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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红衣永生·第一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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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一个多月,房巧龄表示她搞不清这个宅子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为什么会有不认识的壮汉在上菜?为什么姚秀和毓焱心安理得地接受那个壮汉的伺候?为什么毓焱会亲昵地叫他“哥哥”?
“这……这谁啊!”
“我是阿土。”
“我没问你!师兄,阿焱,这谁啊!”
“师父,这位是阿土哥哥。”
“我没问这个!”
姚秀屈指敲桌,似是无奈道:“行了,这顿饭还是阿土做的。你先坐下,我与你细说。”
六月的扬州,夏日气息比万花谷浓重,好在客堂的穿堂风舒服得紧,房巧龄拿了扇子坐在姚秀旁边,看他一边煮茶,一边说他们离开期间在扬州发生的事儿。
震惊地看向那个憨厚的大个子——怎么也没想到,这大个子就是当时倒在家门口那个快嗝屁的人。大个子似乎没被女人这么死死地盯过,算是白的脸上出现了可疑的绯红。
还、还是个跟体型不相配的害羞性格啊……
姚秀把茶放在房巧龄面前,故作无意地“随口”问道:“她呢?”
房巧龄眼皮不需抬都知道姚秀是在担心朱缨,可朱缨那决绝的模样又分明是二人从此分道扬镳不再欢好的。想着自家三师兄倒是个好人,可惜好人未必有好报,喜欢的人,要么离他而去,要么不喜欢他。
房巧龄起身,给姚秀一个“跟我来”的眼神,转身向院子走去。院子里栽了些药,一看就知道是姚秀的手笔——他闲下来的时候,不是种药就是栽花。
早在房巧龄隐忍不答的时候,姚秀就已经明白,二人在外肯定是发生了什么。房巧龄把朱樱当朋友,她不着急,说明朱樱身体无碍,只是朱樱不回来扬州的原因,或许是跟他有关。
姚秀侧对着客堂里的毓焱,随口找了个由头支开:“阿焱带阿土收拾碗筷。”
再看房巧龄,她方才那股劲儿已经泄了,此刻百无聊赖地拨弄药草青嫩的叶子。她的声音并不算大,姚秀弯腰凑近才能听清。
“放心,平安回天策府了。之前一直在某个地方解决一些问题,现在也解决了。”
姚秀蹲下,拔掉周遭的杂草,“不回来?”
房巧龄嘻嘻一笑,故作欢欣的模样落在姚秀眼里便是有所隐瞒。
果不其然,她连他的眼都不敢看,就开始一顿胡编:“任务要紧,谁像你那么闲,总挂念别人。看吧,我说中了吧,让你别担心,我房巧龄在你还担心什么?”
就这么一个眼神一句话,姚秀顿时明白,是朱樱不想回来了。其实房巧龄直接骂他弄丢了朱樱,他反而不会如此笃定,毕竟这房巧龄的嘴比刀子还硬,脑子也不好,总拣他不爱听的话说,可劲儿地把他气得够呛。今儿个却斟酌着词,又演着平时的泼辣,实在演得不像。
姚秀不像房巧龄,他是个会领情的人,于是嘴上毫不客气:“就是你在我才担心。”
她可不可以揍姚秀!?
算了,看他可怜的份上,不跟他计较。
房巧龄越是这般顾忌,姚秀心里越难受,索性主动招惹:“今天太阳是打西边出来的?”
好啊你个姚秀,我在这担心你,你他娘的居然这样说我!
房巧龄一指气劲攻向姚秀:“今天师兄是属‘欠’的!看招!”
姚秀翻身后跳,在院儿里溜着房巧龄玩溜了足足半个时辰。在恼火中的房巧龄没能反应过来,等她明白姚秀的意图,自己的体力已经耗得差不多,内力也用了过半,而此时,姚秀只需折一根树枝就能吊打她。果不其然,又是以房巧龄认输为结束。
姚秀这才翻身落地,把她拉起来,朝屋里喊:“阿焱,给你师父煮碗茶。”
在扬州城百无聊赖地待了三天,房巧龄终于待不住。之前在长安城的日子太充实,导致她现在连赌场都不想进去。没想到朱缨那家伙那么有意思,虽然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东西,让她觉得有些后怕,但如果问她重来一次会不会跟朱缨一起去成都,她还是选择会。
跟有趣的灵魂在一起,自己的人生也会更有趣。
“啊好烦!”她闯入姚秀所在的医馆,不管正在看病的姚秀,也不管正在抓药的毓焱,更不管望着她怔怔然的患者,她坐在柜台后头放着的箱子上,耍着小孩脾气,大喊:“阿焱,我要吃冰糖葫芦,你去给我买啦!”
毓焱嘻嘻一笑,知道师父是无聊的,于是把秤塞给她:“好呀,那称药就麻烦师父了。”
又不是没干过,小瞧她吗!听写药方,她是不熟这些药名所以写不对;对方抓药,她又不是不认字,怎么可能做不好!
这个时节的太阳有些毒辣,但申时三刻的太阳就比较舒服。秤完药的房巧龄百无聊赖地踢腿,“阿焱去哪了啊,糖葫芦而已!”
姚秀把方子拍她面前,“秤完这方就去寻她,差不多该回去吃饭。”
房巧龄跳下来,转身拉开“茯苓”的抽屉,麻利地做手头的活。
手里拿着判官笔转啊转,房巧龄没有一点成熟女性该有的优雅,骂骂咧咧地朝卖糖葫芦的人最可能出现的地方走去。预想中那紫色高大却可爱的身影并没有在,卖糖葫芦的老板稻草棍子上还戳着最后两根糖葫芦。
“你有见过高高的,穿着紫色衣服的姑娘过来买糖葫芦吗?”
“您是说阿焱姑娘吗?她早就买了啊,您要来一份吗?”
房巧龄的心中突然升起不好的预感。
“她往哪儿走了?”
“那边。”
房巧龄顺着那人指的方向快步跑去,理所当然没有人。她又四处找四处喊,找到天边全是彩霞,能找的角落,都找了。
不好了,毓焱失踪了!
姚秀回到宅子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先是毓焱,现在是房巧龄,姚秀有点摸不透这对师徒,怎么个个都喜欢玩失踪?想到自己还得去找她俩,姚秀就觉得头大。
宅门被疯狂敲响,未见敲门人先闻其声:“师兄,师兄快些开门,阿焱失踪了!”
宅门被打开,姚秀惊诧:“你说什么?”
“阿焱失踪了,她很乖的,不会自己跑掉。”房巧龄想到自己就是那个跑掉的不乖的人,心中一虚,“我,我说真的,她是真的不见了。”
“你们两师徒还当我不清楚么?”姚秀无奈,“问了街坊们没有?”
“问了,最后见到她的是卖糖葫芦的,说她拐进了巷子里。那个巷子不是回医馆的路,也不是回这里的路,我在想她应该是被什么东西吸引进去的。但是附近没有商铺,没人看到她进去。”房巧龄不死心地往外跑,被姚秀拦着,“先别去了,一边写寻人启事一边等吧。明日若是没回来,就把寻人启事给贴上,我再去报官。那么大个活人,不可能轻易消失。”
房巧龄坐在院儿里等了一宿,三重的衣物被露水沾得透彻。
清晨的小鸟叽叽喳喳地在树头唱歌,打着瞌睡的房巧龄被姚秀拍拍肩膀叫醒。她一惊一乍地大喊“是阿焱回来了吗”,看见的是姚秀似乎没有休息好的面容,小脸一下坨了。姚秀把画好毓焱肖像的寻人启事递给房巧龄,一言不发出门去。
房巧龄拍拍脸,自顾地打气:“不能气馁!”
霸道地推开意图刷上自家公告的人,房巧龄将寻找毓焱的寻人启事贴在正中央。接下来,只要是人多的地方,她也不管能不能张贴,总之先给糊上。不到半天时间,整个扬州城都知道姚先生那又出事了。
三月丧妻失女,六月连侄女也没了,怎一个惨字了得。
也许是他命硬,把身边的女人都给克没了。
从衙门里出来的姚秀依旧身姿笔挺,但路人们一百八十层的自带衰老滤镜叠加之后,他走在街上的神情,便宛若风烛残年。刚从码头上下来的年轻人听闻,心道原来扬州城也有如此凄惨之人,心中动容。自己年轻力壮,也许能助他一臂之力?
年轻人毫不犹豫地走向正在说八卦的老伯身边,恭敬行礼:“敢问老伯,那位‘姚先生’家中发生了何事?”
惨啊,惨绝人寰,惨不忍闻,天愁地惨啊!
“在下想尽一份力,不知姚先生家住何处?”
“就在交易行附近,是姚先生坐诊的医馆,很好找!”
年轻人抱紧手中的琴,坚定步伐向老伯们说的方向走去。可才走没多远,他就突然想起来——他是第一次来扬州,根本不知道交易行在哪!
见一位墨衣青年从身侧路过,年轻人想也没想拉住了青年,“敢问交易行在哪?在下想要拜访扬州城的姚先生……”
青年一愣,拱手一拜,“若郎君找的是姚穗九,正是在下。”
年轻人睁大眼睛,眨了眨,将眼前风华正茂的男人与脑海中的想象图对比,摇了摇头,回礼道:“在下寻的是一位大夫,姓姚,今日张榜寻找他的师侄……”
青年直起腰,没有表情的面容上有一丝憔悴,“正是在下,敢问阁下可有我师侄的消息?”
诶——!姚先生这么年轻的吗!
终于意识到自己失礼,年轻人忙向姚秀道歉:“在下并无恶意……只是姚先生如此年轻,在下震惊不已,方才失礼,还请姚先生原谅则个。”
姚秀眸光暗下,因紧张而提起的心慢慢坠下,脸色也越发苍白。遭逢祸事,心思散得厉害,那礼数仍在,姚秀拱手:“家宅不安,若郎君身体康健无需秀诊治,还请改日再谈。”
“哎等等!”年轻人急了,“有、有什么事儿是在下能帮忙的吗?长歌门人在江湖上还是能说上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