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似我》且为我沾衣

13、我不就山

　　自那之后，柳三千就不再提进入赫连府的事。

　　碧罗对此有些惊讶，她最清楚不过柳三千的脾气了，要柳三千放弃调查这种摆到面前来的谜团是根本不可能的，自家小姐性格持重，千好万好，只有一样毛病——要是好奇心上来了，别说面对的是不知底细的陷阱，即便是明晃晃就在眼皮底下的万丈悬崖，她也能毫不犹豫地跳下去。

　　“哎呀，碧罗怎么能这样想我？我要伤心了。”柳三千懒洋洋地倚在美人榻上，随手捻起一个葡萄吃，音调慵懒舒缓，带着一点软绵绵的倦意，“习双关心我的安危，我不能不识好歹呀。再说了，我不就山，山还可以主动来就我嘛。”

　　习双认为主动前去赫连府是羊入虎口，殊不知，从他们进入楚州的那一刻起，就已在人家的瓮中了。

　　“我也很想看看……他们要怎么请我入赫连府呢。”

　　>

　　再过几天，就到了去布庄取衣服的时候。

　　梦雪脸上流露出难掩的期待神色，她毕竟是十八岁的青春少女，能拥有属于自己的新衣服，心里总归是欢喜的。

　　柳三千和碧罗陪着她一道出门去拿衣服。

　　齐整的衣裙一共是做了五套，其他还有些零零散散的荷包、手绢一类，拢共起来也有好大一包了。

　　柳三千对梦雪说：“你在这里直接换上一套新的，一会我们去梨园听曲儿。”

　　梦雪点头应是，拿了一套衣服，到后面换去了。

　　趁这段时间，柳三千在布庄里随便逛了一会，她上次来时并没细看，现在瞧着这布庄里的缎料，倒也还不错——虽然和她自己身上穿的没法比。

　　柳三千甚少逛这种店铺，一来她兴趣不在此，二来，她的衣裳首饰都有专人负责，只用吩咐一句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底下人就会将一切都照顾得很妥帖，所以她在店内走了一圈，颇感新奇。

　　忽然间她瞥见了一匹淡青色的布料，上面印有极浅的花鸟纹，看起来雅致大方，别具一格。

　　柳三千一向喜欢素色，当下便有些心动，伸手去指那匹布料的同时，张口要唤自家侍女的名字——

　　下一刻，她的手就和别人的手碰在了一起。

　　“碧罗。”

　　“红绫。”

　　声音也和对方重合了。

　　柳三千迅速收回手，转头看向对方。

　　对面是个身着霜色衣裙的妙龄女子——好嘛，连衣服颜色都撞上了——螓首蛾眉，雪肤花貌，相貌美艳，见之忘俗，与柳三千素雅简单的穿着不同，女子的衣裙上有着繁复精细的装饰，袖口、腰身、裙角处都绣有红梅，绾发的发簪上亦有红色的珠石镶嵌。

　　是以，她虽然穿着颜色浅淡的衣服，仍让人感觉艳光四射，妩媚撩人。

　　“抱歉，我失礼了。”柳三千朝她颔首致意。

　　女子摇摇头：“是奴家没注意。姑娘是要这匹布？”她的声音轻软，略带一些楚地口音，落到耳朵里，酥酥麻麻的。

　　“不了。”柳三千本就是一时兴起才想买下这匹布的，“我只是看看而已，你不用介意我。”

　　反正她日后回宫，只消向内织染局说一句，就会有类似的料子递上来，对面的女子显然也是中意这布料的，她犯不着横刀夺爱。

　　“多谢姑娘割爱了。”女子朝柳三千盈盈一礼，然后对身边的丫鬟说，“红绫，把这布包起来去结账吧。”

　　绛衣侍女点头应是，拿起布来，自往柜台方向去了。

　　这时梦雪也换好衣服出来了，她往柳三千这边走过来，想叫柳姑娘和碧罗姐姐看看她这一身如何，瞧见柳三千身边的女子时，不由得吃了一惊。

　　“嫏姬小姐？”

　　霜衣女子——也就是嫏姬，也露出了意外的神色：“梦雪？你怎么在这里，表哥也出门了吗？”

　　梦雪摇摇头：“我早被赶出府了，嫏姬小姐不知道吗？”

　　“奴家不知情。”嫏姬有些关切地问，“怎么会这样的？出了什么事吗？你现在如何，可有地方落脚？”

　　梦雪看了柳三千一眼，见柳三千微微点头，才接着说：“不劳小姐担心，我如今跟着柳姑娘了……我是因为偷了嫏姬小姐的簪子才被赶出来的，怎么小姐反而不知情呢？”

　　“簪子？什么簪子？”

　　嫏姬的表情更疑惑了，梦雪说的事对她来说根本是闻所未闻的。

　　“张嬷嬷从我屋子里搜出了您的簪子，说我偷东西，就把我赶出府了。”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的。”嫏姬蹙起眉头，想了想，说，“奴家真的一点也没听闻过这事，不如，梦雪你随奴家回府好吗？奴家派人去找张嬷嬷对质，绝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一侧的红绫忽然出声道：“小姐。”

　　“嗯？红绫，怎么了？”

　　名为红绫的侍女表情沉稳肃穆，一板一眼地回答：“已经到小姐您回府的时间了。”

　　“啊，我都忘记了，不知不觉就出来这么久了……”嫏姬看看天色，才恍然明白过来，她转头又对梦雪说，“你和奴家一同回去吗？”

　　梦雪正要拒绝，她已经不想和赫连府沾上一点关系了，也不是很在乎那一点名声。

　　柳三千暗中拉住她，笑说：“梦雪现在是我身边的人，可否让我也同去拜访府中呢？”

　　嫏姬很爽快地应了。

　　“这个自然可以的，奴家也觉得与姑娘很投缘，想和姑娘多说说话呢。”

　　她说话语调轻快软糯，带着几分不谙世事的天真娇憨之感，这种做派，确实像个久在闺中的大小姐。

　　“如此甚好，不过今日难免仓促，等明日我整妆一番，再登门造访。”

　　“好的呀。那奴家今日先回去了。”

　　嫏姬往外走时，还有些恋恋不舍地回头道：“柳姑娘要早点来呀，奴家在府中等你。”

　　>

　　“所以，今夜收拾行李，我们明日就要前往赫连府了。”

　　柳三千如此在晚饭桌上对习双总结道。

　　习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