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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第五章 中断的电话 ...

  •   第二天清晨,湛明婵睁开眼睛,看着上铺的床板,觉得很忧郁,于是她就懒在床上不去上课,中午的时候,让杨安帮着打包盖饭,吃完再一躺,连饭盒都是杨安给收拾的,大家都知道她性子淡又不爱走动,便只问上一两句,就各自忙去了。
      这种无意的忽视让湛明婵的心情愈发低落,她掀开窗帘的一角看外面的天,清澈的蓝,再看看阳光,透明的黄,温度上升,天地暖洋洋,封闭了一冬的各个寝室,大都敞了窗子,在这干净清爽的日子,没道理消沉。
      她就坐起来打开电脑,看了眼时间,已是近了下午两点,湛明婵想:下午了,陆微暖或者已经回来了,或者还在那里,品茶闻香,望着银白的蒸汽,听着水滚开的声音。
      他们之间有什么事情?
      她昨日发短信给陆微暖,心思动了动,好好的话不说,偏发了句不清不楚的“他让你明天上午去一趟”,为什么这么做呢?她回忆,当时无涯的原话,说得甚是熟练,他和陆微暖之间,恐怕也有了她不知道的事情,而这熟练的话,不过是一个秘密切口,只是她心中有一点的侥幸,但这一点的侥幸也很快被打断:
      知道了。
      她看着这条简单的短信就想:
      暖暖以前回短信,可从未这般麻利过。
      知道了。
      这三个字,代表很多。
      尤其是和发过去的短信结合到一起看。
      她就此抑郁起来,索性推说晚上不在学校,拒绝了陆微暖所提出的八点以后再过来借书的要求,那几本近现代史还乖乖地放在书架上,静候“买家”。
      然后一直到了现在,即便开了机子,打开平日最感兴趣的新闻论坛的网页,情绪依然消沉。
      杨安正打游戏,卡通配音很可爱,把本就萝莉的日语念得更加嗲声嗲气,这让湛明婵觉得心烦,她自然不好意思任由个人的不愉快去打扰了所有人的愉快,就戴上耳机,听了几遍旧歌,愈发腻烦,随手点开了冥濛雨的博客,内存赶不上潮流的机子就开始咔嚓咔嚓地罢工,这情况以前倒是没有,只可能是博客里添了些占内存的文件,音频,视频,大的图片。
      湛明婵微微振奋,有一种偷窥到他人阴私的感觉,在机子咔咔响过后,音乐就先是断续,再是流畅地从耳机里流出,突然的声音,让湛明婵猝不及防,本能按了静音,将耳机音量调整一下后,才恢复了声音。
      那是一首热带雨林,普通的老歌,在博客里当了背景音,一遍遍地回放。
      这音乐倒是很符合湛明婵的心情,她就更加自怜,同时又想:
      冥濛雨,她,也抑郁了?
      鼠标一动,果然看到了新的内容:
      他来了,在日头沉下的时候。
      站在阳台上,看到那辆深黑的帕萨特缓慢而从容地停好,我的心就开始砰砰狂跳。
      打开门的时候,他还站在楼道里,黑暗中,连门铃都没按,因为他知道,我知道他来了。
      他从我身旁闪进来,我关上门,刚刚落好锁,身体就凌空了,我只能看到他的背,修长,柔韧。
      他把我丢到床上,恶狠狠的,飞出去的鞋子砸到了琴弦上,铿一声撕裂,弦大概是断了,窗帘被拽上,门被踢上,然后我的眼前就是阴影,沉重,窒息,冲动。
      被砸断的琴弦还在哀鸣。
      就在哀鸣中,我们做着爱情。他一遍遍地发泄,我知道他必是忍耐许久,那一次争执是我们之间从未有过的,他必是恨我极深,但却放不下,这并非是我可悲的自大,而是我太明白他,或者说,只有我明白他,他的一切。
      我终于停止流泪,爱怜地抚摸他并不宽阔的肩膀和背,亲吻他的双颊。
      为什么?我们之间的每一次,都会在泪水和伤害中结束呢?

      湛明婵叹了口气,她真的越来越看不懂冥濛雨的文字了,那歌倒是听得懂,却是越听越心烦,然后杨安不耐烦地掀开她的床帘,“虫子,你手机一直在响。”
      湛明婵滑开手机盖,是叶小柔来的电话。
      “我在家,刚才做了一个梦,很可怕。”叶小柔说。
      “被魇住了?”
      “是。”那边的气息很不稳定,“心脏砰砰跳,喘不过气。”
      “什么梦?”
      “雪衣女被一群大鸟给撕碎了,但是很奇怪,我在梦里能感觉到疼痛,特别痛――”
      她的话音戛然而止。
      湛明婵连打三遍,叶小柔再也没有接,而叶家的座机号码,她早就给弄丢了。
      杨安侧头,湛明婵正上上下下地翻箱倒柜,“你找什么?”
      “竟然没在?怎么可能……”湛明婵自言自语,杨安又问了一遍,“你在找什么?”
      “你有白纸吗?”
      紧急时刻,只好退而求其次了。
      杨安摇头,翻腾半天,弄出了横格本,湛明婵一声“谢了”,拎出一把小剪刀,撕了几页就开始剪,剪了一半,杨安忍不住地探过头去,“你剪什么呢?鸟?”
      湛明婵拨开她去了卫生间,倚在窗台将剪好的三张鸟型图案排成三角状,再用别在裤兜的红笔,分别写上几句咒文,签下符篆后,她推开阖好的窗户,借着风起,纸鸟在她略微焦急地注视下变到和真鸟一样的大小,盘旋几圈后,跌跌撞撞地,飞出窗外。
      她回屋换鞋,匆匆离开。

      打的到了叶小柔家,这一路上她一直在打电话,但是都没人接,模模糊糊的不安就爬上了心脏,湛明婵并不怕妖魔鬼怪,她怕叶小柔遇到的是坏人,于是她回忆了一下,叶小柔的家,是五层,不该有人在光天化日下爬进去,防盗门很结实,木门还带了安全扣,不会有人不关门就睡觉,叶家的确挺大,但不是复式也不是顶层,一百多平米的空间,没有太多死角,也不该有人潜伏。
      拍拍额头,最近是美剧看多了吗?老想着入室变态杀人狂。
      比起坏人,她宁愿是妖魔鬼怪。
      至少,傀儡已经放出去了,应该能救急。
      爬楼梯的时候,没遇到任何阻碍,她果断按响了叶家的门铃,心脏被两根手指头给提起来,再慢慢凝旋。
      亲爱的,开门啊。
      这个念头刚落定,门就开了。
      “谁?”
      可以看出猫眼的那头有人在看。
      “小柔,我。”湛明婵说。
      门就痛快地打开,“明婵!”
      叶小柔望着她,带着几分惊讶,“你怎么来了?”
      湛明婵看到她很完好,就安下心来,一面进去一面道:“刚才怎么回事?吓死我了。”
      “什么啊?”叶小柔一脸茫然。
      “你的手机。”
      对方就露出了恍然大悟又无可奈何的表情,“又坏了呢。”
      她拿过手机按了按,“发不出去短信,也打不出去电话,总显示‘可拨通紧急电话’,到阳台去都一样,也许是这边的信号塔出了问题。”
      她将手机放到兜里,“你就是为了这个才来的……”
      “对啊,莫名其妙就中断了联系,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出了事情呢。”
      叶小柔就扭着肩膀笑了,“你真是的……太让我感动了呢。”
      不好意思地低头。
      湛明婵知道是虚惊一场,也放心了不少,既然来了,就问了句“雪衣女呢?”,叶小柔就说:“啊,在阳台,不过用布给罩起来了,唔……”
      湛明婵向阳台走了几步,叶小柔就尴尴尬尬地挡了过去,“明婵……那个……我家那鸟……它好像不太舒服啊,唔……我爸说……它怕生,还是别……别乱看……吓到它……嗯……就是这几天……你别看吧……我爸说过几天就可以……嗯……挺抱歉的……”
      湛明婵觉得叶小柔这几句话说得艰难而混乱,她端详了一下小姑娘的表情,窘迫,脸颊微红,双手捏衣角,只安静地直视自己,目光明澈,还努力保持一个轻松的笑,试图以此来化解这因为拒绝而僵硬起来的气氛。
      “……我那天,真的只是想……”湛明婵想说“只是想让雪衣女去见见外面的阳光”,但话到一半,又觉得这种辩解太无聊了,就改口道,“好可惜,我很想再看看它,听它说几句好听的呢。”
      叶小柔就松了口气说:“有机会一定可以的,哎,你下午没课呀――”
      湛明婵一面随便和她聊几句,一面观察四周――尤其是窗户,她问道:“小柔,刚才没有三只白鸟飞进来吗?”
      叶小柔就很疑惑道:“什么啊?”
      “三只鸟,白色的。”
      “这里就雪衣女是白色的,楼下那家是绿色的鹦鹉,还有二层有一家是黑色的鹩哥……”
      “不是家养的,是野生的白鸟,大概有――”湛明婵比划着,“这么大小,白色还带着一点……嗯……蓝色的横纹。”
      她见叶小柔愈发不解的脸色,就笑道:“我在楼下看到的,很稀奇,一路朝你家阳台飞过来了,我还以为你看到了呢。”
      叶小柔就说“没有啊,我在屋子里头怎么会看到外面飞来飞去的鸟啊”,而此时她望向湛明婵的目光,就好像在看一个脑子有点毛病的人,她努力笑了一下,“明婵啊……你没事吧?是不是最近太累了?你别老熬夜上网了……”
      “没。”湛明婵说,“就是赶过来太累了,又怕你出事,心慌意乱的,现在有点口渴,脑子就晕菜了。”
      叶小柔就很有眼力劲儿地去厨房准备果汁,她的身影消失在厨房门口的同时,湛明婵快步走向阳台。
      所有的窗户都关着――今日天气回暖,实在该打开窗子透风,飞速观察,地面干净整洁,玻璃上没有叼啄的痕迹,修剪完好的花草正掩着一只蒙了灰布的鸟笼,那里面死气沉沉,没有半丝动静,湛明婵几步上前要掀开那块灰布,叶小柔就叫道:“明婵?!”
      小姑娘站在阳台门口,眼睛瞪得圆圆的,满脸的不可思议和恼怒,“你……你……你怎么这样啊……不经过人家允许就……”
      湛明婵还弯着腰,手指已经触到了布料,此时她只好慢慢直起身子,“对不起,我真的对雪衣女很好奇,它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鹦鹉。”
      叶小柔还是微微恼怒,“那也不能……”
      她的声音缓了下去,不满地看着湛明婵,湛明婵只好在这种理直气壮的责备中离开阳台,茶几上还放着柠檬汁,她也没有兴趣喝,因为一点都不渴。
      “你刚才做得梦……”
      “那只是一个梦啊。”叶小柔就随便地说道,“是挺可怕的,但毕竟只是梦,哪能为了个梦就神神叨叨的,那不是……有病吗。”
      小姑娘翻来覆去地嘀咕了几遍,然后看了看客厅的表,嘴里说着“你现在不忙啊”,湛明婵不是傻子,她知道自己方才的莽撞让叶小柔很不高兴,而且她也没有其它理由留下来了,便说道:“小柔,再做那个梦,或者雪衣女有什么不寻常的动静,你可得告诉我。”
      她看着叶小柔古怪的眼神,猜测在这位小姑娘的心里,自己恐怕和精神病患者离得不远了。
      心里苦笑,告辞离开,走出了楼门,阳光开始西斜,湛明婵在楼下转了几圈,没看到傀儡的痕迹。
      她站在原地思考:
      傀儡来没来?
      来的话,现在去了哪里?
      叶小柔既然无恙,傀儡就应该主动回到自己身边。
      如果出事,傀儡会战斗。
      战胜,傀儡会回来。
      战败,或者两败俱伤,至少,会有傀儡的残骸。
      何况这里没有战斗的迹象,而叶小柔也无碍。
      那么就是第二种情况,傀儡没来。
      并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性,因为制作傀儡的专用纸张,她找不到了。
      临时用的普通纸,威力大减也是很有可能的,兴许半路就摔了下来,变回了普通的横格纸。
      但也有另一种可能,遇到强大阻击,譬如大哥送给她的那个傀儡――那还是一个布制的高级傀儡,她派去保护白瑢――毕竟白瑢是帮她挡下了山猱的袭击,但消失无踪,最后是父亲告诉自己那女孩子傀儡的下落,就是被宗家的咒给击破了。
      击破,意味着傀儡性命的终结,对于主人而言,损失的仅仅是一块布和一些功力,但多年陪伴,总是有了感情,要不然人类社会能出现恋物癖这种症状呢,人类其实还是多情。
      至于宗家的咒为什么会袭击她派去的傀儡,父亲很疑惑,自己没有说,但心里明白。
      大概以为傀儡是要伤害白瑢的吧,她毕竟是宗堰的女人。
      那么这次呢?
      傀儡又去了哪里?
      她在楼下的花园里坐了坐,等了半个小时,天空从明目的蓝逐渐黯淡,好像亮度被一点点减弱的显示屏,阳光沉到楼后,湛明婵还是没有等到傀儡。
      那三只她早就派到叶小柔家的鸟型傀儡,就这样消失无踪了。
      带上阴阳镜,她端详了一下这栋楼和附近。
      没有任何异样。
      干净到连游魂都没有。
      摘下阴阳镜,开启罗盘。
      指针平静。
      这里真的很干净。
      所以这里很古怪。
      有些年头的居民区,总会浮动一些孤魂,记得以前来叶小柔家,最少也晃荡着五六条,如今一条都没了。
      湛明婵放出几道符咒,没有碰到任何阻碍,她便收了回来,确定了这里没有被下法阵,那么这干净,就更加不寻常起来。
      思忖时,手机乍响,那头传来了杨安的声音,“虫子,你能赶快回来吗?这边有点状况,那个……你路上小心点,别太急,没事的。”
      “怎么了?”
      “你现在没在马路中间走呢吧?没站在河边呢吧?你没骑着车呢吧?你坐稳了吗?”
      “说啊!我撑得住!”
      “你的一个老同学在咱们学校闹了点小事情,她说是来找你的,所以系里要核对身份,调查一下。”
      “同学?”
      “她说她叫白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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