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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回 赎姻缘阿暖收锦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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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阿暖被送至尤氏跟前,尤氏便吩咐管家有禄打点出几样回礼来恭敬把旺兴送出门去,而后让红绫紫绫把正房的前后门一关,她往堂上圈椅里一坐,沉下脸猛然一拍桌子就呵道:“跪下!”
阿暖连忙赔笑,扭股儿糖一样往尤氏身上缠,尤氏正在气头上把手一推就把阿暖推倒在地,阿暖委屈的直喊娘。
尤氏竟先气哭了,抖着手指着阿暖骂:“你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下流种子,我病着管不住你,只令你自己读书,你便读出了怎么翻墙,怎么跳那些艳舞吗?那些个不正经女子才翻墙偷汉子跳艳舞呢,你是个什么人,早知你根子上就浪,我挣命一般生下你做什么,倒不如一下生就把你在尿罐子里溺死!”
阿暖被骂的头皮发麻,四肢发软,只觉受辱,心痛如绞,破口就道:“翻墙便是偷汉子吗,这是哪门子的金科玉律,倒像你自己经过似的!”
尤氏一听,浑身发颤,连说三个“孽障”,身子一软竟就那么倒下了。
阿暖吓坏了,忙把红绫喊进来把尤氏搬到床上去,又急命紫绫去街上请大夫,找来管家有禄让去外头把玉琼楼找回家来。
尤氏不过一时气厥了,被弄到床上时就醒了,只是自觉没有脸和阿暖相见,便侧身躺在床里头哭个不住,咳嗽个不住。
不一时尤氏常用的韩大夫便来了,诊脉后便道恭喜,竟原来是怀上了。
抱着寿哥儿踩着门槛子上看热闹的花含媚一听就酸道:“我便说是装病拦汉子在自己屋里,瞧瞧吧,这不就怀上了。”
玉琼楼到了天黑才回来,先去看望了尤氏,得知尤氏怀上了高兴的几乎跳起来,又听见说是被阿暖气晕的就把阿暖叫到跟前传达尤氏的意思。
“肉儿,你娘有小弟弟了,你便让着她些,乖乖抄写十遍《贤媛集》吧,改明儿爹领你郊外踏青去,如何?”
阿暖哭道:“那你知道她是如何骂我的吗?爹,我是她亲生的吗,哪个亲娘骂自己亲闺女那种话的。便是让我抄一百遍《贤媛集》也没什么,只她一刀子捅在我身上,我疼得慌,我也病了,拿不动笔。”
玉琼楼两头为难,把阿暖抱在腿上哄道:“我的心肝儿,爹知道你也委屈了,奈何翻墙这个事儿是你娘的一块心病,她也并不是存心骂你。”
阿暖便不哭了,眨巴两下眼睛,满满写着求告知。
玉琼楼苦笑,捏一下阿暖的鼻子,哄道:“告诉你也行,什么时候你把十遍《贤媛集》抄完交到我手里了我就告诉你。”
阿暖撇嘴,挣下地就走了。
玉琼楼叹气,被手在堂上徘徊了片刻,又转进了里间,两个人不知说了什么,不一会儿便传出尤氏的哭声,又说“都是报应”“早知今日,当日不如一根绳子吊死才干净”等语。
玉琼楼哄不住,生气出来了,屋里头尤氏越发哭的凄惨无助,闹的人心里憋闷。
终究尤氏怀孕是一件喜事,不过几日她自己也高兴起来,去库房寻了几匹柔软的尺头来领着红绫紫绫在屋里给孩子做小衣裳,把个阿暖竟似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阿暖只觉讪讪,心头又恨恨,摔了笔一字不写,把头梗着,死也不去尤氏那里低头认错。尤氏不想她跟着蓝艳奴学舞,她偏日日都去蓝艳奴房里练习,那蓝艳奴原本就爱惜她是练舞的绝佳好胚子,如此这般越发使出十二分的心笼络阿暖,阿暖也敬她画技超凡,见识不俗,品性高洁,日日相处下来心中便把蓝艳奴当成了正经传道授业的师父敬爱。
玉琼楼眼瞧着她们母女闹到这个样儿也并不着急,只觉母女哪有隔夜仇,不拘哪一时哪一日也就好了。
这日春雨绵绵,阿暖坐在楼上廊下,玩着一柄紫竹折扇听雨看花,就见锦绣伞也不打,木屐也不穿,披头散发走进了院子,径直上了楼来,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阿暖倚在美人靠上,紧了紧披着的樱桃红缠枝莲妆花缎披风,诧异望着她,“你这是什么意思?”
锦绣直直挺起腰,红着眼道:“奴婢从此去了,姑娘再买好的来服侍吧。”
阿暖笑道:“你若有个好去处,我也有好的送你,不枉你尽心尽责服侍我一场。”
锦绣顿时泣不成声。
阿暖忙拿自己的鲛绡帕子给她拭泪,“怎么哭了呢,你若有什么难处只管说。”
阿暖抬眼见锦书还坐在门旁里傻嗑核桃就道:“你这蠢材,白费锦绣素日护着你一场,她跪在地上哭你就不知道搬个凳子来给她坐着,快去。”
锦书这才一骨碌爬起来,嘴里叼着山核桃跑进屋里搬了个圆鼓凳来,“锦绣姐姐,坐。”
锦绣不坐,跪在地上给阿暖磕了三个头,哭道:“我学哪吒割肉还母,剔骨还父,一死干净往阎王跟前销账去,这一世尽够了。”
阿暖这才惊了,“这是什么话说的,好端端的死什么?”
锦绣又哭道:“我母亲死了心要把我卖个好价钱,我不从,她便说,我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我的命都是她给的,她让我怎样我就要怎样,我说好,既如此,我就剐下这一身肉还她,我给姑娘说一声这便去了。”
说完站起来就要走,阿暖忙让锦书按住她强到凳子上坐着。
阿暖听完就笑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此事我给你做主。”
锦绣脸皮一红,诧异的望向阿暖。
不一时,锦绣娘惠巧追了来,涎着脸对阿暖道:“姑娘,大娘子早就允了我的,锦绣的婚事由我做主,这不,咱们街上卖烧鹅那家铺子的少东家早就看上我们家锦绣了,让媒人来说合,我一听就满心觉得这是一门好亲事……”
阿暖打断她,“你这妈妈好不晓事,这等事情你跑到我跟前说什么,我又知道什么,只是锦绣是我的丫头,我不点头,我娘说了也不算,你若不信就往我娘跟前告我去。”
惠巧连忙赔笑道:“锦绣粗手笨脚的,她去了再让大郎给姑娘买好的来服侍,这丫头就让我带回去吧。”
说着就去拉扯锦绣,锦绣一扭身避开了。
“锦书,你护着锦绣。”
那锦书别瞧着她憨,却有一把子力气,惠巧又来抓锦绣时就被她一把推倒了。
阿暖猛的掷断扇子就冷笑道:“我爹还没死呢,你就妄想奴大欺主不成?”
惠巧连忙跪了,连连摆手,“万万不敢有此心,姑娘不能冤枉好人。”
阿暖就道:“锦书,知道我的银匣子搁在哪里吗,去拿来。”
锦书点点头,跑进去翻腾了几下柜子就抱了个精巧的紫檀木镶螺钿的匣子来。
阿暖也不知道这里头有多少,她只知道她爹每个月都给她五两银子零花,有时瞧见她可爱随手还拿银子哄她,死了的玉生暖月月光,净买些劣质珠花簪钗,她却看不上,也没有什么想买的,这几个月就剩下不少,一股脑都扔给惠巧,道:“我娘既允了你的,我看在我娘的面子上给你几分脸面,这些银子你拿去,往后锦绣的事儿你不要再管。”
惠巧连忙把银子都拾起来,点了点竟约莫有二十多两,顿时喜的屁滚尿流,忙赔笑道:“既是姑娘喜欢她就是她的造化,我回绝了人家就是。”
竟原来那卖烧鹅的少东家只想花十两银子纳锦绣做妾,这惠巧贪图的是和人家做长远的亲家,看在锦绣的面儿上,白得些烧鹅吃也便宜,如今阿暖立定主意要了锦绣,她又思忖着阿暖这个模样将来的姻缘必是非富即贵,锦绣跟着阿暖陪嫁,她将来也能落到些好处的,就高高兴兴的改了主意,揣上银子走了。
阿暖就问锦绣道:“你多大了?”
锦绣连忙答,“十三。”
阿暖点点头,“我才过了九岁生日,你比我大四岁呢。”
阿暖沉吟片刻才道:“你的这个事儿我也不能管,哪日你得了好去处只需和我说一声,我欢欢喜喜送你走便是。”
锦绣心中感激不尽,忙跪下给阿暖磕头,阿暖把她扶起来并不以为意,还让她快去烧水洗澡,仔细冻着。
锦绣葳葳蕤蕤不愿走,几番回望,心中便想着,哪怕她果真被孤魂野鬼附身了,这鬼也是个善鬼,嫁个男人有什么好的,还不是一样的服侍人,与其服侍臭烘烘的男人,倒不如服侍她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