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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逃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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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来的三年,残酷的现实已经磨光姜明仪身上的所有娇气和傲气,现实不允许她矫情。
再接着,她吃完一个馕,喝了两碗羊奶。
“吃吃吃,就知道吃!都吃成猪了还吃!全家谁有你这么能吃!谁家养得起你这样的吃货!”
阿娜丽看到女儿吃得正香,阴阳怪气的指桑骂槐,她突然想到什么,越想越气,一把夺过她手里没吃完的饼,扔出去丢给狗吃。“别吃了!丢给狗吃都比喂给你好!”
小姑娘被突然发难,当即大哭起来。
阿米尔忍不住呵斥儿媳,说她脾气古怪不讲道理。
阿娜丽脾气大,把馕饼往碗碟里一掷,哭着跑出去了。
又是一出闹剧,她见了很多次了,她必须尽快离开。
“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姜明仪放下陶碗,离开了毡房。
走到栅栏外,就地坐了下来。大将军很快凑过来,唧唧呜呜的像在安慰她,又伸出舌头来,舔得姜明仪满脸口水。
姜明仪抱着大将军,一起看着火红的夕阳。
广袤的戈壁滩,长着一层稀薄的野草,以及稀稀拉拉的梭梭树、红柳和骆驼刺等植物。
不远处的山拦截了远方来的水汽,山顶是皑皑白雪,山下是潺潺小溪,滋润着草地和稀疏的树林。
长河落日,大漠孤烟,这样绝美的风景每日可见。
如果她还有一点穿越女的光环,就让她顺利回到大周吧。大周也许不见得有多好,但至少比在异国他乡做奴隶强。
“狼怎么还没把你叼走!你这个搅家精!都是你,把我害成现在这个样子!你怎么还不去死!”阿娜丽突然出现在姜明仪身后,言语怨毒地说道。
姜明仪懒得解释,也不想再和她争辩,撑着头懒洋洋地说:“你可以向长生天祝祷,祝祷我明天遇到狼群,被狼叼走,从你视线里永远消失。”
阿娜丽最讨厌姜明仪无所谓的冷淡模样,衬得她像一个上蹿下跳、无理取闹的小丑,她双手叉腰,气呼呼地说道:“不用急,今夜我就向长生天祝祷!祝祷你遇到狼群,被那些凶恶的狼撕成碎片,死无全尸!”
姜明仪没有回头看她,起身拂去身上的尘土,回去收拾碗筷,打扫毡房。接着又跟着哈吾勒一起去清理羊圈,给小羊们添食喂水。
一直忙活到深夜,才能喘口气。而她的床,就在羊圈边的木棚的草垛子里,夜里也只能盖野草编成的被子驱寒,只有在难捱的冬天,才有羊皮子可盖着御寒。
姜明仪躺在已经被她造作软了的床铺上,搂着她的大将军,看着木棚漏风的屋顶。这里的夜空格外清朗,天上的星子耀眼明亮。
“大将军,我会回到中原的吧?到时候你跟我一起回去。”姜明仪掀开小狗的大耳朵,在它耳边悄悄地说道。
大将军支吾了一声,又伸了个懒腰,往姜明仪怀里拱了拱,继续睡大觉。
姜明仪揽紧了大将军,这只草原獒是她刚到这里的时候捡的,把屎把尿的养大,和她最亲了。小狗狗是她孤独且苦逼的穿越生涯中,唯二的温柔。
晨光熹微,又是新的一天。姜明仪很快从草垫上爬起来,清理干净身上的草屑和狗毛,去巡视羊圈,接着去做早饭。
寄人篱下没有那么多伤春悲秋,只有识时务,少多话多做事,才是生存之道。
等忙完这些,她又去叫还在睡觉的一家人起来用饭。吃过早饭,她又像往常那样出门去不远的山里放羊。
等小羊们吃草的时候,她也坐下来休息,拿出她从王宫中带出的埙,吹奏起原身记忆里的曲调。
埙的声音绵长哀婉,幽冷悲凄,在梁国王宫时,也正是因为这首曲子勾起那位宠妃的思乡之情,她才得以到她身边伺候,安稳度过那两年。
她穿越之后,完整继承原主的记忆,原主和她名字一模一样,是大周边关一个小将官之女。
父母都没有显赫的出生,一个是农家出生的泥腿子,一个是被解救下来的被拐的女人,他们成婚后,生了三子一女,夫妻恩爱,儿女绕膝,过着安宁平稳的日子。
至于在逃亡时推她下马车的姐姐,是原身父亲战友兼义弟的女儿李秀。
两位戍边多年的同乡,你曾把我从死人堆里扒出来,我曾为你挡过刀箭,彼此是除了父母妻子和儿女之外,最亲近的战友,有着超越生死的情谊。
四年前,李秀的父亲在战场上受了重伤,伤势恶化,军医回天乏术,他临死前把唯一的女儿托付给原主的父亲。
姜明仪仔细搜寻原身的记忆,原身是个再寻常不过的小姑娘,虽是家里的老幺,但并没被宠坏。
原身性格活泼大方,与人为善,从未做过恶事,姜明仪实在想不通原身哪里得罪了李秀,让她下这么狠的手,要至原身于死地。
但不论怎样,她必须先离开这里。
大将军发狠地扒拉姜明仪的大腿,打断她的回想。小狗发出战栗的呼叫,姜明仪“嚯”的站起身来环视四周。
来了一群狼,看上去有二三十只,它们警惕且有序的靠近羊群。
这么多狼!
所有獒犬加在一起,都不是它们的对手,更何况自己。
她见过狼撕咬绵羊和啃食伤者的情景,暴力,血腥,恐怖,她曾被那样的场景吓得整晚睡不着,甚至梦到自己被狼群分尸啃食……
姜明仪吓得浑身战栗,脑子短暂的失去思考能力。
不!机会!这是她期盼的逃跑机会!
她必须冷静,必须去执行脑子里模拟千万遍的逃走计划。
找回理智,姜明仪飞快跑到一棵树下,从隐藏得很好的树洞中扒拉出她准备大半年的包裹,飞快换下身上的衣裳,撕碎了扔在地上。她剪下一些自己的头发,又划破手臂,撒了一些血在地上。
她又很快止住血包扎好伤口,把埙扔掉打碎,带着大将军就往小河上游跑去。
她回头看了一眼,其他獒犬忙着驱赶狼群,她的小马也因为受到惊吓跑远。
姜明仪咬牙,带着大将军,头也不回的走了。
她努力让自己变得强壮结实,就是为了这一天。早在被送来放羊那一刻,她就开始计划逃跑,她像蚂蚁一样,一点一点积攒逃走的物资。
在这片地域放羊一年,她已经摸清各处的路线。
她带着大将军,在稀疏的树林里穿梭,她不敢停下,也不敢回头。好在狼没有追过来,她很快远离了那片牧草丰美的原野。
她拄着木杖,疾步在山谷间行走,心中不断祈祷,哈吾勒一家千万不要来找她,希望她的计策奏效。
她一定要连夜赶路,翻过这一片山后有一个小集镇,她必须去那里歇脚,顺便买一头骆驼,如果运气好,能遇到回大周的商队。
时间悄无声息的流逝,从白天到黑夜,月亮升起,群星闪烁,到东方的天泛出鱼白肚。
“没找到,也许真被狼吃了。”一家人找寻一夜无果,哈吾勒只得下此定论。
太惨烈了,看护羊群的獒犬非死即伤,五六十只羊被咬死,躯体被撕咬得血肉模糊,血、肉和毛散落得四处都是,骇人的骨头和内脏四零八落。
他们找到姜明仪的头发,衣裳碎片,摔得四分五裂的埙,和被折断的长杆。
“不过是个奴隶而已,死了就死了。阿爹,我们回家吧。”阿娜丽一夜未睡,忍不住抱怨。
那个讨人厌的汉女终于死了,她可以扬眉吐气了。不过看到满地的血,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她昨夜睡前咒骂姜明仪被群狼分尸,想不到今天当真应验,她既欣喜又害怕。
想到天上的神明看着,骇得连忙捂住嘴巴,不敢再说话。
哈吾勒也叹气,看向连绵的山脉和荒漠,说:“回家吧。”
他又吩咐他的儿子说:“阿古,你去都城见苏合王子的侍从,请他转告王子,就说阿依放羊时遇到狼群攻击,被狼咬死吃了,死无全尸。”
一个无足轻重的女奴,死了就死了。
如果她趁乱逃走,那最好不过。何况一切都掩盖在这场猎杀之下,真相是什么并不重要。哈吾勒对东边的大周王朝和汉人没有太深的恨意,作为底层普通人的他只想和平,过安宁的日子。
新一天的第一缕阳光,像希望一样将照亮姜明仪全身,她张开双臂,沐浴在阳光中,劫后余生般的接受日光的洗礼。
逃跑比想象中的顺利,穿越之神还是眷顾她的。
赶了半天一夜的路,她一点也不困,甚至骨子里很兴奋,想要一鼓作气走到更远的地方。
前面就是附近最大的集镇,她要在那里买一头骆驼,补充水和干粮。
姜明仪拄着木棒,牵着大将军走进小镇中。
她还是那副脏兮兮的乞丐模样,扎着两条发辫,穿着灰黑色的沾满灰尘打满补丁的衣服。
她先去买骆驼,熟练的用梁国话夹杂着乌戎话,圆滑的和商贩讨价还价,最终用身上大半的碎银子买下一头半老的骆驼。
接着去补充粮食和水,这一路来,没有人怀疑她,也没有人注意她。她做完这些,又飞快上路,顺着官道往东方赶。
“我知道了,会禀告给苏合王子。”侍从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