回事儿。
姜行仔细打量着宋元洲。
他肩宽腿长,白色运动服没有一丝褶皱,裤子上还带着清晰笔直的裤线,浑身上下打理得干干净净。
那张脸更是出众,眉骨很高、鼻梁挺直、下颚线利落,看上去非常英俊,跟姜行脑子里对傻子的固有印象完全不同。
他打量的时间有些长,宋元洲不太自然地偏过头,喉结滚动了几下。过了一会儿才转回来,像是鼓足了勇气一般,直视姜行,把刚才的自我介绍又重复了一遍:“我叫宋元洲。”
“姜行。”
宋元洲很容易满足,得知了姜行的名字就很开心。自己还慢慢念叨了两遍,好像那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对他来说无比重要。
“宋元洲,”姜行叫他,问道,“你之前没听说过我吗?”
宋元洲比姜行高半个头,看他的时候眼睑会微微垂下来,长而浓密的睫毛弯起,很乖顺又听话的样子。
“没有。”
是宋家没跟他说?
姜行若有所思,又说:“是吗,是不是你没记住?”
“才不是!”宋元洲立刻大声反驳,他背脊挺得笔直,紧紧攥着狗绳,“我能记住,我不会忘记你的名字。”
他刚刚还不敢看姜行,这会儿却固执地盯着姜行的眼睛,仿佛这样就能将自己的认真传达出去。
“嗯,”姜行唇角浮起一丝极淡的笑意,从闪电的脑袋上收回手,直起身,“回去了。”
走了两步,发现宋元洲没跟上来。
“怎么了?”
“姜行,”宋元洲别开眼,有些难为情地问他,“你明天还来吗?”
“嗯?”
“来这里,”宋元洲眼神飘忽,他呼吸有些急促,很紧张的样子,“我——我明天还来。”
顿了顿,好像觉得自己这话没什么吸引力的样子,赶紧补充:“闪电也会来的,你可以摸他,一直摸一直摸都可以。”
又说:“你想牵他吗?明天——明天你来这里,我把闪电给你牵。”
“不来。”姜行踏上别墅前的台阶,平视宋元洲,见他的眸光顷刻间黯淡了下来,有些好笑地道,“你知道我以后住哪里吗?”
宋元洲很失落地说:“不知道。”
姜行单手提起行李箱,留下两个字:“你家。”就继续往前走了。
宋元洲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化了半晌,终于反应了过来。他惊喜地瞪大眼睛,一扫之前的不知从何而来的沮丧,飞快追了上去。
姜行刚踏进别墅,宋母就迎了上来。她是个漂亮的女人,对姜行的态度十分热情,甚至还抢着帮他拿行李。
“阿行,你来了。你爸爸也真是,怎么没有提前跟我沟通时间,我本来想要去接你的。”
“谢谢阿姨,”姜行躲过她的手,“我自己来。”
宋母引着他在沙发上坐下,余光瞥见小儿子牵着狗跟了过来,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亲自给他倒了杯茶推过去:“外面冷,喝口热的暖暖身子。”
姜行再次道谢,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你的东西都备好了,等会儿你看看还缺什么。别不好意思,有什么需要直接跟我说就好。”宋母很细心,里里外外都照顾到了,“元洲是个很好的孩子,你跟他相处一段时间就知道了。”
她顿了顿,看着姜行的脸,试探着道:“你觉得……明天去领证怎么样?”
姜行无所谓,如果他没得病,别说宋家,谁都无法左右他的婚姻。但他马上就要死了,想要生命的最后一段时间身边有人陪、有人聊天、有人给他收尸,用婚姻来交换也算值得。
“好。”
只是还有一个问题——
姜行轻轻放下茶杯:“阿姨,不知道我爸有没有跟你说过,我的病……”
话还没说完,就被宋母摆手打断:“没事,你别放在心上。下周约时间去医院做个全面检查,该怎么治就怎么治。”
宋家有权有钱,别说宋元洲是傻子,就算他是疯子、是植物人,想要找健康的人结婚也容易的很。姜行不知道宋家为什么明知道他活不了多久,还坚持要他。
他这么想着,也问了出来:“为什么是我?”
宋母侧眸看向宋元洲,姜行不明所以地跟着她看过去。
宋元洲挺直腰板坐在沙发上,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睛却亮亮的。察觉他望过来,立刻害羞地垂下眼,嘴角却微微翘了起来。
“以后你会知道的。”宋母端起茶杯,语带深意地说了一句,便不再回答了。
姜行也不想深究,总归他们不介意就好。他又跟宋母聊了一会儿,便准备让等在一旁的管家带他上楼。
刚站起来,他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回过头:“阿姨。”
宋母正拉着宋元洲的右手,不知道在跟他说什么。原本还很高兴的宋元洲死死抿着唇角,用力将自己的右手拉回来藏在身后。
无论怎么宋母说什么,都固执地一声不吭。
宋母眼圈发红,听到姜行的声音,侧过身擦了擦眼角,才抬起头:“阿行,怎么了?”
姜行蹙了蹙眉,从宋元洲身上收回目光,说:“宋元洲跟我结婚,就只是跟我这个人,和姜家其他人都没有关系。”
他没有说的很直接,但宋母是聪明人,瞬间就懂了。
“你放心,我和你叔叔都明白。”
被姜行这一打岔,宋母的心情似乎缓过来了。她让管家去做别的事,自己带姜行上楼。
姜行提起行李:“麻烦阿姨。”
他很尊重宋母,也挺喜欢这个没架子的长辈。但他本身性格就不热络,又没有多少跟长辈相处的经验,只能用一遍又一遍的道谢来表达自己的情绪。
宋母嗔了他一眼:“都是一家人,跟阿姨客气什么。”说着,领先半步在前面给他引路。
姜行刚想要跟上去,一抬脚,腿部忽然传来一阵麻痹感。踩在地上的脚变得绵软,再无力承受身体的重量,姜行一个踉跄,就要朝前倒下去。
姜母走在前面没看见,不远处的管家也没反应过来。
姜行闭上眼睛,等待着熟悉的疼痛降临。然而下一秒,还没等他多体味失重的感觉,身体就被抱住了。
那人用的力气很大,几乎箍疼了他的手臂。
“阿行,你没事吧?”宋母的声音唤回了姜行的注意力,他睁开眼睛,原本端坐在沙发上的宋元洲不知道什么时候冲了过来,正抱着他拼命往自己怀里按,比姜行本人还要慌张的样子。
发病两个月,姜行走路摔过、撞过、从楼梯上滚下来过。疼痛伴随着嘲笑和冷漠形成习惯,在身上烙下一块块淤青。
这是第一次,有人在他跌到之前拉了他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