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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二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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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9长舒一口气,慢慢从梦中回到现实,整理自己的精神力。
他还活着。
他被一个向导救了。
一个四处游荡的向导。
一个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会无缘无故骂人打人的向导。
1029在脸上搓了一把,刚一动,腰部的痛感沿着神经散布全身,痛得麻痹。他身手摸着腰间,腰上紧紧缠着一圈绷带,血早已止住了,伤口处的血迹干涸结痂,已无大碍。
只是,他现在非常的虚弱,□□上、精神上皆是如此。
1029扫视四周,他身处在一辆车子里,车门大开,车里只有他一个,四周黑漆漆的但能分辨出这是一处宽阔的山谷,夜晚谷风带着凉意灌进车内,顿时让他更清醒了一些。
离车子不远的石滩上生着一团火,火上坐着一口烧到发黑的豁口石瓮,雪白的蒸汽透过豁口拼命往外涌,诱人的肉香迎面而来。
1029咽了咽口水,肠胃跟着发出异响。
他的嘴唇很干,嗓子里犹如开裂干枯的树皮,又痛又痒,肚子里空空如也,好像几辈子没有吃过东西。
本能驱使他追随着香味而去,可现在他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轻微的一点挪动,哪怕只是动一下脖子都是抽筋断骨的痛。
这是哨兵的弱点之一,一旦受伤,没有接受专门的医疗,身体就如同被分尸一般的痛。
1029只能靠在椅背上,等着身体的不适渐渐褪去。
1029借着微弱火光继续打量四周,顺着火光望去,一处流水的山体下面有一个人,那人好像没穿衣服,蹲在地上两只手不停的来回搓着,似乎在洗衣服。
那就是救他的向导。
尽管距离有些远,但凭借敏锐的感官,他十分确定那就是救他的向导。
他望那个身影,尽管石瓮里的香气浓郁四溢,他依旧能闻到属于向导的独特味道。
这种味道十分奇特,不是食物那种令人食指大动饥肠辘辘的香味,也不是花草那样清新舒适滋润心腹的香味。
那种香味很朦胧、很暧昧,像酷热夏日吹来的一阵凉风,像严寒隆冬升起的一丝暖意,令人舒适的能忘却一切痛楚不适,却又因为他的忽隐忽现而感到不安和烦躁。
他在飘动的风中追寻呼吸着这个味道,每呼吸一次他的心跳都在缓缓加速,每一次心跳都变得格外沉重有力,胸膛拼尽全力的起伏,像过度呼吸那般渴求能闻到更多的气味,却反而连空气都无法进入肺腔,只能再次加重呼吸。
不停的呼吸,不停的追逐,最后却什么都抓不到。
只剩下一股迷幻的空虚和阵阵恍惚的眩晕。
“呼……终于洗完了。”
余歌站在水流下好好冲了冲身子,然后把洗干净的衣服用力拧干,抖开来甩平。
“早知道应该先把衣服洗了,血渍一干就是难洗,好好的一件衣服就这么黄了一大块,恩?怎么洗了这么久还能闻到血腥味,操,真是倒霉。”
短短一天,他就洗了两个澡,洗了两次衣服。
早上是掉进臭水沟里染了一身臭味,中午救那个半死不活的木头哨兵沾了一身血迹沙土,真不知道今天是出门踩狗屎了还是放屁砸到脚后跟了,这出门也没听见乌鸦叫唤,怎么能这么倒霉?
是不是晚上还得再粘点什么东西才行啊?
余歌长叹了一气,踩着石滩回到火堆旁。
把石瓮坐上火堆之后,余歌又去树林里砍了些树枝扯了些藤蔓,绑在一起搭了个简易的晾衣架,上面挂着衣服,下面有火能让衣服干得快点。
在外拾荒风餐露宿是家常便饭,车上会备一些常用工具,锅碗瓢盆虽然不全但七七八八也凑得差不多,睡袋也是自己缝缝补补拼起来的,但衣服是不可能带的。
想在外面换一身衣服不太现实,往往前一秒换上去,下一秒就脏了,不如不换。
像今天这样能找到水源洗澡洗衣服基本是不可能的,平常在外拾荒,几天不洗澡也没得衣服换,只能回到要塞后在霍克扣扣搜搜的压榨下才能洗个澡换身衣服。
每次都是拖着一身泥回去,洗完澡出来顿时轻了三四斤。
一身轻松,身心愉悦,然后再昏天黑地的睡上一觉,简直不要太爽。
可惜,在外面就不要想太多了……
余歌把衣服晾好,往火堆里丢了些枯枝残木,让火能更旺一点。
夜间的山谷气温偏低,一阵风吹在余歌挂着水珠的身上,扑面而来的凉意跟故意要捉弄他似的,害得他喷嚏一串接一串。
余歌吸了吸鼻子,坐在火堆旁搓了搓身子:“快点吧,再不干……阿嚏……我都快冷死了。”
余歌蹲在地上缩成一团烤火,一旁的石瓮里‘咕嘟嘟’冒着蒸汽,边上摆好的木签虫肉串也散发出阵阵香味。
“啊呀,差点把这些好东西给忘了。”
余歌吸溜口水,一步跨到石瓮边上,狠狠吸了口香味,然后把在烤的虫肉串翻个面,小心翼翼的掰下半块饼干,用力碾碎后撒在虫肉串上,一股带着盐味的肉香顿时扑面而来。
余歌凑上去闻了闻,口水差点没兜住滴了下来。
“卧槽!香死人啊!这一天总算没有白饿,嘿嘿……”
余歌拿起一串虫肉串,也顾不得烫手吹了吹就往嘴里送,却瞟见了停在一旁的车子。
天都已经黑透了,也不知道那家伙醒没醒。
余歌强忍着把口水咽了回去,起身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
他弯下身刚探进车子里,就看见1029捂着腰间,一双黑亮的眼睛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操,你吓死人呐!”
余歌摸着胸口,扶着车筐长喘:“醒了不能吱一声吗?这黑灯瞎火的容易把人吓出心脏病知道吗?”
余歌叽里呱啦说了一大串,1029没有出声,只是看着他。
余歌浑身上下就只穿着一条内裤一双鞋,他不像1029那样健壮,身上的肌肉线条算不上分明,但这种隐隐的朦胧感却使得他精实的身材多了一□□惑。
他的胳膊上、胸口上、还有腰腹大腿都能看到一些伤疤,数量上一点不比出入战场的士兵少。
“水,要不要?我看你的嘴唇都快干裂了。”
余歌拿出水壶倒了一杯水,托着1029的脑袋慢慢放到他嘴边:“慢点喝,这是温水,有点烫。”
1029的嘴唇贴着杯沿无意间碰到了余哥的指尖,那股迷离的气味顺着温热的水一直流入他的肠胃,流入他的心房,如同浇晒在干涸的大地上零星雨滴。
不够……
远远不够……
“慢点喝,慢点喝,没人跟你抢。”
余歌又给他倒了杯水,抹去了流到他下巴的水渍,拧紧瓶盖看着他。
“诶,现在感觉怎么样?不舒服赶快说啊,要是半途中死在我车上,我可不负责收尸。”
1029靠在椅背上轻喘着,好一会儿后才缓缓开口:“我的通讯器在哪?”
“什么?”
余歌看见1029动了嘴唇,却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只能听到他说话时的呼吸间隔。
1029舔了舔嘴唇,一字一句的说道:“我的通讯器在哪?”
“不知道,我没看见。”余歌把水壶放回后座,轻描淡写的说。
“把通讯器交出来,那是军方的东西。”
“说了没有就是没有,你自己的东西不见了跑来找我?说出去怕是丢你们哨兵自己的脸。”
余歌没好气的瞪着1029。
这人什么玩意儿!
明明自己救了他,又替他缝合伤口,又帮他找吃的,还给他喂水,倒头来一句‘谢谢’没有不说,反而跟自己欠了他似的。
什么通讯器?
老子就是藏起来不给你,怎么样!
“把通讯器交出来,”1029长长的呼了口气,似乎连呼吸都变得有些痛苦,“不然,我答应你的事……作废……”
行!
算你狠!
“给给给,还你。”
余歌气得咬牙,从后座的背包里拿出1029的通讯器扔到他身上。
“瞧你抠门的样子,命都快没了还惦记通讯器,就该把你丢在作战车里喂丧尸!真是白浪费那么多纱布棉花!”
1029没有说话,只是尝试着启动通讯器,试了两下见没反应就收进了口袋里。
哼,有反应才有鬼了,幸好老子有先见之明把电池给你拔了。
要是没点后手,老子怎么敢在你们这群黑皮狗的眼皮子底下晃悠这么多年?!
哈哈哈,傻眼了吧!
余歌靠在一旁欣赏1029无助的表情,心里别提多爽了。
“通讯器,你动了手脚……”
余歌轻笑一声:“呵,你这是疑问句还是肯定句?”
“无所谓,我知道你车上也装了通讯器。”
“通讯器?我怎么不知道?”
余歌愣住了,他完全不知道1029在说什么?
通讯器这么高级的设备,他这寒酸的改装车上不可能装,即便自己有办法搞到一台那也早卖给霍克了,不可能留着自己用,毕竟他没什么要联系的人,装了还容易暴露行踪。
“下次说谎前记得先把东西藏好……”
“喂,那个别按!”
余歌还没说完,眼看着1029强撑起身子按下了车上的一个按钮,这辆车顿时跟炸了似的,震耳欲聋的音乐冲出音箱,差点没把山谷给震塌了。
1029痛苦的偏过头,面部异样的扭曲着,仿佛坐在老虎凳上受刑一样。
“这倒霉玩意儿,你说你手怎么这么欠呢。”
余歌叹了口气,急忙调小音量,然后给他换了首歌。
“喏,听这个吧,刚才那首估计没听完你的头皮就得被炸得外焦里嫩,裹上鸡蛋液面包糠,隔壁丧尸都馋哭了。”
1029没明白余歌说得是什么意思,看着眼前嵌在车身里小黑匣子,听着有些嘈杂的音乐。
音乐很轻、很缓,朴素而悠扬。
犹如月光散落静谧的丛林,万籁俱寂,四下无声,洁白清凉的冷光驱散黑暗,没有恐惧,也没有不安,只有绵延无尽的孤寂和怀念。
一如身旁这人的味道。
“这是什么?”1029问。
“这叫播放器,这只是拿来放放音乐的,并不是什么通讯器,”余歌说,“那种高端玩意儿,我们这种四处逃亡求生的底层人类是不会有的。”
“放音乐?”
1029沉浸在静谧和音乐和怡人的气味中有些不可自拔,他偏过头看着余歌,他也是一脸惬意表情,轻轻晃着脑袋。
“这种声音就是音乐吗?”
“是啊。”余歌说。
“之前那个也是音乐?”1029问。
“呃……对,也是。”
余歌尴尬的笑笑,挠了挠下巴,说:“不过,刚才那个比较激烈,一般都是我开车的时候怕自己睡着才听的。”
1029把手放在掉漆松动的音箱上,口中有些迷惑的喃喃:“无论哪种,我都没听过。”
“嗯,我猜也是,连播放器都不认识的人怎么可能听过音乐。”
余歌靠着车门,轻笑一声,问道:“好听吗?”
1029看着余歌,缓缓的点了点头。
“嗯,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