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萧湉

148、第一百四十八章 探访

　　这一个晚上，国王在寝宫做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当整个宫廷都在关注俄佐联盟的时候，这样一个决定几乎是在一瞬间传遍了整个宫廷。然而，有一个人却还不知情。艾菲特罗亲王既不知道公爵面见了陛下，也不知道俄佐联盟已被推迟，此时此刻，他正对着一个固执地坐在黑暗中的人轻蔑地耸肩，毫不在意地打破了这份显然是在被小心维护着的寂静。

　　“尼奥，你怎么连灯都不点？”亲王随随便便地问道，今晚，亲王和哈耐的那个小小的实验取得了可喜的进展，亲王高兴之余，想起哈耐提到的尼奥，便有意过来看看。

　　一路上，亲王愉快地猜测着尼奥的模样，他的腿不能动了，那样精力旺盛的人不得不被困在床上，他会是一脸懊丧吗？还是佯装毫不在意，心里却都是苦涩？——如果是这样，亲王会很高兴从尼奥的眉梢眼角去探寻他心底的绝望。

　　然而，亲王失算了，当他走入尼奥房间的时候，他只看到一个黑暗中安静的身影。

　　尼奥正坐在床上，这似乎是他现在唯一可能出现的地方，床靠背处放着好几个软垫，这是遵照哈耐医生的嘱咐特意拿来的，为了让尼奥受伤的腰可以放松，但现在，尼奥却没有靠在那些垫子上。

　　在尼奥的床边有一扇窗，而尼奥就贴着床沿，坐在窗前。悬空的腰和背一定是一阵阵的剧痛，但尼奥的脸上却看不出任何端倪。他就那样挨着窗，却并不去看脚下不时有人走过的庭院，他只是微微仰起头，专注而安静地看着点点星辰的夜空。

　　“你怎么不点灯？”见尼奥不回答，亲王又问了一次，比刚才更大声了。

　　尼奥分明是听到了，却没有回答，仍然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就好像房间里根本没有亲王这个人。

　　亲王开始感到不快，他不习惯被人无视，尤其是，被一个平民无视：“听着，尼奥，你喜欢黑暗，可我不喜欢。”亲王恶狠狠地说完这句话，便要摇铃叫人，不料，他找了一圈，都不见金铃，无奈，亲王只得高声喊道，“来人！拿蜡烛来！”

　　没有人回应，黑暗中，“嘁”的一声轻笑显得格外清晰，借着窗外的微光，亲王看到尼奥的头一点，他便知道，这一声笑是从哪里发出的了。

　　“内侍呢？侍从呢？你的铃呢？！”亲王再也忍耐不住，愤愤地怒声道。

　　“我让他们走了。”尼奥轻轻地回答，这是他今晚第一次开口说话。

　　“走了？！”亲王简直难以置信，遣走下人，没有人服侍，这对他来说是无法想象的。亲王摇了摇头：到底是个平民——亲王用这句话为自己释了怀，“这么说，今天你就一直这样坐着？还打算坐下去吗？”亲王瞥了一眼尼奥，他多少是有些遗憾的，尼奥看上去太平静了，平静得让他失望。

　　这一次，又没有了回答，尼奥似乎打定了主意，今晚不打算和亲王多说什么话，但亲王却不是那么容易认输的：

　　“你这里总有蜡烛吧？”

　　仍然没有回答，亲王咬了咬牙，竟小心地把手探入上衣里层的口袋，拿出一个用手帕裹着的长圆形小包，缓缓掀开手帕，却并不急着伸手去拿，而是就用手帕托着，就着微光，仔细地看了好一阵，这才把那东西取了出来，竟是一根白蜡烛。亲王得意洋洋地点亮了蜡烛，望向尼奥的目光颇有些挑衅的意味：

　　“实在抱歉，今晚，没有黑暗了。”亲王嘴一咧，又道，“还真没有想到，你竟会喜欢黑暗，看上去可不太像。”

　　亲王说这话半是戏弄，半是嘲笑，并没有指望尼奥的回答。然而，当蜡烛的光照亮了房间的时候，尼奥伸出手去遮挡眼睛，就好像那光刺痛了他，同时挡住的，还有一句含混的呢喃：“天亮了就要干活……要挨打……你……和他一样是贵族……不会懂……”

　　亲王没有听到尼奥的话，他看着蜡烛明亮的白光，一种胜利的感觉让他身心舒畅，他甚至愿意去和执意不开口的尼奥多说几句话。于是，亲王走了过去，也不问问尼奥的意思，就径自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这张椅子本来是哈耐医生搬过来的，就放在床边，亲王坐在这椅子上，身体前倾，上半身几乎贴近了尼奥：

　　“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亲王笑吟吟的，蜡烛的胜利让他已可以对尼奥采取一种较为宽容的态度，“心情不好吗？其实，双腿不能动了也没有什么关系，像你这样的人也不会在乎残废吧？你的那些人，你不必担心，我会替你关照他们的，你只要躺在床上，什么都不用干，就凭你唐•克伦索的姓氏，凭你对国王的救命之恩，你就可以在天鹅堡，在夏宫住上一辈子，哦，不，我应该说，躺上一辈子。”亲王微微点头，“躺”，或者说“呆”更好一些？他玩味着这两个字，心情就越发好了起来。

　　尼奥没有动，也不说话，甚至连眉梢都没有颤上一颤，更别说脸上的神情了。他的无动于衷开始让亲王觉得有些无趣了。

　　“殿下！亲王殿下！”

　　一个声音从门外传来，亲王一愣，会是谁呢？他到这里来只有一个人知道，哈耐，但是那个声音显然不是哈耐的。

　　“什么事？”亲王也不开门，隔着门生硬地问道。

　　“殿下，您的私人医生让我来告诉您，今晚，斐迪南公爵去了国王的寝宫，国王已下令联盟会议延迟三天。”

　　什么？！

　　亲王对公爵的厌恶，甚至可以说痛恨，绝不是毫无理由的，比如说今天，为什么，这个该死的斐迪南总要在最后关头插上一手呢？！

　　看来，就是在今晚了。上帝，就是你也不会怪罪我的吧？你也想在今天结束他的生命不是吗？要不然，你不会让那个斐迪南抱病起床，更不会让哈耐的实验取得那样的进展。是的是的！就是今晚了！

　　亲王回身瞥了一眼尼奥，此时的尼奥活像是个泥塑木雕的死物，没有一点生命的迹象：“嘿！别发呆了！高兴点吧！知道吗？不久后，我们的愿望都会达成。”亲王说完了这话，就走了出去，对他来说，今晚，会是个格外忙碌的夜晚。

　　尼奥一直坐在床上，怔怔地看着窗外，直等到亲王的脚步声去得很远了，他蒙着眼罩的脸才骤然扭曲。尼奥拼命用手掩住眼睛，他不要看到那光，不要看到这夜晚，不要看到这床、这窗……不要看到这两条再也动不了的腿……

　　刚才……那人说什么？他……他去了国王的寝宫？……那么，她……现在是一个人了？……

　　尼奥摸索着够到了床角那柄金质剑鞘的剑，用力支撑在地上，开始慢慢地往床下挪。

　　只是今晚……可以吗？……他想见她……很想……很想……

　　公爵沿着国王寝宫外的过道慢慢地往前走，因为发烧，他有些头晕，步子不太稳，俄佐联盟的事已有了转机，但他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或许人们通常以为，不知道怎么做，手足无措地陷入困境是最可怕的，但事实上，很清楚该做什么，并且不得不违背心里的意愿去那样做，才是最可怕的。此时此刻，公爵就是处在这样的一种境地中。

　　从国王寝宫出来，安蒂老侯爵主动提出要陪送公爵回房间，但公爵却拒绝了老侯爵的好意，独自一个人一步一步地往回走，他需要时间好好想一想。虽然感到头晕、脚步疲软，公爵仍然坚持着，一直走到一个看不到别人的拐角，公爵才停了下来，靠在墙上略微喘一口气。

　　三天……要阻止俄佐联盟，够了，可是，对于他和那个人，却是远远不够……

　　“公爵！”

　　公爵身子一僵，立即直起身来，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正匆匆赶过来的身影，不觉微微一笑，又放松了下来。

　　拉莫已经看到了公爵的动作，他快步走上前来，轻轻扶着公爵重新靠在了墙上。

　　“觉得怎么样？”拉莫看着公爵苍白的脸色，不由担心地问道。和天鹅堡的其他人一样，拉莫也听说了国王寝宫发生的事，他既忧心时局，也不放心病中的公爵，急匆匆地赶来了。拉莫在国王寝宫没有见到公爵，猜想公爵一定是想一个人静一静，他挑了一条最为安静的路碰碰运气，果然就见到了公爵。

　　“没什么，只是有点头晕。”公爵摇了摇头，朝拉莫疲倦地一笑。公爵原本是不愿意此刻有人在身旁的，但是拉莫不同，拉莫来了，公爵不会觉得多了一个人，那是完全的契合带来的和独处一般无二的轻松自如。

　　“我送你回去，你需要休息。”拉莫叹了口气，道。

　　公爵却没有动，只是问道：“你都知道了？”

　　拉莫很清楚公爵是在问俄佐联盟的事，微微点了点头，低声道：“是的，整个天鹅堡都传遍了。”

　　公爵一笑，笑容中却都是苦涩：“那么你觉得……”

　　公爵没有说下去，拉莫却感觉到了公爵的无奈和挣扎，他又想叹气，深垂下头，强压了下去：“公爵，你知道的，警察署长随时待命，今晚就可以出发了。”

　　洛瓦……两个人都没有说出这个词，但这却是再清楚不过的了。不能再拖了，必须把法鲁带回来，揭穿俄国人的阴谋，阻止俄佐联盟。

　　“今晚……不，拉莫，明天吧……洛瓦的地势，晚上去太危险了，明天吧……”

　　公爵说得不错，那些人的巢穴是在悬崖上，晚上去很容易出事，但是拉莫却从公爵的话语中听出了一种绝望，这一句“明天”，不仅仅是出于洛瓦地势的考虑，更是公爵心底的恳求。

　　“明天，”拉莫根本无法拒绝，但时局却不能容许他，或者公爵有更多个人的感情，“明天一早。”

　　公爵身子一颤，长久的沉默，静得可怕。

　　“明天一早……”终于，公爵喃喃地吐出了这四个字，声音中的低沉、喑哑，和那种令人揪心的迟疑，让这一句话，显得那么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