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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长安偶遇·第四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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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穗九师兄?”
“啊——”
入谷已有三年余的防风头一次见姚秀出神得这么厉害。蒸个何首乌罢了,他也能在眨眼的功夫跑神三四次。这不,又发呆了。
“师兄,您若有不适,不如先去歇息?”
姚秀取了一瓢水,淋在蒸笼之上,拍拍防风的肩膀,“抱歉。”
防风一笑,“不要紧。”
姚穗九师兄,长得俊朗不消说,医术一流,人也温润,听闻武学也好,也不知那个凶了吧唧的房巧龄师姐为何竟与如此温润的师兄拜了同一个师父!姚秀心中有事,他自然愿意多帮些忙。若今日换成房巧龄来,他定然连药炉的三尺都不敢靠近!
姚秀站在花海里。万花谷气候宜人,一年四季都盛开着美丽的紫花。平素他总是在摘星楼俯视花海,早已习惯这一奇观。可置身其中,又觉更为妙不可言。
他想起前几日在长安的那一幕。
朱缨要他帮的忙,是去勾栏里找一位姑娘,并想办法把她带出来。天知道他姚秀这辈子清清白白的,从没去过那些地方——行吧,他承认,他虽不喜欢,也不想做第二次,但不得不承认,被引路前去房里的时候,确实觉得很刺激。
挥霍朱缨给的钱,他光明正大地把她要找的姑娘带出门,来到永安坊的宅子里。本着不该偷听的做人准则,他把朱缨和那位姑娘安排在客房,房巧龄一个人住她自己的房间,而自己可怜兮兮地在客堂打地铺。
虽然师父交代过要注意身体,不过只这一晚,就算中秋过后有些许凉,也没太大关系。
没想到啊,怕什么就来什么。
将姑娘送回去之后的姚秀,强撑着疼得无法支撑身体的脊梁,在回到永安坊的一瞬,轰然崩塌。
是惹了风寒,发热了。
房巧龄在门外抓着朱缨骂了好久,直到姚秀用力敲响放在床头的药碗,骂声才终于停下。师妹的关心他清楚,心里也记着,所以就算对房巧龄说再多狠话,真到要罚她的时候,他也下不了重手。
“巧龄,我没事。”这样的小病他当然能医,“我念,你写,按着方子抓点药。”
房巧龄抓耳挠腮终于把写错无数张的药方抄正交给朱缨,非让她去买。朱缨抿唇,似要拒绝,姚秀半开玩笑的声音就传了来:“你若是穿上裙衫拿着团扇,怕是没人能认得你的。”
房巧龄不给面子地哈哈大笑。
“闭嘴。”朱缨起身,气囔囔地出了门。
一想到她那时气鼓鼓的、如同颊囊里塞满了食物的松鼠一般的模样,姚秀就忍不住想笑。
“呀,是穗九,难得在此一见呢。”
姚秀闻言便认出来者,转身行礼,笑得春风荡漾,悠然道:“见过花圣。”
花圣宇晴看见他那晴空万里一般的笑容,顿时懵然。她来万花谷许多年,见过姚秀苦苦追寻婉儿的痴情模样,更见过婉儿死后姚秀那失了魂的落魄模样。这样的笑容,仔细回想起来,她似乎一次都没见过。站在姚秀身边,宇晴隐约察觉他散发出的万千花朵盛开满载春日气息,往日的阴雨被一扫而空,甜腻得让人觉得有点齁。
姚秀的视线转回到这成片的紫花之中。二人总是没机会见面,见面时也很难得有这么放松的心情和状态,也难怪她会惊讶。
“身体如何,好些了么?”
仔细想想,自己回来也待了一个多月,若是按照寻常,他惯例回来三日便离开,也难怪宇晴会担心。暗自捏了捏拳头,姚秀并不喜欢让他人担忧自己,便道:“并无大碍,是巧龄的事儿,有些烦心。”
宇晴“噗嗤”笑了出来。房巧龄那个鬼灵精,还真是把姚秀欺负得够惨,“找着她了吗?”
姚秀心道我要是找着她了还用留在这里帮工圣打下手么?早就捆着房巧龄去了。“回花圣,并无她的音讯。”
花圣似是并不担心,道:“也不知她在外面有没有吃苦呢,那么孩子气的人,肯定会遭欺负。”
这轻松愉快的语气怎么这么希望她能遭点欺负?姚秀叹气,说实话,自己也希望这一回房巧龄能在外面吃点苦头回来,省得一天到晚顽劣不已。师父一把年纪了,太让他操心实在不好。话又说回来,怎么能一个多月没有音讯呢?在外游学的弟子们都已经收到自己的信件,按理是能找着她的了呀?莫非真的出了什么事……
不会不会,那傻丫头福大命大,再加上武功也不弱,离开的时候也不是赤手空拳,就算被欺负了,也能跑回来的。
说是这么说,姚秀的心底,多少起了些许担忧。还是尽快出门吧,多一个人是一个人,先把她带回来再说。
“穗九是有心事?”
被说中的姚秀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矢口否认,“谢花圣关心,并无心事。”
宇晴打趣道:“还说没呢,我听阿焱说,你回来以后经常魂不守舍,是又在想那位姑娘么?”
姚秀扶额,他发誓他刚刚绝对没在想朱樱!不对,房巧龄八卦就算了,毓焱也这么爱说道的吗?这师徒俩都对他的情史这么有兴趣吗?
他倒毫不避忌,直接承认:“是。”
“哎呀……”宇晴意外不已,打趣儿道:“穗九还是头一次谈论关于她的事儿吧。”
姚秀颔首,义正言辞:“因为没有人问。”
“呵呵,你回来那会儿,病得快要没了一般,让药圣和你的两位师兄忙了好几个月,自然没人敢问。”宇晴脸上挂着欣慰的笑,“好在没事,我可不想看见阿麻吕那个大块头蹲在花海里哭丧着脸的模样。”
姚秀也露出微笑。两年前为救朱樱,明知她半只脚踏入棺材里,凶多吉少,甚至可能牵扯自己性命,还是硬着头皮用听风吹雪。只因朱樱病得那般重,一半是他的原因,他也算是赎罪吧。
那会儿他病得迷迷糊糊,也不知道朱樱最后是怎么救回来的,等他彻底清醒时,生龙活虎的朱樱准备离开了。
“我那时……您也知道。还是,去送了她。”可惜她根本没看见自己,而自己那一声“朱樱”,是那么的苍白无力,便是自己拼尽全力,也不能使她听见。“正巧曹将军带援军来,随她来的,还有二师兄。秀这条命,才算是保住。”
他此生最对不起的人,便是师父和二位师兄。
“药圣和你的两位师兄都没有怪你的意思哦。”
宇晴蹲下,寻了一朵开得正盛的紫花苜蓿,轻轻一拽,将它轻柔地捧在手心。姚秀遇的事儿,她虽然没有直接问过姚秀,也听八卦姐妹们说过,说是在南诏国救了人,把自己弄得去了半条命不说,那姑娘还是没救回来。算算时间,那姑娘已经走了两年,再加上婉儿那七年——当真是重情义的男人。
可惜啊,上天作弄啊……
婉儿是这样,那位苗族姑娘也是这样。
“想来那位姑娘,也是希望你能好好活着,跟上天央了你回来吧。”
“或许是的。”
那位姑娘也是福薄,若能嫁予姚秀,虽无荣华富贵,却是真真正正的能得到一个怜她一生、爱她一生、宠她一生的男人。只可惜人死不能复生,再惋惜也无了办法,只能祈盼姚秀能快些看开,另觅佳人吧。
“穗九,看开些。”最初是婉儿,后来又是苗疆姑娘,为什么好人不能有好报?
姚秀被宇晴这句话弄得有些犯懵,不过自己看起来似乎心事重重,她大概是想不到别的话宽慰自己吧。不愿拂了宇晴的好意,姚秀拱手行礼:“秀明白。”
现在,他已经找到朱樱,知道她健健康康的,还和房巧龄搅和在一块。一想到她那有些泼辣的模样,姚秀不自觉地露出笑意。可她那时分明没有认出他来,是不是她已经忘了自己?又或者是误以为他要她去报恩,所以故意不认?
要怎样才能让朱樱想起来,两年前她在南诏国遇见过“姚秀”这么一个人,而且不会误会他的意图?在线等,急。
“花圣,如果您对一个人有恩,如今您想与她做朋友,她却误以为您要她报恩,您会如何与她解释?”
宇晴:卧槽?他这语气,感情是把哪家的姑娘,当成他在南诏国救的那个姑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