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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思华年 ...

  •   二皇子倒是爽快,没过多久便将谢娴要的人送到了清平居。

      范闲望着眼前这规规矩矩的一排,露出一个无法思考的迷惑表情:“就这?你跟老二两个人在屋里嘀嘀咕咕那么久,就为了跟他要几个乐师??”

      “怎么说话呢?”谢娴瞪他一眼,加重语气纠正道,“这可是京都城里最·好·的·乐·师。”

      范闲眉眼都扭曲在一起,似乎很想弄明白她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谢娴想的其实很简单。

      总结起来无非就是四个大字:她想赚钱。

      虽说目前仍在公演的《桃花扇》一夜爆红,如今火遍京都,但她却清楚的知道这只是暂时的现象,而且多半还是托了太子与二皇子的福。想要在这繁华的京都拥有立身之本,光是这样远远不够。

      因此,谢娴才厚着脸皮跟二皇子提了要求,原因也很简单。她从那日司理理谱曲一事中获得了灵感,接下来便打算给清平居拓展业务,也来搞一搞这诗词文曲的雅事。

      “你想法倒是不少。”范闲评价道,“就是小心翻车,毕竟一口吃不成个胖子。”

      “这不是还有你吗?”谢娴如今与他亲近了不少,听到这话便不禁笑着开起了玩笑,“现在你可是我的老板了,清平居是赔是赚,都有你一份儿。”

      范闲也笑道:“别,做生意我可不在行,怕最后裤子都穿不起了,这股东还是让范思辙去当吧。”

      两个人又互相皮了几句,很快便又说起了正事。

      现在的谢娴可是大忙人,就如同范闲所说的那样,她近些日子想法不少,但最终能不能把这些想法实现、实现出来后的效果又怎样,都还是个未知数。正因为如此,她越发认真的搞起了事业。

      《桃花扇》的演出每隔一日一场,如今已经到了第四场,先前两位皇子所带来的效应正在降温,前来买票的达官贵人渐渐开始减少,不少普通百姓终于得以买上票,成为了当下的主流观众。

      要知道关于产品的定位,是所有从商者都非常重要的一件事。关于清平居到底是要借开业之势逐步面向上流社会,还是按照谢娴最初所想的那样走平易近人的亲民路线,现在已经成为了她心中的头等大事。

      说句实话,清平居如今的发展已经完全超出她所料,先前欠范闲的钱早已还上,现在她与范闲既是合伙人,又是投资商,关系更近一步,倒是越发显得亲密起来。

      这事儿谢娴本来没有多想,毕竟她是个宅女,若是有了足够的生存条件,完全可以做到一门不出二门不迈,清平居里她是老板,也没人会在她面前多说什么。

      可是有的人能。

      伴随着屋外一阵惊慌的吵嚷声,她的房门被猛地推开,正处在创作中却被打扰到的谢娴皱着眉抬头,目光恰好与跨门而入的红衣少女相对。

      说来好笑的是,这闯进来的陌生少女也紧皱着眉头,像是正努力压抑着自己的不满,而这份不满则在看到了谢娴的瞬间达到顶峰。

      她的眉头瞬间立起,直直望着谢娴,开口便是一句:“你便是这清平居的主人?”

      谢娴扬了扬眉,一时有些闹不清她的目的,只单从这架势来看,很像是来者不善,砸场子的。

      但很快,她便知道自己是多想了,因为红衣少女紧跟着便说了第二句话。

      “你跟范闲是什么关系?”

      问这话的时候,少女目光审视、颇为不忿,神情中隐隐含着几分警惕。

      这情况,难不成是范闲在京都里的某位红颜知己寻上门了?

      不对啊,他不是有未婚妻了吗?而且从他之前表现来看,他对那位郡主未婚妻甚是爱重,不像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啊。

      谢娴正奇怪呢,门外又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只见林婉儿一袭白衣不染纤尘,在侍女的搀扶下匆匆迈了进来。

      “灵儿,都说了谢小姐与范闲并不是那种关系,你怎么还是找来了?”林婉儿柳眉微蹙,清澈的明眸宛如秋水,面容忧愁,颇为急切。

      她先是小声斥责了那少女一句,便很快转向谢娴的方向,神色已然含了歉意,温声解释道:“谢小姐莫要生气,这位是京都守备叶家的女儿叶灵儿,素日与我关系甚好,她听闻范闲近日里常来清平居,便误会了谢小姐与他的关系,此番赶来,是为我抱不平的。”

      早在林婉儿进屋的时候,谢娴便多少猜到了一点,此刻便也起身,向这两位京都贵女见了礼,方道:“人之常情而已,郡主不必忧心,我并未生气。”

      叶灵儿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此举多少有些莽撞,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化,不再像最开始那样怒气冲冲。

      谢娴请她们两位分别入了座,打发小厮端来了新沏的茶水,同时不着痕迹的把桌上还未写完的《西厢记》塞进了软塌底下。

      那边厢,叶灵儿看她好几眼,神色几番变化,还是没忍住,开口问道:“你……你当真与范闲没有关系?”

      虽外表仍是少女,但谢娴到底较她年长,见叶灵儿脸上神情从不多做掩饰,倒是觉得她颇有几分率真与可爱,因此便也含笑道:“若说没有关系,那也太假了,我们二人毕竟是密友。所以这个问题,应该说我与范闲清清白白,并无不正当的关系,也请郡主与叶小姐放心。”

      林婉儿忙道:“我自是相信你们俩的,上次见到谢小姐,便觉你端方知礼,行止有度,身上还有一丝旁人没有的通透。”

      她说着便顿了顿,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一丝含羞带怯的浅笑。

      “而且……范闲也说了,你对他而言是好友,更是某种意义上来自家乡的亲人,我信他不会骗我。”林婉儿柔声说着,水眸中漾起一片婉转的微波。

      她虽贵为郡主,却对谢娴平等相待,说话行事都极为温善,此刻看来,更是对范闲情根深种,柔弱温婉的外表下,似潜藏了一种蓬勃的柔韧。

      谢娴摆摆手,揭过了此事。她心眼不算小,误会既然解开了,也就不算什么,何况她与范闲关系甚好,自然对他身边的人也多了几分爱屋及乌式的宽容。

      她对林婉儿颇有好感,为了怕日后节外生枝,不免又多说了几句:“范闲与其他的男子不同,他若是喜欢上一个人,定然是一心一意、发自真心。”

      “你不必怕他出轨……嗯,移情别恋。真要论起来,他也许是这世间少有的只娶一妻,且不会纳妾的男子了。嫁给他,你会很幸福的。”

      林婉儿闻言,面色不禁泛起了薄红,反倒是一旁的叶灵儿好奇道:“你怎知他不会纳妾?不对……婉儿可是郡主,他娶了郡主,还敢纳妾不成?”

      谢娴刚打算回答她这个问题,却见林婉儿已经蹙起了眉头。她一手轻轻抚上自己胸口,面色微怔,“我这身子,也不知还能再活多久,倘若有幸续命,也不知能否为他诞下一儿半女……若是真到了那一步,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这样,他待我好,我却不能耽误了他。”

      这话中的意思十分委婉难猜,但谢娴还是听懂了,当即皱起眉头,不赞同道:“你的意思是,为了给范闲留下一个孩子,你不介意他纳妾?”

      林婉儿牵起唇角扯动了一下,面带忧容,暗含愁苦。

      叶灵儿一时也有些哑然,但见她这样,不禁心疼道:“那怎么行?!”

      “对啊,那怎么行?”谢娴接过话来,即使知道这是这个时代女子的主流思想,却还是没忍住说道,“你嫁给他、他娶你,是两情相悦,因爱慕而结合,并不是所谓的延续香火。而且以范闲的性子来说,他并不会将子嗣看的太重,有孩子他会喜欢,没有的话也不会因此觉得什么。郡主如今最大的事情便是调理好身子,与范闲白头偕老,其余的事情就莫要多想了。”

      林婉儿自出生起便长于深宫,后来又被送至皇家别院,平日里很少见人,前来探望的兄长亲友也不会与她说起这种事情,因此乍然一听谢娴的话,竟是有些愣住,旋即若有所思。

      就连叶灵儿都不禁皱眉看她:“你这话说出去,怕是没有哪位男子敢娶你了,未免太不尊法礼。”

      谢娴闻言,不禁笑着摇了摇头:“法礼从何而来?为人者定也。定此规者又为何人?男人也。古往今来,所有礼度法规皆为男子所制,其中思想大多站在男子角度,于女子而言,却未必契合。”

      这个时代虽说没有三从四德,休妻七出,但封建礼制下对于女性的摧残却大多相似。如果可以的话,谢娴不会选择这样的时代生活,但她别无选择。

      既然无法反抗,那便顺从,这话不论放到哪里似乎都有几分道理,可谢娴却不愿。

      她是现代人,骨子里便带着对于封建社会的批判,看不惯这世间种种,虽无力改变什么,但自身却不愿屈服。

      面对林婉儿,除了三言两语,她并不能再做些什么,但即使如此,却也希望她的话可以起到一定的作用。哪怕只是让一个人稍稍转变了那一点点的思想,便有意义。

      送走了林婉儿与叶灵儿后,当天晚上,范闲便来到了清平居。

      谢娴将今日发生的事情一一与他说了,听完以后,他也不禁轻叹了一口气,说道:“多谢你了。”

      这也许是在谢她没有因叶灵儿一事生气,又也许是在谢她对林婉儿的劝说,但具体是谢什么,范闲没说,谢娴便也没问。

      谢娴又将未写完的本子摊在桌上,握着支毛笔,一脸苦大仇深的开始写字。然而还没写两句,便听范闲问道:“说起来,你对自己的人生大事可有打算?要知道在这个时代,女子要是不嫁人的话,光是面对那些舆论跟非议,就是很需要勇气的一件事。”

      谢娴没想到他会突然说起这个,一时愣了愣。她脑海里闪过一个人的身影,像是鬼迷心窍般的张了张口,却说了个驴唇不对马嘴的话。

      “范闲,你有没有觉得……二皇子挺帅的?”

      范闲:“啊?”

      范闲成功被她带跑,也把自己刚才问了什么给忘光了,当即一扬眉,臭美道:“有我帅?”

      “我说真的。”谢娴白了他一眼,根本不接他的茬,她一边思考一边放缓了语气,沉吟道,“二殿下的长相……怎么说呢,好看是好看,但不至于一见钟情。相比之下,他身上的气质倒是更吸引人些,至于样貌,属于越看越有味道的类型。”

      范闲哦了一声,这会儿反应过来了,笑着看向她:“怎么,你不会要跟我说你喜欢他吧?”

      谢娴攥着毛笔抬起头也看向了他,二人目光相对,谁都没有说话。

      片刻后,范闲噌的一下直接从软塌上蹦了起来,他大惊失色:“不是吧?你、你真的看上老二了?!”

      他绕着屋里大步走了两圈,束发的发带随着他的动作而在身后甩来甩去。

      走到第三圈的时候,他终于停了下来,转身朝谢娴竖起了拇指,面上表情深为敬佩:“不愧是现代女性我娴姐,就连眼光都比别人高,随便一动心就是皇帝的儿子。”

      他说着就凑了过来,一只手挡在嘴边,做贼似的压低了声音:“怎么着,你真打算追他?他好像对我还不错,需要我从中给你帮个忙,去试探试探他的意思不?”

      谢娴听了这话,脑海里不禁回想起之前几次与二皇子相处的画面。她推开范闲站了起来,走到半合的窗前,举眸朝外望去。

      入夜的京都此时一片繁华景象,清平居正对都城中心的两条街道,随着夜幕降临,各家各户都已点起了烛台,挂起灯笼,市井中被温暖的烛光笼罩,自眼前一点一点像远处蔓延,宛如一道落于人间的绵长星河。

      头顶夜空璀璨,繁星照耀,不时有街道中繁杂的市井声顺着微风落入耳畔,带着几分遥远,却又真切而喧哗。

      “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于这俗世红尘中,谢娴突然开口。

      她仰头对着夜空吟道:“少年行,我不行,故园风雨我天晴。”

      这是哪门子的打油诗?

      范闲果断摇头:“没听过。”

      “没听过正常。”谢娴面带安抚的回眸,“这诗是写给广大非酋的。”

      范闲:?

      难得Get不到点的范闲陷入了迷茫之中。

      却听谢娴叹了口气道:“如果我再年轻几岁就好了。”

      这话一说出来,范闲就忍不住笑了。他下意识开始仔细打量谢娴的长相,怎么看都是肌肤白皙,清秀灵动,眼眸流转间正是一片大好芳华。

      谢娴却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幽幽说道:“我的身体还年轻,心却已经老了。”

      于是范闲就问她:“你来这里之前多大?”

      谢娴道:“25。”

      范闲哦了一声:“没我大。”说罢还安慰她,“放心,这才多久啊,你还没老呢。”

      谢娴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范闲理解错了,她并不是觉得自己老了。而是她在方才的对话里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跟以前不一样了。

      放到以前,她在听到范闲愿意帮她追人的时候,说不定就已经扑过去大喊好兄弟了。而现在,她虽有意动,却不过一瞬之间便已经平息下来。

      若是再年轻几岁,她说不定真的会去追他。

      只是到了这个岁数,她似乎已经没有了年少时的勇气与无谓的热忱,再也没办法像从前一样,会为了一点心动奋起而追了。

      正这般想着,门外传来了敲门声,范闲将人叫了进来。

      “范公子,谢小姐。”

      小厮先向二人见了礼,这才低头报道:“二殿下方才差人过来了,说明日打算来清平居坐坐,让谢小姐没事的话不要外出,免得他来了以后……没个人能陪着。”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思华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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