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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弟弟 ...

  •   莫顿来到机械师公会的契机,在二十多年前的那桩大型杀人案。
      莫顿感觉到有人拿钥匙开门,他抬了抬眼睛,不过因为太长时间的黑暗,他眼睛里面的景象有一些模糊。锁被打开,失去控制的铁锁砸在铁栏上发出沉重的响声,对话声隐隐约约传过来:“会长大人,你们还真是东山再起啊,伊索先生的演讲的确很有魅力,这个周末,我们依然在建筑地等待您。”那个被称为“会长大人”的人似乎没有对他的话有所反应,只是冷冷地说:“罗素先生,希望您和议员们答应的事情,不要反悔。”
      那个人走进来,随意地拿过一张椅子,坐在了莫顿的面前,没有说话,莫顿已经一天没有喝过水,嗓子里像是有火在烧,他艰难地吞下一口的唾沫,张开嘴说:“有什么事情?”依然没有的等到回答,莫顿只能缓缓说:“人是我杀的,我记错了人数而已。”
      “莫顿怀特。”中年人开口了,“你不用告诉我什么事,我知道的比你略多。”中年人解下腰间的水壶,将水壶递给莫顿。莫顿这才抬起头来打量了一下那个中年人,他本来以为这是个上面派来记录罪行的审判官。中年人身材有一些矮小,脸有些尖,露出一点尖酸刻薄的吝啬鬼的前兆,但是脸上的笑容却依然是和蔼的。莫顿喝光了水,咳嗽了两声。
      “你可以叫我,福斯特,福斯特爱德华,我是现任机械师公会的会长。”福斯特从包里拿出来一枚金币,把玩着,“个人兴趣,不要见怪。南边的莫顿,北边的贝克,他们总是这么说。”莫顿抬起头来,眼眶颤动着,他再次细细打量了这个人,确认了自己的记忆里面没有这样一个人物,但是他在印度的时候的确听说了“北边的贝克”。
      “你觉得,你比得上贝克吗?”中年人说完话之后没有继续,等着莫顿的眼睛里暴露出迷茫和疑惑,之后是一种自信而不服输的情绪的时候,福斯特才慢慢从大衣里面掏出来那一卷设计图,将它展示给莫顿,“这是贝克的作品,他主笔了百分之七十五,其他是我和另外的人完成的,当然这也只是核心系统,其余的系统目前正在紧锣密鼓地准备着。”图纸上的注释密密麻麻,每一处都有对应的放大图,对于原理也是清清楚楚地标明,排除这些,更需要看的是这个设计——一个至少可以满足伦敦中心供热的统一的蒸汽能调配系统,扩建之后甚至那些近郊工厂的热能供应也可以统一调配,以此来到达统一分配,减少供热不平衡的作用。这个方案几乎让莫顿拍案叫绝,他颤抖着手,恭恭敬敬地将图纸还给福斯特,然后摇摇头,咬着牙说:“他的确很厉害。”“你在印度的时候就应该知道,后来的贝克发明了重甲城门,威力更大的弩/炮……”福斯特顿了顿,然后委婉地说,“在后来的印度,我们只听说了天才的机械师贝克了。”
      “你来找我仅仅是为了告诉我这些的吗?”莫顿冷冷地说。
      “跟我走吗?”福斯特问,“去机械师公会,你可以完成你的梦想,贝克也在那里,你不想和他说说话吗?完成一件可以超越贝克的设计,或者至少可以齐平,我相信,这也是你的愿望吧,你学习机械的初衷也许是为了糊口,但是你真的没有登峰造极的想法吗?”福斯特说着,将手上的金币缓缓交给莫顿,“这是你老师当年输给我的东西,我和他是老朋友,只是的确很可惜他长眠在了印度。”
      莫顿接过了金币,然后开口说:“我杀了人。”
      “利特尔怀特。”福斯特说,“不用我接着说下去了吧,你还有一个弟弟,利特尔,当年你的父亲不幸在印度战死,他在印度殖民地找到的英国女人也在帮他诞下两个孩子之后因为黄热病撒手人寰。”福斯特慢慢站起来,朝着外面走过去,手指触碰到冰凉的门锁,他停下脚步,“你们两个相依为命二十年,但是他已经改不了在印度的嗜血的本性,为了一个你照顾了二十年任性的弟弟,你要牺牲自己的理想、生命和未来吗?”
      “母亲离世前要我照顾好他。”莫顿低下头,不敢直视福斯特。福斯特叹了一口气缓缓拿起来门锁说:“为了一个嗜血的怪物,放弃自己的一切。”福斯特将门锁砸在铁栏上发出巨大的一声响声,然后再次走入监狱,从包里抽出来一份报纸,丢在莫顿的面前,上面写着“‘屠夫’再次出现,近郊工厂工人住宿地,杀死26人”。
      福斯特死死抓住莫顿的肩膀,让他的脸朝向自己,说:“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等你到了天堂问你的母亲值不值得的时候,你就已经没有后悔的权利了。”
      莫顿从回忆中苏醒过来,看着朝着自己走过来的福斯特,当初的那个中年人现在佝偻地厉害,眼睛变成了黄豆大小,微微眯起来的时候你依然可以感觉到他在觊觎你的金币,那么多年过去了把玩金币依然是他最为钟情的运动,哪怕在当初保走莫顿的时候,他给了那些贪官们数以百计的金钱。
      “莫顿,我在担心你。”福斯特开口。
      “我清楚自己的立场。”莫顿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武器,长长的狙/击枪上面的花纹依然瑰丽。
      “即使是亲手送葬你的弟弟?”
      莫顿没有说话,场面陷入了沉默。过了很久,莫顿看向伦敦的夜空,今天伦敦的夜晚稍微晴朗一些,月牙吊在半空,发出鹅黄色的光芒,莫顿举起狙击枪,瞄准了对面站在烟囱上面的乌鸦,然后开了枪。
      乌鸦怪叫一声,直愣愣地从烟囱上面落了下来。
      “他是我弟弟。”
      ……
      杰森特站在竞技场之中,今天是特别演出场,据说从东方找来了什么武术大师,今天晚上的奖品很简单,谁可以连赢三场,谁就可以得到丰厚的奖金,顺便可以带走那个被捆绑在十字架上面的青年。杰森特咬咬牙,看了看对面,那是一个瘦弱的青年,似乎已经被“乌鸦”的人弄到接近崩溃的边缘,他会以命相搏,杰森特清楚。
      朝着四周看了看,贾克斯昏迷着,被绑在十字架上,胖子给他装扮上了天使的装扮,白色的装束露出洁净雪白的胸膛,桂冠带在他的头上,显得他的脸色愈发苍白。而在看台的边缘,那个胖子正在饶有兴趣地看着场地中央。
      这是对他上次行动不利的惩罚,杰森特咬牙切齿,恨不得立刻冲上看台将那个胖子的浑身肥膘撕得七零八碎。
      贾克斯这样苍白的脸色很少见,杰森特知道,这样的神色只有在当初两个人相依为命的时候贾克斯才会出现。
      那个冬天冷的出奇,而恰好粮食稀缺,在某个寒冷的早上,饥肠辘辘的贾克斯走下床铺,本来是想要去哥哥旁边拍醒哥哥,却不小心被桌子腿绊倒,摔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杰森特知道知道这个弟弟天生缺心眼,做事又冒失,于是走下床摸了摸弟弟的脑袋,自己也已经饿的不行了,平时这个时候父亲和母亲也应该过来喊他们出去吃饭了,就算只是冷得发硬的面包。杰森特已经十多岁了,基本可以独当一面,在夏天的时候就算父母偶尔不在,他也可以一个人看好旅店。杰森特打开门,冷气扑面而来,他的父母冷冰冰地躺在床铺里,脸颊深陷,没有呼吸,在寒冷和饥饿中离开了人世。
      杰森特将想要看一眼的弟弟挡在了门背后,转过身,温柔地揉着他的脑袋,然后牵起他的手,带着他到了地下的酒窖,这里面还有少量酒,平时他们是舍不得喝的,一半是留给客人,酒水之类的东西总是可以卖出一个好价钱。
      他将酒倒出来,先是给弟弟的伤口撒了一点,贾克斯很痛,但是依然没有叫出声来,酒窖比外面稍微温暖一些,杰森特让弟弟一个人暂时先留在里面,然后给自己灌了一口酒,披上了一件衣服出门去。
      每到冬天总是他们家里最难受的季节,原因是为他们家机械供暖的管道已经破损不堪,不再可以坚持下去,而供暖的装置也已经落满灰尘,稍微运动便发出咯咯的刺耳的响声,这里几乎没有机械师,如果要请机械师来修理的话,需要到另外一个大型城市去找机械师公会去那里把机械师请来,也有一些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机械师,声称自己可以修理,但是往往在骗走居民从牙缝里抠出来的一点钱财之后远走高飞,杰森特的邻居就是这样,他们因为被骗光了钱财,只能孤身前往大城市去谋一条出路,目前生死未卜。今年的冬天格外寒冷,镇上已经死了很多人了,大多数都是在睡梦中离去,稍微有点钱的家庭还可以去镇上买点煤炭回来,但是因为没有供暖,没有旅人愿意在杰森特的旅馆落脚,在这样的一个恶性循环下,他们家的粮食和钱财双双告罄。
      杰森特的目的地是镇上的煤炭分发所,这里每年都会给居民们分发一些煤炭,但是这些煤炭远远达不到熬过一整个冬天的量,所以那里的长官们总是克扣他们的煤炭,然后带回家中自己使用。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酒精的浓度不够高,披了一件衣服的杰森特在刺骨的寒风中依然瑟瑟发抖,只能靠奔跑来产生热量。杰森特有着超过同龄人的身高,却因为营养不良而瘦弱不堪。他辛辛苦苦地冲到了分发所,费力地推开沉重地大门,走进去,看到了那个正躺在柜台后面睡得正香的长官,而在他的旁边,供暖装置正在慢慢释放出温暖人心的热量。杰森特不愿意那么快去打扰那个长官,因为他很有可能被赶出去,但还想到贾克斯还在不算温暖的酒窖里,他便立刻冲到柜台前,用力踢了踢木柜,发出响声。
      长官被吵醒后,却没有发现人,只看见了半张脸从柜台后面露出来,他吓了一大跳,差点从椅子上摔到旁边的供暖装置上。
      “小子,你要是没有什么要紧事,你就完了!”那个长官这么说。
      “我父母死了,就剩我和弟弟了”杰森特呼了一口气,缓缓说,他还不能倒下,弟弟还在后面跟着他,做事马马虎虎粗心地要死,如果自己一旦倒下,那么他绝对挺不过这个寒冬。
      “已经发放了,已经发放了,不要再过来要了,说少了的总是你们,给你们多少你们都不会满足的,你来要他来要,我是采煤的吗,我哪里拿得出那么多的煤炭。”那个长官气急败坏地说,站起来摆正了椅子,重新躺了上去,闭上眼睛开始了冬日的小憩。“求求你了,求求你了,我和弟弟真的需要……”杰森特鼓起勇气再次朝着他说,但是那个长官就像是没有听见一样,翻了个身,重新睡了过去。
      而就在这个时候,房门突然打开了,金色长发的男子推开了大门,甩了甩自己身上的雪花,他穿着风衣戴着围巾,面容看上去有一些憔悴,胡子似乎没有来得及修剪,显得稍有杂乱,反而平添了一股沧桑的气息。最重要的是手,当男子将兜帽从头上取下来的时候,杰森特注意到了那一双手,骨节分明,指骨细长,隐隐约约可以看见青色的血管,像是有少许绿纹的白玉,到底是什么人拥有这一双手?杰森特不住地有些发神。男子走到柜台旁边,敲击桌子,长官以为还是那个孩子,正要发怒的时候看见了贝克的脸。“大人,大人,您今天需要多少煤?我差遣人给你送到草原上去。”
      “不用了,我带了运输工具。”贝克淡淡地说,他把一小袋金币丢给那个人,然后注意到了站在一旁的杰森特。“他是……”贝克这样问着,手撑在柜台上。“一个用准备父母的死亡来骗煤的人,别看人小,鬼点子多着呢,还想用弟弟来赚取我的可怜。说不定他的父母就是……”长官的话还没有说完,杰森特就一个助跑,双手扒住柜台,跳上去,然后一下子扑到那个长官的脸上,在长官甩动脑袋想要甩掉他的时候,他绕到了长官的颈后,愤怒的他摸到了衣袖尽头的曲别针,朝着长官喉结的方向狠狠刺去。
      电光火石之间,他的手腕被另一只手狠狠钳制住了,那只手如此漂亮,以至于杰森特完全没有想到它拥有如此大的力量。
      “够了。”男人冷硬地说。
      回忆不得不中止,杰森特回过神来,对手的大刀刚刚从他的身旁劈过,他觉得东方人似乎喜欢使用大开大合的武器,以力破千军,他必须要躲开对方的正面进攻,于是他趁着对方抬起刀刃的一瞬间,翻滚到敌人身后,将手中的长剑狠狠刺入敌方腰腹。敌人发了疯,拿着大刀回过来,朝着杰森特乱劈。这样不行,杰森特想着拉开距离,趁着空隙挑伤对方的手腕,一剑划过他的胸膛。
      粘稠的液体溅到了他的脸上。
      “就是这里吗?”贝克看着坐在雪橇车后面的杰森特,浓厚的蒸汽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这辆雪橇靠着蒸汽驱动,在雪上滑行蒸汽还算够用,可以一次性拉很多的煤回到草原上面贝克的小屋,一来一往不过半天时间。现在这辆雪橇停在了杰森特的旅馆前,旅馆有些破败,显现出阴沉腐败的气息,没有灯光,入口像是野兽的黑洞洞的嘴。杰森特没有多说话,跳下车,没有弄到煤炭几乎让他觉得前途无望,他和弟弟孤身二人几乎不可能度过这个寒冬。
      他没有想到的是那个男人也缓慢走下雪橇,走到旅馆里面,贾克斯从酒窖里面冲出来,但是和开门冲进房间的冷风撞了一个满怀,他全身猛烈地颤抖了一下。杰森特走过去,抱住贾克斯,也不知道说什么,就这样抱着。
      贝克缓缓上楼,看到了虚掩的房门,他打开门,里面的两夫妇已经没有了气息,贝克将被子拉过夫妇的头,然后重新下了楼,将杰森特拉到一旁。
      “你们家里的供暖装置在哪里?”杰森特不知道他的用意,但依然带着他去往了柜台的后面,供暖的管道在那里静静躺着,没有维护,锈地厉害,寒冬里的铁管更是温度可怕,贝克只好从兜里拿出皮手套,开始了调试。
      贝克在这里呆了半天,不停喊着杰森特去到外面的车上给他拿来各种各样的零件,最后贝克慢慢将煤炭丢入供暖,将火柴点燃,丢了进去,拉上闸门。“还需要一段时间这个屋子才能热起来,不过我建议你和弟弟就住在一个房间里,关掉其他房间的管道,这样可以维持久一点。”贝克从车上匀出来了一些煤炭,将它们堆给了杰森特,贾克斯站在一旁呆呆地看着,也不知道自己可以帮上什么忙。
      贝克拍了拍手套,也没有嫌弃手套脏,就径直塞进了衣服兜里。
      当他走出房门的时候,杰森特拉住他的衣服后摆,一字一顿地问:“你是机械师吗?”贝克温和地笑了笑,蹲下来,摸了摸杰森特的头,“我不是机械师,我只是……”贝克偏过头,看了看被冻住的窗棂,雪花凝结在玻璃上,绽放出瑰丽的纹路,“我只是一个流浪者罢了。”
      “你就是机械师!”杰森特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请,务必,教我吧!”杰森特说着,朝着贝克跪下,贝克的手扶住了他的脑袋,在他磕在冷硬的木地板之前。
      贝克抿着嘴唇,思考了良久,才慢慢说:“哪怕你以后将会为我而死?”杰森特抬起头来,看着贝克的眼睛,贝克站了起来,俯视着他。贾克斯跑到杰森特旁边将他拉了起来,畏惧地看着贝克,贝克收敛了气势,揉了揉贾克斯的脑袋说:“你很可爱。”
      杰森特的眼神变得坚定起来,他说:“哪怕为你而死。”
      贝克看了看窗外,雪依然在落着,遮盖了整个小镇,没有行人也悄无声息,像是被冰封了一样。“汉娜,你真的觉得这个世界无药可救了吗?”贝克蹲下来,将两兄弟抱在怀中,将他们的头轻轻放在自己肩头,喃喃自语地说:“我不相信,我想为我们的孩子增加砝码。也为了我们当初的理想尝试最后一次。”
      “杰森特,你以后要效忠于我的儿子,如果他作恶多端,就杀了他;如果他善良温柔,就助他一臂之力。而你,我的好宝贝,你要记着,不要让你的哥哥迷失,你要让他记着,无论如何,他还有一个弟弟。”
      的确,无论如何自己还有一个弟弟,杰森特斩下了对手的头颅——这是今晚连胜的第四场了,周围的贵族们越来越兴奋了,他们疯狂地为了胜利叫喊着,为割下对手头颅时飞溅的血液呼喊着。
      最后一个敌人,杰森特看着入口,他已经体力受损了,左臂被刀划出了长长的伤口,而右臂因为无数次的短兵相接,已经近乎脱力。对面走出来一个穿着袈裟的光头,杰森特大概了解,在东方他们被称为“僧侣”,那个人看上去上了岁数,行动迟缓,长长的眉毛垂下来,几乎快要超过了脸的长度。
      “最后一位是来自清朝的高僧,据说他在战场上可以以一敌百,让我们看看……开始!”闻言,杰森特一个暴起,举着剑朝着对手胸口刺去,他必须速战速决,一旦对方打持久战,他必输无疑。
      长剑深深刺入了老僧的胸口,老僧慢慢朝前走了两步,口中发出痛苦的呻/吟,伸出手摸到杰森特的头,温柔地,将杰森特的记忆带回了很久之前,杰森特松开了长剑,呆呆地站着。“苦海无涯,回头是岸。”老僧用中文说了一句,然后用英文艰难地说,“理智,还在,问问自己……值得吗?”
      老僧带着长剑倒了下去。看台上面传过来一片嘘声,杰森特却没有反应,终于他从老僧的胸口拔出长剑,朝着天上一指,血液顺着长剑蜿蜒流下。
      杰森特看向十字架,想起来当年他与贝克的最后一面。
      “任何伤害贾克斯的势力,我都会与之为敌。”这是杰森特说的少有的较长的话。
      “为什么呢?”贝克靠着旅馆的栅栏,将一根野草含在嘴里,慢慢咀嚼着。
      “他是我弟弟。”
      ……
      娜塔莎开了门,凯恩跟在娜塔莎的后面,娜塔莎将自己的外套放在衣帽架上,夏天将近尾声,空气渐渐凉了下来。凯恩从后面握住娜塔莎的腰肢,将头枕在她的肩膀上,娜塔莎转过身,用手捏住凯恩的下巴,开始了带有娜塔莎风格的带有侵略性的亲吻,两人就这样忘情地吻着,直到两个人的身体开始发热,无法控制,娜塔莎抓住凯恩的肩膀引领他去往卧室,而凯恩干脆一举将娜塔莎抱了起来。
      等到事情做完,娜塔莎才嫌弃地将衣服丢到凯恩脸上:“你在公会里工作了一天,居然没有换衣服就敢上我的床?”
      “那个刚才的事情,似乎是大姐您……”凯恩无奈地摊着手。
      “我咋了!说清楚!老娘和你那啥你吃亏是不!”娜塔莎说着,带着她高傲地眼神,但是凯恩知道这只是她撒娇的另一种表达,于是又站起来,裸着半身抱着她,看着外面的风景。
      “我说,福斯特是不是发现咋俩了?”娜塔莎问。
      “他在我们做完第二天就问我要不要给他牵线费了。”凯恩说。
      “你是不是表现太明显了?”
      “有吗?没有啊!”
      “算了,我和你这个猪头计较什么。”娜塔莎说着,蹭了蹭凯恩的胡茬,她或许正是喜欢这种感觉。
      “你上次喝醉酒,又想来之前的事情了吗?”凯恩小心翼翼地问。
      “有吗?好吧,我也不记得了”娜塔莎的眉头皱起来,看上去有些不快,“说到之前,知道你现在是在赎罪吗?”娜塔莎说完后笑起来,再次吻上凯恩的嘴唇说,“时间还早,再来一次吧。”
      娜塔莎和弗里克逃出了那条街,那条街住的全是“做生意”的女人们,娜塔莎的母亲一口气生下他们两个人,连父亲都不知道是谁,当时在那条街上有话语权的“大姐”告诉他们的母亲,这两个孩子生下来就是平添罪孽,男孩只有送给孤儿院或者收容所,女孩也只能留在这里重复她们的老路,但是他们的母亲就是当初就是没有打掉他们,她们都说是因为当初的那个男人勾走了她的魂。
      娜塔莎拖着弗里克一路只管跑,等到他们几乎快要甩掉后面追赶他们的人的时候,天降暴雨,两个人只好蜷缩在巷子里躲雨,他们都浑身湿透了,弗里克最近的身体有些虚弱,躲在娜塔莎的怀里瑟瑟发抖,娜塔莎看着他叹了一口气:“你就不能哭得像个男人点吗?”
      “怎么……哭得像个男人?”弗里克哽咽着问。“你哭大声点啊,真是的,万一咋满姐弟运气好,还可以遇上一个贵人呢。”娜塔莎虽然是这样说着,但其实她根本不想遇到任何一个人,她在想办法找到出路,去餐厅或者咖啡馆打小工很艰难,他们一定会追问他们的出身,暴雨天两个全身被淋湿的小孩来找工作,一定会引起他们的怀疑,那么去工厂?娜塔莎倒是不怕,而自己的弟弟虽然看着怂包了一点,但其实武力值还是挺能打的,但是工厂……那条街上有太多人是因为被工厂的剥削和压迫才到了那条街上的,就是说在她们看来去工厂甚至不如去出卖自己的身体。
      娜塔莎脑子里面乱糟糟的,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什么,目前最为紧要的事情是去找到一个住所。娜塔莎拖着弗里克正准备出去,就在拐角处看到了那一辆马车,坐在马车前段的是一个壮实的少年,他牵着悠闲地摆着双腿。
      那就是凯恩和娜塔莎最初的相见。
      就在凯恩驾驶的马车停下来的时候,马车后面的人摇开窗户,看到了被淋湿的娜塔莎姐弟。马车后面的人有着一张苍白的脸,眼睛只有豆大,看人的时候让人想起来下水道里面的老鼠。
      “跟我走吧。”少年时期的托伦斯对着娜塔莎和弗里克这么说着。凯恩没有搞懂托伦斯的意思,但是他也仅仅只是托伦斯家里的一位机械师,服从于托伦斯是他要做的事情,于是他停稳了蒸汽马车,等待娜塔莎将弗里克抱上马车。
      那个女孩真的有点好看,凯恩心里这样想着,被水淋湿的黑发贴在脸颊的两侧,眼神锋利,像是雪山一样冷酷而漂亮非常。而那双眸子很快就在一天后充满杀意地来到了凯恩的工作室。
      “你们都是坏人!”娜塔莎气疯了,她直直地冲向凯恩,一脚踹上凯恩的腹部,将凯恩踹了个七荤八素,凯恩捂着肚子,看着娜塔莎从他的工具架上面拿下来扳手和螺丝刀,在空中挥舞了两下,感觉还算顺手。凯恩站起来拦住娜塔莎,娜塔莎完全没有解释,直接一扳手挥了过去,凯恩勉强躲避,之后抱住了娜塔莎的腰。
      “妈的,死流氓,放开我!”娜塔莎大喊。凯恩紧紧控制住娜塔莎,当时的娜塔莎战力还没有完全成型,所以没能挣脱。“你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凯恩问。
      “他妈的,托伦斯那头畜生,在扒我弟弟衣服!”娜塔莎冲着凯恩咆哮,溅了凯恩一脸的口水,凯恩放开娜塔莎,惊呼道:“不会吧?他们可都是男的?你弟弟还那么小……”但是娜塔莎完全没有注意凯恩在说什么,她打开了门,像是离线的箭一样飞奔出去。
      凯恩看着娜塔莎离去的背影,立刻回答工作台,看了看摆放在周围的工具,从工作台下面掏出来一个箱子,将自己的图纸全部装入箱子里,接着带上了无数小玩意,也冲了出去。
      后来据当时的目击者说,娜塔莎一脚踹开了关闭的房门,将拿着小刀正对着托伦斯的被扒光的弗里克拉到身后,破口大骂了一句:“能不能有点出息!”之后将带来的衣服甩给了他。托伦斯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就看见铁质的扳手不冲着他的脑门狠狠袭来,他勉强躲避才躲过一劫,不过还是让自己的肩头受到了重击,几乎抬不起胳膊。娜塔莎就像是发了疯的野人,她看准了托伦斯的右臂已经被自己击中,于是握住他的手腕朝后一掰。托伦斯当时的确比娜塔莎高大,但是看到娜塔莎完全发红的眼睛,还是从内心感到惧怕,于是他用力将娜塔莎掀翻,然后打开窗户跳到了外面的小院里,娜塔莎立刻一个扳手砸了出去,正中托伦斯的后背,托伦斯嗷的一声躺在地上,痛不欲生。
      娜塔莎也飞身跳出窗户,压制在托伦斯身上,将螺丝刀对准托伦斯的喉咙:“托伦斯!我要你偿命!”
      弗里克蹑手蹑脚从窗户跳出来,娜塔莎回头看了一眼,大喊着:“弗里克,哎呀,给我丢大点的石头,旁边要是有地上的砖裂开也可以砸他头上。”娜塔莎压制着托伦斯大喊着,“使劲啊,你打不死他我就先打断你一条腿。”弗里克从院子里找到了一块碗大小的石头,朝着托伦斯的腿上狠狠一砸。托伦斯大叫起来,然后他嘲讽地说:“哈哈,你再这样又能怎么样,你们又不能杀了我!我可是贵族,你们是贱民!你的弟弟,我全部看过了哟,年纪小,但是真是挺不错的啊,我都不敢想象他嘶吼,呻/吟,喊着不要啊却只能被我压/在/身/下的情形,我怕我一不小心就……”娜塔莎一拳头砸在托伦斯的脑袋上:“那是你早/泄!托伦斯,我要你偿命,谁都拦不住!”
      弗里克听到这些话,无力地瘫坐在地上,害怕地看向姐姐,娜塔莎看到弗里克这个样子,心里的怒火越烧越旺,但是在后面已经可以听到护卫的脚步声,他们必须马上离开。而就在这个时候,在一旁的院墙上,凯恩冒出了头来,将绳子甩下,然后系在手套的拉力强化装置上,那个时候的手套还不足以发射和回收丝绳。
      娜塔莎怀疑地看了凯恩一眼,凯恩只要无奈而且祈求地看了回去。
      娜塔莎抱着弗里克,靠着凯恩手套上的拉力一举飞过院墙,落到了旁边的街道,没有办法再管弗里克的心理状态,娜塔莎一把抓住他就开始向着大路上跑。追兵的脚步冲上来了,凯恩打开背包,里面的机械鸟朝着后面的追兵俯冲而去。当时的凯恩不得不说技术不佳,机械鸟只能撞上敌人,连悬停和再次起飞的能力都没有。
      一群人朝着城市的中心跑动着,只要到了那里,他们就可以依靠人群和错综复杂的小巷来甩掉托伦斯的人,凯恩本来想要投靠他的老师,但是他知道他的老师是托伦斯家的人,而且技术不过关但是脾气很大,所以他否定了这个想法,那么可以去哪里呢?凯恩不知道,娜塔莎和弗里克更是无头苍蝇。
      而在伦敦街道旁边的一处小餐厅外面,幽幽的煤油灯被玻璃反射,照亮了这个棚子下面的小天地,侍者上了一杯咖啡,伊索点头致谢,将小费压入了他的托盘。“你真像是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格莉丝看着伊索将咖啡匆匆忙忙地喝完,“还是没有格调的那种。”
      伊索用手帕擦掉了嘴上残留的咖啡,突然看到旁边的街道上,一个壮实的青年后面跟着一个少女,再拖着一个仿佛丢了魂的少年一路猛冲了过去,而在他们后面托伦斯家族的追兵正在穷追猛赶。
      伊索眯起眼睛看了看,问:“我记得埃文斯家里最大的对手似乎是托伦斯那一家吧。”格莉丝端起咖啡,优雅地抿了一口:“对,怎么了?”“没事,我想我需要去做一件一举多得的事情。”说完,伊索起身,看了看自己的腕表,对着格莉丝告别,“不打扰你和李的会面了,免得他见到我尴尬。”格莉丝微笑致意,说:“我会给他说清楚的。”
      伊索跑了出去。
      娜塔莎看着睡在旁边的凯恩,知道对方没有睡着,只是假装闭着眼睛,她就一脚踹在了凯恩的屁股上:“你就不能听完我回忆完吗?”凯恩红着脸,坐起来说:“后面的情节我大概都知道了嘛,不过说起来后来托伦斯家里被爆出来有侵犯男童的现象,然后被他家的军火市场被埃文斯家完全接管,恐怕伊索出了不少力吧。”
      “是啊,托伦斯要不是家族没落后来逃去了印度当了军官,我一定亲手宰了他。”说完,娜塔莎又陷入了一种悲伤地气氛中,“伊索那个人,真是一眼难尽,爱德华家族的,都是怪人啊。”
      “你弟弟他现在就在印度,也许他会……”
      “也许会,也许不会。”娜塔莎笑笑,眼睑眨了眨,“他是我弟弟啊。”
      凯恩没有说话,让娜塔莎一个人静静,娜塔莎最后微微一笑,倒在床铺里看着凯恩,说:“下个星期那个行动,你小心,务必小心。”
      凯恩俯下身,亲吻了她的额头:“放心吧,我一定会安全回来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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