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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演员 ...

  •   “你在这里干什么?”

      熟悉又动听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惊扰了静立半天的何倚楹,他转过头去,微微阖眸,看向走来的那个少年。

      俞诚又不穿校服,风衣下摆在冷风中扬出一个动人的弧度,将他那双笔直的长腿暴露于路人惊羡的目光中。

      俞诚明显有些不高兴,那张好看极了的脸上眉头紧蹙。他一步步走近何倚楹,把手搭在他肩上,抱怨着:“我找你好半天了。怎么不接电话?”

      何倚楹扭过头去,再看向刚才看着的地方,轻声说:“我手机开静音了。”

      俞诚也随着他的目光往上看,看了一眼就撇了下嘴,悄悄骂了句:“又是这破花。”

      何倚楹看也不看他,只说:“我听见了。”

      俞诚一笑,把下巴搭在他肩上,说:“啊我知道嘛,你上午告诉过我了,是玉兰花。别生气好不好,你看我都记得你说过的每一句话的。”

      何倚楹也露出一点笑意:“没生气。”

      俞诚见他笑了,也就更肆无忌惮地用手环住了他的腰,嘴唇贴上他的耳朵,问:“上午都看了,怎么晚上又来?”

      何倚楹推了推他的手,耳根薄红:“有人。”

      “都走了。”俞诚声音低低的,搂得更紧些,“只有我们两个了。”

      他特意强调了下“只有”这两个字。

      何倚楹稍稍向四周打量了一下,见确实没人,也就由着他去了,靠在他怀里,看着那一树玉兰说:“白天和晚上看到的不一样啊。”

      “白日里,花瓣颜色看着要更清透些。我刚从这底下过来,看到夜里的灯光打在上面,又有雾气蒙在上头,觉得它这时候的样子要比白天见到的更楚楚可怜一点。”

      他说话不急不缓,声线清冽,极为动听。俞诚却不关心那花怎样,只是盯着他看。

      站在这树影下的何倚楹太让人怜爱了。路灯昏暗的光线穿过细密的树枝落在他身上,隐约照亮一点肌肤,自那纤长的脖子沉下去的锁骨,无声地显现出一种脆弱的美丽。

      俞诚捕捉到他说的一个词,轻轻地翘起了嘴角,似是应和着他,仍看着那漂亮的光影聚集之处,说着:“是啊,楚楚可怜。”

      何倚楹自顾自欣赏了半天,才慢慢看向俞诚:“你找我做什么?”

      俞诚一副大受打击的神情,委屈地说:“我找我男朋友玩儿,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吗?”

      何倚楹定定地看了他半晌,忽地一笑,踮起脚来仰面亲了他一下。

      俞诚顿时眼眸发亮,低下头,在他色泽好看的嘴唇上再飞快地啄吻一下。

      他把那张薄薄的、泛起了浓丽的红色的嘴唇看了又看,佯做生气:“不要我找,还亲我干嘛?”

      何倚楹双目水润,认真地说着:“你刚才那句话让我很心动,我忍不住。”

      俞诚眼睛睁大,捂着胸口,被他萌得要死:“要死了啊,我才心动,你干嘛这么直白啊。”

      何倚楹笑出声,往前走了几步:“走,回家了,明天还得上学呢。”

      俞诚迈出长腿,一把拉过他的手,很不客气地要将其塞到自己的兜里,边说:“别冻着了。”

      他可刻意地想要表现了,结果拉着人家的手在空气里晃了半天——他这凹造型的风衣压根儿没兜。

      何倚楹看他一眼,他眨眨眼,无辜地说:“我这衣服虽然没用,但是挺好看的,饶了它吧。”

      何倚楹抽出自己的手,淡定地插回了校服兜里。

      俞诚厚着脸皮把自己的一只手也挤了进去,紧紧贴着他的手。

      何倚楹捏了捏他的小指头,俞诚就笑着,用手指摩挲着他的手背。

      “这都开学第四周了。”何倚楹说。

      “嗯。”俞诚的声音充满喜悦,“离高考很近了,你以后想做什么?”

      “我想做调查记者。”

      俞诚离他很近,撞了撞他的肩膀,笑着:“很酷,但是,调查记者不会很辛苦吗?”

      何倚楹不置可否,只是说:“我喜欢真相。”

      俞诚趁着没人,凑过去亲了亲他的头发,小声又羞涩地说:“真相就是我喜欢你啊。”

      何倚楹笑了笑,把他的手从兜里挤出去,颇为嫌弃地说:“热死了。”

      俞诚不死心,又用手拽住他的书包带。

      他的手在那里摇来摇去,跟小孩儿一样,巴巴地讨好着何倚楹。

      何倚楹也问:“那你想做什么?”

      俞诚的手不再摇,立直了,慢慢说:“我想成为一名演员。”

      何倚楹回头看了他一眼。

      三月底的夜色里,俞诚的脸隐在昏暗中,只是轮廓非常清晰,好看得叫人移不开眼。

      何倚楹心一动,不知想到了什么,藏在兜里的手紧紧握起。

      俞诚只安静了几秒,很快他又恢复常态,跟个傻子一样拉住何倚楹的胳膊,乖巧地说:“但我们要去同一个城市上学,一定要。”

      这其实不难。

      何倚楹成绩优异,愿意去哪座城市就去哪座城市。而俞诚,他家里有的是钱,有的是纵容。

      他们一起往家里走着。快到何倚楹家小区楼下了,他却停了下来,认真地对俞诚说:“我想搬去宿舍住。”

      俞诚吃惊:“干嘛去住那破宿舍啊?热水都没有,洗澡还得去公共浴室。而且,”他可怜巴巴的,“我就不能跟你一起上下学了。”

      何倚楹说:“我想跟住校生一样去打水啊。”

      俞诚露出十分无语的表情:“打水?浪费那时间都能做几篇阅读了。”

      何倚楹抬头看他,清亮的眼睛眨也不眨,有点稚气未脱的样子:“我看到他们去开水房那条路上,有很多被打碎的温水瓶。”

      俞诚也看他。所以呢?不就更讨厌了吗?

      何倚楹那双眼睛却淌出热烈的光亮,像回忆着一首诗:“内胆没法完全被打扫干净。那些细小的碎片铺在路面上,到了晚上,高高的路灯落下昏暗的光亮,那些东西就像星星一样,在微微泛蓝的地面上,浪漫得要命。”

      “所以,”他说,“我想踏着那样的星光走去打水。”

      俞诚的目光有些藏而不露的锐利,他认真打量着何倚楹,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一点伪饰的痕迹。

      但何倚楹没有半分破绽,就像个天真的孩子一般坦然。

      俞诚说:“那我陪你每天晚上去那里走一趟就好啦。”

      何倚楹摇头,固执地说:“那就只是一个形式了。”

      俞诚一点一点地弯起了嘴角。下一秒,他捧着何倚楹的下巴说:“那我也去,才不准你丢下我。”

      何倚楹的手掌终于能容纳一点光线,张开了些。他似乎很高兴,问:“你家里会同意?”

      俞诚满不在乎:“我想怎么样我爸都随便。”

      等把何倚楹送回了家,俞诚转身往外走,不过五分钟,他家司机的车便开至他身侧。

      俞诚一把拉开车门,坐到后座,说:“去X-RAY 会所。”

      司机握住方向盘的手略微紧了紧。这会所名字听着像跟物理沾边儿挺正经,实则是个有钱人的肮脏消遣场所。

      他当了这么多年司机,一想到那种地方特有的颓废又浮华的氛围,就觉得造孽。

      心里默默叹了口气,他哪里招惹得起这小少爷,也就一言不发地开向了那会所。

      俞诚沉默地坐在后座,目光早已变得冷漠,远不像十多分钟以前的样子。

      ……

      梁讯到时,俞诚已经坐在豪华包厢里了,桌上和地上散乱地扔着几只酒瓶,地毯上也有着酒渍。

      他大步走过去,仔细看了眼俞诚,皱着眉说:“你喝这么多?”

      俞诚跟个没事人一样,冷淡地抬起头:“又不会喝醉。”

      梁迅嗤笑一声,指着他的眼睛,毫不客气:“你他妈喝得眼都红了。”

      俞诚烦躁地拧眉,一脚将脚边的酒瓶踢远,“别磨叽了。把人给我弄过来!”

      梁迅面上有点不好看,尽管他跟俞诚这么多年好兄弟了,但这事儿的确太缺德,他挺犹豫的。

      “我说诚儿,要不算了吧?让你爸知道了不好。”

      俞诚不说话,只拿那双寒光闪烁的眼睛看他。他眼圈发红,一点儿不显得可怜,倒挺有气势,一种不死不休的气势。

      梁迅跟他对瞪半天,最终败下阵来,叹口气,无奈地说:“他妈的,老子欠你的。”

      俞诚这才开了尊口:“你只用把人找来,剩下的别管。”

      梁迅笑:“开什么玩笑?这会所是我哥开的,人是这儿的,我不给你管你之后怎么收场?”

      他说着边掏出了手机,不知给谁打了个电话,很快就有人推门进来了。

      那是个男孩子,长得挺清秀,就是有点瘦,低眉顺眼的样子看着让梁迅有点来气。

      梁迅有些厌恶地瞥了他一眼,才对他说:“过来坐。”

      那男孩子眼睛盯着俞诚,毫不掩饰惊艳,走近了也挺傻气,不挨着梁迅左边儿坐,专挑他两人中间靠近俞诚的沙发坐下。

      梁迅立马往外挪了挪屁股,指着俞诚说:“给俞少爷做个自我介绍。”

      那男孩儿也就乖乖巧巧地凑近俞诚,声音细细的:“俞少爷好,我叫江予宁。”

      俞诚扭头看了他半晌,目光平淡,表情也没有一丝波动,江予宁却活生生被他看红了脸。

      俞诚长得好,非常好。尽管冷漠,被他的目光一扫,仍叫人情不自禁地心跳加速。

      江予宁期期艾艾地开口:“俞少爷,您叫什么啊?”

      俞诚还没开口,梁迅就火上了,骂了句:“管你屁事,你就打听他名字,你配?”

      江予宁吓得缩了缩,垂下了头,小声说:“对不起对不起。”

      俞诚只是看向屏幕,漫不经心问了句:“你多少岁了?”

      江予宁立马回答:“十九了。”

      比他还大上两岁。俞诚点点头,又不说话了。

      江予宁一时如坐针毡。梁迅一看就瞧不起他,而这个好看得要命的俞公子又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他实在很紧张。

      包厢里的音乐很奇怪,他从没听过这样的音乐。没有歌词,但又跟他印象中那种听得让人想睡觉的纯音乐不同。

      但是他觉得挺好听的。

      梁迅替他说出了疑惑,他点了根烟,冲着俞诚笑着说:“你真的有病。每次来会所专挑古典音乐听,还他妈一个人听得挺得趣。这次的是什么?”

      俞诚随口回答:“门德尔松的《仲夏夜之梦》。”

      “哦,”梁迅恍然大悟,“就是萧伯纳写的那个喜剧是吧?”

      俞诚嘴角浮起笑,没回答,只是抬起手,冲他弯了弯指头。

      梁迅了然地把烟盒扔给他,俞诚用修长的手指接住,抽了一根儿出来,又摸出打火机。

      江予宁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只是小心翼翼地把他的动作收进眼底,又悄悄腹诽了一句:《仲夏夜之梦》是莎士比亚写的。

      他正胡思乱想着,放在腿上的手指却猛地被冰了一下,是俞诚的打火机。

      他抬起头,看着俞诚把烟叼在嘴里,淡漠的目光落在他脸上,顿时红透了整张脸。

      江予宁不傻,只是有点胆小,他颤颤巍巍地拿起那只哑光的黑色打火机,凑近俞诚,给他点燃了烟。

      点完了,江予宁握着打火机手足无措地看着他,看着俞诚吸了一口,又吐出一团烟。

      在弥漫的烟雾里,这个人的轮廓深邃俊美得不像话。

      “送你。”俞诚轻轻开口。

      “嗯?”江予宁瞪圆了眼睛,有点没反应过来。

      俞诚的目光落到他手上。江予宁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只打火机,误叫人以为他喜欢。

      坐在一边儿的梁迅恨铁不成钢地瞪他一眼,都彭的毕加索系列纪念款,刚买来不到俩星期,他倒大方。

      江予宁虽然不识货,却也不敢收着,更不敢拒绝,只进退两难地看着俞诚。

      俞诚这时却对他一笑,嗓音很动听:“我觉得你名字很好听。”

      江予宁的心重重一跳。又听见俞诚说:“所以认识一下而已,别怕。”

      江予宁情不自禁地咬住下唇,连脖子都红了,含羞带怯地看着俞诚。

      “你的脸红了。”俞诚对他说,“很热吗?”

      江予宁心脏发颤,脑子晕乎乎的,忍不住大着胆子问:“为什么……要认识一下?”

      俞诚又笑起来:“因为,你名字好听,人也长得干净,我喜欢啊。”

      江予宁觉得自己浑身都在发烧了,握着打火机的手都在细微地颤抖。

      俞诚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他,说:“把你电话存进去。”

      江予宁很乖地接过去,认真地输了自己的名字和电话号码,才双手递回给俞诚。

      俞诚接的时候,食指不小心碰着了他的手,江予宁一抖,被那温度烫着一般,惴惴不安。

      梁迅实在看不下去了,就说:“行了,你走吧。这也挺晚了,你可以下班了。”

      江予宁飞快地瞥了俞诚一眼,才站起来,慢吞吞地转身。“知道了,谢谢梁少爷。”

      等他走到门口,一只胳膊却伸过来,手啪地抵在门上,把他圈在了里头。

      那个比他高出一个头的少年站在他身后,极具压迫感的存在让他吃了一惊。

      “我叫俞诚。”他说。

      江予宁的心怦怦直跳。俞诚压根儿没挨着他,但是他手腕上的香水味儿还是传至了江予宁鼻中,真好闻。

      他急忙回头说:“我记住了。”保证一般。

      俞诚笑了一下,撤回手,帮他拉开门:“晚安。”

      江予宁满脸通红,极小声地说了句“晚安”,头也不回地跑了。

      俞诚的表情变得冷酷起来,他甩上门,进了包厢里的洗手间,认真地洗了很多遍手,才坐回梁迅身边。

      梁迅一肚子气,埋怨道:“就这么个娘炮,你有必要让他知道你的名字吗,万一被你爸知道怎么办?”

      俞诚说:“他怎么可能让我爸听到我的名字?”

      梁迅一愣:“也是。在金主面前提别的男人的名字,除非他想死。”

      说完他又撇撇嘴:“你爸怎么喜欢这样的?”

      俞诚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因为他是混蛋。”

      梁迅看着他眼里尖锐的恨意,有些不自在地移开了眼神,讥笑着:“不过这男的挺好骗,傻了吧唧的。”

      俞诚轻描淡写地说:“这种的好收拾嘛。”

      梁迅知道他在说他爸的意图,叹了口气。

      两个人又聊了半天,梁迅也没忍住喝了一瓶酒,等有点飘飘然了,他才一拍大腿想起来一件事:“你跟那何木头分了没?”

      俞诚一顿,极为认真地说:“他不叫何木头。”

      梁迅说:“那名字取得叫一个佶屈聱牙的,多拗口多难记啊。”

      “你不是还能说出佶屈聱牙这种拗口的词语吗,还嫌什么?”俞诚堵他。

      梁迅自讨没趣,也挺没劲儿的,就问:“分没分?”

      俞诚摇头。

      梁迅笑出声:“你演纯情少男演上瘾了不成?”

      俞诚往沙发上一靠,两条长腿交叠着放到桌上,似是随口一说:“没体验过感情怎么把感情当做武器?”

      梁迅啧啧几声,可怜他一样说着:“跟他那种文艺得简直有病的奇怪学霸一起,多无趣啊。”

      俞诚没有说话,静静闭了眼睛。

      何倚楹这个人啊,别人才不知道他是怎么样。

      这个人时而可爱,时而冷漠,说的话常常失真得可笑,却用着极为真挚的口气。

      而且,他的一言一行,由始至终都显露着一种天真烂漫的——任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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