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成功的撬墙角体验》乐木敏

16、16

　　断食的第四天，华修筠去看姜晓星，给她带了最喜欢的花，娇嫩的花朵上有晶莹的水珠。
　　姜晓星躺在床上，她扭头看着窗户外面，对这个房子里的热闹，不为所动。
　　请到家里照顾姜晓星的阿姨姓孙，她在尽职地向华修筠汇报姜晓星的所有情况。其实没什么太多可以说的，姜晓星不怎么吃饭不怎么喝水，一整天的时间都是躺在床上，或者窝在飘窗上，看着外面的世界，安安静静的毫无生机。
　　“我知道了。”华修筠皱眉，听完了。
　　孙阿姨欲言又止，“华先生……”
　　“还有事情？”
　　“我和这孩子接触的时间不长，却是能看得出来，她是个倔强的性格。”孙阿姨有些怵华修筠，她紧张地说，“有什么事情，好好和她说，她肯定会听的。”
　　“嗯。”华修筠简短地应了一声。

　　孙阿姨没有跟着去房间，她在厨房摘菜。姜晓星这几天都没好好吃过饭，孙阿姨想着做些软糯些的易消化食物，她是个爱操心的人，手里忙碌着，耳朵却听着房间的声音，以防又是吵起来。
　　姜晓星看起来脾气有礼貌总是微笑着说话，却是个倔脾气，这华先生看起来也不是好脾气。

　　姜晓星房间的门锁在她绝食的第三天已经拆掉，现在只是关着门板，轻轻一推就开了。姜晓星躺在床上，房间的窗户开着，白色的窗帘在随着风飘舞，姜晓星静静地看着。门开了，她应该是知道的，可是她不曾转过头来看一眼，她已经不好奇是谁站在这里。
　　“凝凝。”华修筠叫她。
　　姜晓星没有任何的举动。
　　华修筠坐在旁边，他一同看着枯燥的窗帘，“你要闹到什么时候？”
　　“放我走。”姜晓星终于开口说话，声音沙哑。
　　“你知道不可能。”
　　“那就弄死我吧。”

　　“更不可能。”华修筠的姿态已经放得很低，可能面对公司棘手的问题，他不曾这样哀求过，“我们还像以前一样相处不好吗？”
　　“以前是我蠢，现在还想让我继续那么蠢吗？”姜晓星觉得嘲讽极了，“你最好是让我不吃不喝饿死了，否则我就算爬也要爬的离你远远的，揭穿你的真面目。”
　　“看来你是真的很恨我。”
　　“对。”

　　“那就吃饱了饭，才有力气恨我，不然你什么都做不了。”华修筠拔了输液的针管，他把纸片人一样的姜晓星折起来坐着，端起桌上已经只是温温的白粥，往姜晓星嘴巴里灌。
　　姜晓星挣扎不开，吞咽不及，呛得满脸都是。她伏在床上，狼狈地咳，浑身都在抖。
　　孙阿姨听到动静，赶紧跑过来，“怎么了？怎么咳起来了？”
　　华修筠厉声呵斥，“出去。”
　　孙阿姨吓了一跳，站在门外，不敢再进来一步。

　　华修筠很颓败，白粥顺着他的手滴在地上，“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这种感觉了。”
　　姜晓星跪在床上，她用手背擦干粥，瞪大眼睛看着华修筠。
　　“婉婉。”华修筠痴迷地看着姜晓星，他喃喃自语，“对不起，我不想伤害你的。”
　　“可是你害死了她。”姜晓星狠狠地说，“她恨你。”
　　“她不会恨我，我替她照顾了你。你是她最疼爱的孩子，我把你照顾得很好，她会感谢我的，她不会恨我的。”华修筠自说自话，“你不是问我是不是你爸爸吗？我是，我带你回家，给你改姓华。”
　　“你做梦。”姜晓星气得发抖，觉得这是笑话，“我没有你这样的父亲。”
　　“你做不了决定。”
　　“华立辉……何悠素不会同意。”姜晓星不知为何想到的是华立辉提起父亲时候的表情，“别连做为一个父亲，都是失败的。”
　　“如果在你和他之间，我只能选一个。”华修筠背对着姜晓星，他说，“我选你做我的女儿。”
　　姜晓星失去所有的力气，她跌在床上，蜷缩成一团。“我掐指一算，你命里缺个姐姐。”这只是一句玩笑话，现在看来真的是玩笑。
　　孙阿姨小心翼翼地过来看姜晓星，“别压着胃，快躺好。华先生走了，别哭了，对身体不好……”孙阿姨拿了纸巾给姜晓星擦眼泪。
　　“对不起……”姜晓星不知道是在对谁道歉。

　　华修筠今天回家得很早，他买了一束花，红色的玫瑰，颜色鲜艳开的热烈。
　　让帮佣的阿姨早早下班，家里只剩下华修筠和何悠素。
　　“立辉呢？”华修筠洗干净手后，问在为他倒茶的何悠素。
　　女人的直觉往往是很准的，从华修筠进门开始，何悠素就有预感，今天的华修筠是不一样的。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华修筠，嘴上笑呵呵地说，“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华修筠说，“把他叫回来吧，我有事情对你们说。”

　　何悠素仍是笑着，心里却是没什么底，她的手蹭着衣服，“他一个小孩子能懂什么，有什么事情我们商量就行，不用和他说。”
　　“他二十多了，不是个无知的小孩子了。”华修筠表情十分的严肃，不苟言笑，像是在对助理吩咐工作一样不容推辞，“这件事情很重要，他需要知道。”
　　“那好，我现在给他打电话。”何悠素拿着手机，去房间里给华立辉打电话。

　　华立辉已经有两天没有回家，接到他妈的电话，大概猜到什么。
　　“你爸让你回来。”何悠素直接转述。
　　华立辉赌气，“我不回去，他不是让我滚的吗，我就滚得远远的。”
　　“别再闹了。”何悠素说着哽咽起来。
　　华立辉噌一下子坐起来，“他和你吵架了？”
　　“没有。”何悠素擦着眼泪，忍不住叮嘱儿子，“他说让你回来，说是有事情和我们说。他今天心情不太好，回来了好好和你爸说话，别惹他生气。”
　　“一直是他在挑剔我。”华立辉愤愤地说，“他不愿意当我爸，真以为我愿意给他当儿子？”
　　何悠素的哭腔更重了，“可别在你爸面前再说这些混账话了。既然知道他看不上你，你为什么就不能稳重一点，做些他喜欢的事情呢。”何悠素难受地说，“你外公身体不好，现在是有你外公在，你舅舅不会说什么，如果有一天你外公……你舅舅不会像现在这样和我们走得这么近的。不管他怎么对你，他是你爸爸，你是他唯一的儿子，公司以后只能是交给你，不能便宜了别人，你知道吗？妈妈只有你了……”
　　华立辉最见不得的就是他妈的眼泪。
　　“我现在回去。”

　　华立辉回家，一家三口坐在一起吃饭，却没什么交流。
　　一个月前，他们还是可以欢声笑语的，还是父慈子孝，虽然父母貌合神离，但至少是维持着表面的平和的。
　　现在，这种平静要打破了。

　　华修筠没有做什么铺垫，他很直接地宣布，“把楼上的房间打扫一间出来，家里会添加一个人。”
　　“谁啊？”何悠素和华立辉对视一眼，问。
　　华修筠简短地陈述，“是我资助的一个学生，她最近身体不好，搬回来住一段时间。”
　　“女学生？”何悠素吃惊。
　　华修筠知道这个性别是多么的特殊，可他就像是不在乎一样，没有过多的解释，只是一个字做为回答，“是。”
　　过去，华修筠忌惮何家的财势，他一直是付诸行动、寡言少语的。现在何家老人已经退居二线，何悠素的哥哥虽是亲的，却不会像父亲那样爱护何悠素。更何况，现在的华修筠早已经不是寄人篱下的无权无势小人物了，是何家反而要看他的脸色的。
　　家庭关系的地位，早已经转变。只是华修筠愿意维持着表面的和谐，才多了几年的稳定，现在他要打破了，竟然是因为一个女学生。

　　何悠素整颗心都在颤，她勉强维持着平静，“为什么要搬到家里来住？可以在外面给她租房子。她是陌生人，立辉也在家里住，搬回来住，多不方便。”
　　华修筠很武断，“下周她会搬过来。”
　　一直不说话的华立辉，冷笑着问，“爸，到底是我的干姐姐，还是小后妈？”
　　何悠素摁住华立辉的手，她的手在颤抖，“不要这样和你爸爸说话。”
　　何悠素看着儿子的眼神是气恼的，生气儿子这样毫不留情地戳中她最难堪的心思，一点修饰都没有，让她再也不能装聋作哑的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她是你姐姐。”华修筠对华立辉说，只是在回答一个问题。
　　“我妈只生了我一个孩子，我没有姐姐。”华立辉放下筷子，他脸上是少见的认真，“既然是叫我回来谈事情的，那我们就好好谈谈。我妈的态度你看到了，她不愿意让陌生人莫名其妙的住进来，我呢，我也不愿意多个莫名其妙的姐姐，一家三口，两个人投否定票，这个决定不通过。”
　　“我是通知你们，不是在和你商量。”华修筠说。
　　华立辉是个暴脾气，他眉梢在突突跳，“那我也通知你，我不同意。你怎么让她住进来，我就怎么让她灰溜溜地滚出去。”
　　“你敢。”
　　“你试试我敢不敢。”华立辉毫不退缩。
　　父子两个，一个山崩一个是海啸，隔着一张一米宽的桌子，眼睛直直地看着对方。没有人退缩，没有人闪躲，这是他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对峙。
　　华立辉在华修筠的心里，一直是个不长进没有出息不出色的儿子，可既然这个孩子是他的孩子，他妥协多过于喜欢，平时要求十分的严格。高压的教育下，让华立辉成了一个有眼力见的孩子，如果他察觉到华修筠要发火，一般是会偃旗息鼓，不会正面的杠起来。
　　这次，华修筠以为，他生气了，华立辉就会妥协。
　　可是华立辉没有，反而是用陌生、凶狠的眼神看着他。
　　这是头小豹子，华修筠先败下阵，可不代表他会改变主意，“不愿意住在这里，就搬出去。”
　　“这是我家，我才是姓华的人。”华立辉要和他爸理论。

　　何悠素拦着儿子，她是个希望家和的女人，“你别和你爸吵，只会更惹得他生气。”
　　华立辉呼哧呼哧地喘气，“如果他不是我爸，我真想揍他。”
　　“说什么糊涂话。”何悠素劝儿子，“不是说了那孩子是身体不好，只是过来住一段时间，过段时间等身体好了，再让她离开就好了。”
　　“妈，我爸这德行就是你惯的。”华立辉暴跳如雷，“你就这么看着一个陌生女人住进来？让她住进来容易，让她走可就难了。谁知道她只是想住进来养身体，还是要这个家。”
　　何悠素抹眼泪，“你爸的脾气你是清楚的，他的决定，是没什么能改变的。”
　　“我就不信了。”华立辉叉腰，“我一定要知道这个女人是谁。”

　　何悠素想起什么事情，“有次我听到老刘和你爸打电话，说唐小姐，那女孩应该是姓唐。唐……”
　　“怎么了？”华立辉看他妈的表情不对。
　　何悠素忧心忡忡地，在凳子上坐下来，“我听说你爸以前有个女朋友姓唐，是结婚之前在一起的。你说，这个女孩会不会是他们的孩子？她是不是要改姓，要回来和你争家产的？”
　　“什么时候的事情？”华立辉太阳穴都是在跳的。
　　何悠素已经乱了阵脚，她揪着儿子的手臂，哭哭啼啼地担忧，“我只是有这个感觉，他们一直没有断了联系。那个女孩又姓唐……”
　　“我去查。”
　　何悠素拦住儿子，“不要。”
　　“妈，爸是不是真的骗了你，你不想知道吗？”华立辉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妈，从来不知道他妈竟然是这样的懦弱。
　　“知道又能怎么样，平白添堵。”何悠素劝儿子，“你也不许去，你爸想做什么就让他做什么吧。他想给姓唐的车子也好房子也好，只要能弥补她们就行，只要把公司给你就行。”
　　华立辉不点头。
　　何悠素求儿子，“不要闹大，不然你爸真的会不管不顾的，他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何悠素见儿子梗着头，她苦苦哀求，“我已经输给了那个姓唐的，你不能再输给她女儿，公司一定要掌握在你的手里。”
　　“好。”华立辉是这样口上应承，可他心里却不是这样想。
　　他倒要看看那个姓唐的到底是什么人，能把他家搅得这样天翻地覆。

　　“你在哪里？”
　　“我要见你。”
　　“我遇到事情了，你见见我好吗？”
　　“我很想你。”华立辉删删减减，先先后后发了四条信息，每条他都反复斟酌字眼，看自己是否表达清楚，是否会让她有被冒犯的误会。
　　手机静悄悄的，没有任何的回复。
　　“你最好是遇到了什么事情，不然……”华立辉恶狠狠地盯着手机，要把手机屏幕烧出来个窟窿一样，“我不是那么好哄的。”
　　哎，如果能再见到她，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