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那只魔王》孤月千灯

29、Chapter 29 镜湖

　　消失掉的痕迹，明明白白揭示了这一切都定然是由魔法引起的，这反而让弗莱稍稍放松了些，有源头的原因纵使比找不到的原因要好，虽然此时他的心底并没有想到任何解决的办法。

　　他正想着将自己的猜测与斯诺说明，却只见斯诺伸手碰上了那方才被刺穿的地方，“实心的，”他判断道，“至少不是表面的幻象。”

　　“我当时也是实实在在地刺中了实物。”如果不是实实在在地刺中树干，弗莱方才就应该已经注意到那异常了。

　　但是即使现在知道了这些，弗莱却仍想不懂该怎么从这篇奇异的森林中脱出。现在他已经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了，冰雨森林中活物稀少一方面可能是气温的原因，而另一方面，一个强大的魔法动物的存在会自然地驱逐试图靠近他的周围一片的动物。

　　可是，在此处，除了自己与斯诺之外，再无一个活物，而虽说两人试图走出这片区域，实际上却只是在原地打转。

　　这并不像是真实的森林，弗莱想起了大魔法师的某一种进阶职业，幻象师，而这让他开始怀疑，周围都并非真实。

　　他转头看向斯诺，发现他的左手正下意识地摩挲着破碎的罩衣的下摆。弗莱本欲移开视线，接着便想起来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右利手。

　　自己的弟弟法尔是个左利手，因此原因，弗莱对此较之常人要更敏感些，而记忆中的斯诺倘若在紧张时有些小动作，也基本会是右手。

　　弗莱眯了眯眼睛，脚下移动，转至另一个方向，再抬头，一切便又变回了原本的样子。斯诺有点搞不清楚他究竟在干什么的样子，眼神中还残留着疑惑以及处于陌生场景中的警觉，弗莱的心中却已经有所猜测了。

　　“站在那里，不要动，斯诺，”弗莱沉声道，随之退回至原本的位置，此时再观察，才复发现，此时的自己与斯诺是完全以传送阵为中心，正对着站着的。

　　“!”斯诺终于也发现了问题，他被惊地踉跄着向后退了两步，眼眶因惊愕撑大，浅色的瞳孔也因此而收缩，他猛然吸了口气，有些颤颤巍巍地挪回了原处，弗莱确信他也发现了此处的问题。

　　“这，这到底是？”

　　“镜子。”弗莱回答道。

　　当发现这一点之后，他已经知道这到底是什么了——是征伐魔王的联盟军踏入艾尔林王国的王城斯凯城的那个时候，所遇到的情景。彼时队伍里有不止一位上位魔法职业者，因此在他们的指点下，遍布斯凯城中的镜子幻象给联盟军造成的困扰，远不及那王城的原住民所化成的四处游荡的僵尸。

　　他们极快地就解决了这个幻象，这也是弗莱先前回忆时只想起给自己造成巨大困扰的沙漠一役，而没有直接想到此处的原因。

　　那么——昔日的魔王斯诺，曾经来过这里么？

　　弗莱撇开疑虑，手中来回轻掂长//枪，枪头指向斯诺，道出记忆中破解的办法，“我知道这个该如何处理，破坏掉镜像便可。”

　　“怎么破坏？”他只见斯诺垂头极快地扫了一眼长//枪锐利的尖端，气息短而急促。

　　他在害怕。

　　在这一瞬间，弗莱读出了他的神情。

　　这认知几乎让他挫败了起来，斯诺并不信任自己。心底的小小声音在劝说着弗莱，这一次你与斯诺才开始认识，才将将能说上一点话，你到底在不满些什么呢？

　　“你相信我么？斯诺？”几乎无法抑制地，弗莱问了出来。

　　这对上一世的斯诺或是是个问题，但是对这一世的斯诺来说，这个问题与其说是问题，不如说根本就缺失问出的意义。在问出口之后，弗莱便陷入了更深的，一种令自己十分懈怠，十分失落的感觉里，因为向现在根本和自己还没有深交过的斯诺寻求这个答案，无论得到是或是否，都毫无意义。

　　因为弗莱了解斯诺，他会回答‘相信’，但是更真实的情况是，这是一句违心的谎言。他从问出这个错误的问题开始，就只能得到令自己难受并想要拒绝的回答。

　　“我相信你。”

　　完全意料之中的回答。

　　弗莱轻轻转动手中的长//枪，接着将之抛给了斯诺，因为没有开口提醒的原因，斯诺一开始手忙脚乱地直接错开了枪杆让它落在了地上——斯诺实在是反应力不那么迅速。

　　然后他捡起了长//枪，隐约猜到了些什么，却什么也没有说，虚握着那杆枪，有些犹疑地回望过来。

　　“我也相信你，”弗莱十分郑重，“朝我刺下的话，应该能够破解镜面幻象。”

　　当这样说出的同时，弗莱产生了一种仿佛补偿了什么的错觉。

　　斯诺仍有些犹豫，却已经举起了长//枪，确认道，“真的，是这样么？”

　　弗莱点了点头，便瞧着那长//枪枪尖缓缓慢慢地送了过来，将要刺中自己的时候，取而代之的，是一声清脆的响声。

　　与此同时，弗莱觉得，有一种微妙的东西破碎的感觉。眼前的人是斯诺没有错，可是他却变得陌生了起来，陌生的原因并非是他不是斯诺，而是斯诺对自己如此重要的原因，是因为彼此有着漫长的，从陌生到逐渐熟悉，一起度过了学院岛上悠长的时光，是与自己关联着的，重要的挚友。

　　那么，一个纯白的，和自己从未有过交集的斯诺，他对于自己的意义……他当然很重要，弗莱很肯定，自己从一开始不是坚定地想着一定要拯救斯诺么？但是缺失了真正一直相伴的关联性……弗莱觉得无措起来。

　　“弗莱，已经破坏了什么东西的样子！”

　　他听见对方的声音，见斯诺正指着此时位于两人中间的传送阵，周围的气温仿佛陡然下降，竟是更加阴冷了些。

　　紧接着弗莱低下头，只见雪白的泥土上突然开始不住地冒出水渍，先前的那些杂乱的思绪被他一股脑儿丢向脑后了，慌忙间他已经接连向前跨出两步，伸手试图扯住斯诺的，紧接着水面猛然抬高，瞬间浸透了二人。

　　弗莱忙憋住气息，他本以为自己会立刻落入冰水之中，却不想阴冷的感觉几乎是粘着一切裸//露或是不裸//露的部分整个浸没了自己，可是预想而来的水的感觉，却并未出现。

　　他觉得自己像是处于了一片流动着的冰冷之中，唯一的热度便是手中摁着的，属于对方的那只手，失重的感觉几乎整个席卷了过来，弗莱难以维持平衡，他用力抓住对方，可是斯诺也正处于失衡的状态，他从视线里捕捉到了对方无措的挣扎，漂亮的银色头发整个向上飘了起来，发尾被系绳卡着并未真正散开，乍一眼很像是被水流冲开的样子，但是再仔细辨别……

　　以及对方惊慌的声音，“弗莱，我们好像在倒过去——”

　　并非是幻听，斯诺的确在说话，而他的嘴边并没有浮出气泡，弗莱试着也张开嘴，在这仿佛在水中又似乎不在水中的空间里，他也可以正常呼吸。

　　像是原本朝下的重力整个向上翻去一般，两个人飞快地向着上方坠落，而原本脚踩住的地方急速地便消失在了视野之中，留下一种被光线隔着什么照射着的朦胧的感觉。

　　原本周围的那些冰雨森林中的景色不知不觉间便被昏暗的周围空间所吞噬了，弗莱只觉得自己连同着斯诺被不住地拖拽下去，直至双脚终于踩到了实地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