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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送诏狱去 ...

  •   于冕大笑起来:“毕指挥使好威风!当年可是跪在我家门口,求着我爹网开一面。”他希望吸引住毕旺,能救下璚英。

      善姐儿呆了下就放声大哭。

      毕旺果然转移了注意力,不再想进内宅搜查,怒目瞪着于冕:“来人……”

      朱骥上来狠狠推了把于冕:“还不老实,送诏狱去!”又对着善姐吼了一声。“不许哭!”

      善姐儿吓得咬到了舌头,要哭,却不敢哭。

      姨娘赶紧抱紧善姐儿,把身体背过去。她也怕朱骥,这人真是凶神恶煞,对小孩子也这么吼。

      缇骑上来不由分说把绑着的绳子一拉,于府的男人只能往外走,要是走得慢还得摔了。

      贞姐儿叫了声:“爹……”

      “大爷,让我家老爷加件衣服吧……”于邵氏求着朱骥,明知道可能无用还是抱着一丝希望。

      “别给于家人丢脸!”于冕给前拉后推得走不稳,却还是大声吼了句。

      于邵氏忍住了泪:“我知道了,老爷,是我错了。”搂住贞姐儿,把头昂了起来。

      毕旺点着头:“行,有骨气。”一脚就往于冕的腿上踢。

      于冕往前一冲给门槛绊住,扑了出去,唇边有了血。

      周围的街坊,还有行人看到锦衣卫如狼似虎进了余府,好奇发生了什么,正围着看热闹。于冕摔出来,人群往后退了一步。

      这似乎仍不能让毕旺满足,走过来,冲着地上的于冕又踢了两脚。

      于邵氏和贞姐儿跑出来,不顾毕旺,扶起于冕。

      于冕站了起来,拍拍衣服上的灰,冲毕旺笑了声,昂头往胡同口走。

      看热闹的人群里走出来一位中年男子,解着系在腰间的带子:“于千户,穿上这个吧。”把身上的皮袄脱下想给于冕披上,见于冕给绑着只能披在身上。

      于冕的武职副千户是荫封,于延益出了事,这官职自然也是要没了。于冕想说别这么称呼,嘴动着没说出来。

      “这不得掉了。”一个花白头发的老奶奶走过来,“来,我给系上。天冷,可别冻着。于老先生是好人。”又拿帕子把于冕嘴边的血擦掉。

      于冕听着哽咽,把缚着的手抬抬:“多谢。多谢!”

      “这孩子,说什么谢。”老奶奶又去看于邵氏和贞姐儿,想再说点什么。

      缇骑急着走,把绳子一拉。于冕这些人只能跟着走。

      朱骥铁着脸跟在后面,押着于家的男女老幼往锦衣卫去。

      “于老先生多好的人,怎么就……”

      “听说今天老皇帝给关了,换了新皇帝。”

      “那不是篡位?”

      “可别乱说……”看热闹的人摇着头叹着气散了。

      于府的大门让锦衣卫贴上了封条。毕旺扭头看了眼于府的大门,吐了口吐沫:“穷酸!”骑上马跑了。

      =======

      璚英睁大眼睛来回转头看,她怎么会在床底?

      昨夜看灯回来睡得迟,璚英今早醒得晚。是清早外面的吵闹声,把她惊醒。

      那时璚英不想动,只是在床上喊了两声丫环忍冬,想问问外面怎么了。不见忍冬来,璚英只能自己起来,披个衣裳从窗户里往外看。

      大婶领着贞姐儿、姨娘,就连善姐儿也给抱着都在在院子里,慌张挤在一起。忍冬正要往她这来。一拨气势汹汹的锦衣卫到冲进来围住了大嫂她们。

      璚英打算出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这可是首辅的宅子,就算平日于家的人不摆官宦家的谱,可也容不得锦衣卫这么来欺负人吧。

      璚英离开窗户前,走到门那。屋门一下给撞开,正磕到她的脑袋,接下来她就什么也不知道。

      如今醒来,想到锦衣卫的霸道样,不知道家里出了什么事。璚英年纪小,但也从父兄那里听到过许多锦衣卫的事,再想到伴君如伴虎……

      璚英越想越害怕,也越为父兄担心。

      她侧耳听外面,只有风吹打着窗户的声音。身体动了动,全身给被子裹得紧紧的。使劲动了动,把胳膊抽了出来。身体刚一抬起,就撞到了头。璚英摸了摸额头,真疼。

      璚英干脆像小时候一样,像虫子一样扭。扭扭,身上的被子也给挣脱开,好动了许多。到了床沿边,她也不敢伸出头去,就这么悄悄往外看。

      她的衣服随便的扔在地上,墙角花架子倒在地上,瓷瓶碎在地上,瓶里的花给砸得稀烂,屋子里一片狼藉。

      璚英怔怔地盯着,大哥、大嫂,还有贞姐儿和善姐儿……她跳了起来,头又给撞到。

      “啊……”她不敢大声,低低发出了一声叫。停了下,屋子里还是安静。

      璚英揉着头,往床外爬。

      门给人推开……

      璚英吓得缩了回来,看到一双黑布双棱的云头履。

      来的是男人。肯定不是于冕。如果是大哥,早会喊一声:“小妹,在不在?”

      璚英屏住呼吸,小心地往里挪。

      那双黑布云头履快步往床这走。璚英更要往里挪。

      一只粗糙厚实的大手,在璚英看来就像五指山一般冲她压了过来。她这个时候顾不得,一拱一拱往里移。

      那只大手抓住被子,往外一拖,璚英就给拉了出去。

      璚英的眼睛才看到顶格,她前面给挣开的被子“啪”一声盖在了脸上,下一刻连被子带人给抱了起来。

      “放开我!放开我!”璚英扭着叫着。

      那个人劲大,箍得璚英挣不开,大步往外走。

      给被子包着,她的声音传不出,一点也没有作用。她又不习惯大声喊叫,挣扎也没有用。

      璚英只能由着那个人这么抱着她,也不知道会去哪。她感觉到那个人好像跳了起来,再落下来,走了几步,又跳上什么,然后把她扔了下来。

      她扒拉着被子,想解开来,就算逃跑不了,至少也可以知道对方是谁,问问家里人都怎么样了。

      “她东西都拿了?”男人的声音粗犷强硬。

      “拿了。”另一个清脆开朗了许多。

      车帘子掀开,一个大包袱扔进来,正砸在璚英身上,再滚到了地上。

      璚英把被子拨拉掉,刚要站起来,人却猛得往后跌去。她扶住,看清楚这是在辆围着青布的车里。

      车子正飞快地走着,车箱里晃得厉害。

      她身上还是只穿着贴身小衣,给外面灌进来的冷风吹得直打哆嗦。跟被子里一块滚下来的,还有她披着的袄子。

      璚英把袄子披上,瞧着那个大包袱。包袱的绸缎是放在她屋子柜子里的。包袱中的东西怕也是她的。

      打开来一看,果然是她的衣服。可想着是两个男人碰过的。璚英心里又是一阵不舒坦。

      只是这当口,也不能多顾忌。她捡了夹衣还有裙子,眼睛紧张地盯着晃着的青布车帘子,飞快穿好。

      包袱里还有梳妆匣子,也是她屋子里的。打开来,取出梳子和镜子,简单地弄弄。看看头脚齐整。璚英再把东西包好,被子也叠好,这才扶着车壁走到车前,掀开点帘子,往外张望。

      车辕上一边坐一个男子,一高一矮。高的头戴乌纱身穿联珠团窠锦官绿绸服,矮的青衣小帽。

      璚英还要细看,左边高个男子低吼了声:“进去!”

      吓得璚英手一松,青布帘子就落了下来。想再掀开,手捏着帘布却不敢。

      外面的男人穿着锦衣卫的衣服,刚才那一瞥再想到前面把她从床底下拉出来那只满是老茧静筋暴出的手,猜着不是个好相与的。

      可就这么算了,璚英也不甘心。

      璚英咬着嘴唇,想要问问这是去哪,头一个字怎么也吐不出。这是她活了十二年头一遭遇到这事。

      她的眼圈不由红了,眼泪滚了下来。

      车晃得厉害,她站不住;心也慌,她站不动。璚英手沿着布帘往下滑,人坐在车板上,小手紧抓着领口,垂着头。

      可这么着哪成,父亲和哥哥还等着她去救。璚英想到了东汉时的赵娥,能手刃杀父仇人。她好歹是爹娘的女儿,平日里受父亲、兄长、大嫂的教诲,也算是知书识礼的,怎么能这么没用。

      璚英用手背把眼泪擦了,隔着车帘低声问:“将军,这是要带小女子去哪里?还望告之。”

      小姑娘的声音带着哭音,柔柔婉婉,像受了多大委屈。坐在车辕子上的朱骥眉头拧了拧。他很不耐烦跟小姑娘打交道。

      朱骥父亲早亡,是朱母把他们姐弟三人拉扯大的。三年前,十六岁的朱骥袭了锦衣卫千户,撑起了朱家门户。

      平日里在锦衣卫不是抓捕穷凶极恶之徒,就是跟泼皮无恶打交道,听到的话大部分是粗野脏话。

      突然听到这么软糥娇软,就算话里带着怨怒之气,却还是让人没办法发火生气,倒反似自己对不起她。朱骥真觉得坐蜡。

      他怎么干了牵牛下井这种窝火的事,给自己找了这么个麻烦。

      璚英等了会儿,没见朱骥回答,又问了句:“我父亲和兄长他们在哪里?”

      朱骥冷冷地瞥了眼拿着鞭子赶车的家丁张兴。

      张兴明白了,这是让他来说。可他也怕,万一他说出来,小姑娘当街“哇”一声哭了,谁来哄?

      要是不说,边上那个混世魔王不会干。

      反正当家丁的就是,尤其是他这种家丁的,就是大爷不想干的脏活累活,全是他来干。

      “你别担心,他们现在都在我们锦衣卫那待着呢。我家大爷先送你去水月庵,你在那住几天。过几天,你看……”

      “我爹、我哥,还有我嫂子他们是不是下了诏狱?”璚英忍着哭问。

      “那个,只是问问,事儿说清楚了。过阵就回家。”张兴扭了扭脖子,骗个小孩子真不好。他已经十八岁,是大人,十二岁的璚英对他来说就是孩子。张兴这么想。

      “去了你们那里,哪可能轻易回来,那是人待得地方吗?”

      张兴还是听到抽泣声。他就知道说了会不好。

      人家都说咱那不是人待得地方,下面怎么说?骂回去?张兴呲牙对着朱骥做鬼脸。

      朱骥看着车前方。

      张兴想挠头,硬着头皮再说句:“于老先生那是内阁首辅,怎么会有事,是吧?回头万岁爷爷消了气,不就没事了。”

      “那不消气呢?”

      张兴眨了眨,抬头看了看天,是坐金銮殿的那位要抓的于延益,都定了谋反,要砍头了,气估计消不了了。

      璚英听不到张兴的话,更为全家人担心,哭得抽搐起来,却强压住不发出声。

      隔着车帘的朱骥只能听到极低哭声,恨不得璚英能哭出来。小孩子家哭算什么,胡同里常能看到听到,他吼一嗓子哪家的娃也不敢多哭一声。

      可这种压抑的哭声,真让他心里别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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