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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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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瑢连夜入宫,看见李瑁正坐在龙床边让宫女穿鞋,李瑢上前叩首请安:“臣弟叩见皇上。”
李瑁抬了抬手:“坐。”抬眼一看李瑢脸色惨白惨白的,关切地问道:“你脸色怎么这样?可是病了?”
李瑢抹了抹额头上的汗:“臣弟这是受了惊吓。恐则气下,肾气不固……”
李瑁一听他又要开始,忙伸手阻止道:“行行行,你先说你为何受了惊吓?”
李瑢也不客气,苦着脸张口就道:“还不是去天香楼的事?不知怎的就让臣弟家里那位知道了,弄得臣弟好生狼狈。”
李瑁奇怪道:“去天香楼也不是你要去,而是朕要去,花晴为何与你过不去?”
“皇上忘了,您走之前不是吩咐臣弟把秀红姑娘赎了身,安排个宅子在外面住吗?结果东窗事发,家里那位以为是臣弟在外面养小妾,气得暴跳如雷,吓得臣弟不敢回家,这才跑到这里来。说起来,今晚皇兄让臣弟借住一晚吧,臣弟实在是没地方去了。除了这里,她哪儿都敢闯。”
如今李瑁登基成为天子已经这么多年了,可是李瑢一碰上拿不准主意的事,在这位至亲的六哥面前还总是下意识称呼他为皇兄,自己还意识不到,就这么“皇兄、皇上”地混着叫。
换成别人这是死罪,但对李瑢,李瑁从来是不在意这些的。他听了只是有些不信,说道:“哦,原来是这件事。哪有这么严重了,她八成就是发发脾气,气完就算了。”
李瑢见李瑁不信,急得“噌”就站起来了:“严重!严重极了!她一掌就劈碎了花盆,还说要把臣弟大卸八块呢!”说着跟个提线木偶似的,双臂左右开弓唰唰几下,学着花晴的样子在空中一顿乱砍。
李瑁看李瑢急得满头汗,原本想笑话他两句,但见他比划得呼哧带喘,不像开玩笑的意思,便笑着安慰他道:“别急别急,就算他们花家是习武世家,花晴她一个女流之辈,还真能打你不成?”
李瑁笑眯眯地站起身来,对李瑢道:“朕看设若不帮你这一次,你这魂都要吓飞了。朕就随你走一趟,看那花晴能拿你如何?”
李瑢一听皇上要亲自出面给自己解围,心想家里那位就算天不怕地不怕,皇上的话总不能不听的。这一想,心里顿时松快不少,这口气一松,紧张劲儿下去了,脸上也跟李瑁一样稍微有了点笑模样。
这样一决定,李瑁心想要是按照平常的流程出宫,大半夜的兴师动众起来,连太皇太后都得惊动,那就很麻烦了。左思右想,决定微服出访,只带上一个御前侍卫刘广林 - 此人是大内一顶一的高手,外加李瑢和金贵,悄默声地去瑢王府。
李瑁越想越觉得有趣,倒把这事儿当成找乐子一般,欢欢喜喜地换了套富贵公子的衣服,带着三人就出了宫。
四人径直来到瑢王府上,李瑢下了轿子一看,火显然已经给扑灭了,府内连点动静都没有,四处都静悄悄的。他迈上石阶,走到门前,趴在门缝上先往里瞧了瞧,然后把耳朵贴在朱漆大门上又听了半天。
李瑁等得不耐烦,上去一把把李瑢从门上扯了开来,蹙眉道:“这难道不是你家?倒跟个做贼的一样,难怪你夫人欺负你。”
李瑢脸上一红,轻咳了一声,拿起门环叩了叩门:“开门!是我……回来了!”
反复高喊了几声,忽听门内“咯”一声轻响,像是有人在里面把门打开了,但紧接着就没有了动静,也不见有人打开门出来招呼。
李瑢觉得奇怪,探视着伸手一推,门就被推开了。往里看去,门里黑呼呼一堵照壁,四下无人,看不见一个人影,心想开门的跑哪儿去了?但遥望寝殿方向灯火通明,想是都在后院候着呢,便没多想,躬身把李瑁往里一请:“皇上请……”
李瑁嘴角挂着一如既往的微笑,应了声:“嗯。”双手负后,玉树临风地就往院子里走。
谁知一只脚刚迈进去,就听“哗啦”一声水响,当头一桶冰凉的水从天而降,直接把李瑁浇傻了,瞬间从头湿到脚,从裤脚往外直蹚水。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哗啦,哗啦,哗啦”又是连着三声,李瑢、金贵、刘广林一个没跑,一人一桶水,个个跟刚从河里捞上来似的浑身精湿,木桩子一样地怔在了原地。
还是金贵反应快,飞速抹了把脸上的水,叫道:“皇上、王爷,你们快跑……”
他“跑”字还没喊完,黑灯瞎火里冲出五六个小丫鬟,每个手里都拿着一根粗长木棍子,劈头盖脸地就冲这四个人打下来,一边打还一边七嘴八舌地喊着:“打你,打你!”
这么些个如花似玉地俏丫头凑在一起,嗓音都脆生生、甜丝丝跟黄鹂鸟儿唱歌似的悦耳动听,外加上她们都知道打的是自家老爷,手上不敢使劲,所以打在这四个大老爷们身上,不但不觉得疼,竟然都还觉得有些受用。
谁知就在这时,一声怒吼跟炸了声响雷似的:“你们挠痒痒呢?使劲打!给我往死里打!”
这一声吼完,花晴横空出现,手提一根碗口粗的棍子,举手就往下砸,那粗棍子噼里啪啦跟雨点似的落在四人身上。
这回是真疼,李瑢觉得腰都要被打断了,可他自己怎样都好,旁边可是当今的万岁爷,打不得的。他慌忙举手求饶道:“夫人别打,别打了!你打我无所谓,莫要打伤了圣上!”
花晴手上顿了顿,问道:“哪个是皇上?”
李瑁刚被一棍子打在后背上,疼得他龇牙咧嘴,冷汗直冒。
他活这么大哪里被人这样打过,疼得他声音都变了:“朕,朕!朕在这里!”
此时院中黑咕隆咚,任谁彼此就算站在跟前都看不清鼻子眼睛。再加上李瑁穿的是便服,猫着腰摸着后背,哎哟哎哟直哼哼,花晴就认定他是假冒的。
她一张俏脸气得通红,咬牙切齿道:“好哇你个李瑢,找一帮狐朋狗友来冒充圣上!我还告诉你,你别说请个假圣上来,就算真圣上来了,我今天也饶不了你!”她抬手一招呼:“给我使劲打!”
这回那些丫鬟见夫人动了真气,再不敢手下留情,个个都使上了十分的力气,这下这四个人可吃不消了。
这其中,刘广林怎么可能被这些小丫头打得还不了手?只是李瑁不下旨,这边又是瑢亲王的夫人,他实在不好出手反抗,就只能跟着一起挨打,心中叫苦不迭。
李瑁身上连挨几闷棍,刚开始打得他发懵,后来琢磨过味来了,一股怒火直冲脑门,心想简直岂有此理!我堂堂天子竟然在这里像个贼一样被暴揍!没想到花晴是如此悍妇,难怪老七对她唯恐避之不及:这哪里是老婆,分明是个母老虎!
李瑁越想越恼火,怒声叱道:“都给我住手!”
他举手挡开一棒子,虽然那一挡挡得他虎口生疼,却也顾不上了:“朕看在你们是群女流之辈的份上,本不想为难你们。谁想你们一个个刁蛮粗鲁,举手就打张口就骂,毫无女德可言!简直无法无天!刘广林,都给我拿下!”
刘广林听皇上终于下旨了,片刻都没等,黑暗中他身影微微一动,就听“叮了咣啷”一片木棍子掉在地上的声音。那帮丫头们还没反应过来,手上棍棒都尽数被刘广林夺了去,掷在了地上。只剩下花晴还握着根粗棍站在原地。
刘广林略一踌躇,终究碍于是瑢亲王的夫人,还是停了手。
好在这时花晴也看出不对劲来,她见此人身怀绝技、武艺超群,借着月光再仔细一瞧:这不是天子身边的带刀侍卫刘广林是谁?
花晴的目光又缓慢地扫向刚才说话那人:月光洒在那人脸上,先不说穿着打扮,就说那双跟自己家老爷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桃花眼……
花晴顿时身上一僵,强挤出来一丝笑容,把棍子一扔,盈盈拜倒道:“花晴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还万岁?朕快被你打得一命归西了!”李瑁手拿折扇,冲花晴频频地点着,气得说不出话来。手点着花晴时,袖口还往下直滴水。
李瑢这时急忙上前一步,挨到自己媳妇身边,偷扯了她袖子两下轻声道:“还不赶紧跟皇上谢罪。”
李瑢不说这一句还好,他一说,花晴满腹委屈无处宣泄,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你做错了事,为什么要我谢罪?明明是你见异思迁,你就该打!你故意把圣上拉来给你挡罪,害我打错了人,现在倒让我赔礼谢罪,你不讲理!”
李瑢其实也觉得稍微有些对不住花晴,让她稀里糊涂就犯了惊驾的罪。所以她这样一说,他也不争辩,直接一个长揖给花晴拜了下去:“好好好,是我错了我错了,我跟你一起给皇上谢罪还不行么?”
花晴听了这话更觉得委屈,清秀的面孔涨得通红,眼里泛着泪花:“说得倒好像是你宽容大度一样!本来就该你一个人谢罪!你背着我去逛天香楼,说也不说一声就给个青楼女子在外面置了宅子。你整日跟我说你是清廉的,我信你,精打细算地跟你过日子,结果你倒在外面花天酒地!我且问你,你置办私宅的银子是哪里来的?”
李瑢给秀红置办私宅的银子自然是李瑁给的,但李瑢要保全李瑁颜面,不好在众人面前说把李瑁捅出来,所以哼哼吃吃地半天答不出一个字来。
这下花晴更加觉得他理亏,忽然不哭了,瞪着一双杏目,伸手就去揪李瑢的耳朵,疼得李瑢“啊啊啊啊”直叫唤。
李瑁在旁边听见花晴刚才那番话,本来还觉得有几分道理,想帮李瑢解了这个围,跟花晴实话实说李瑢不过是替自己办事罢了。
可现在一看李瑢被花晴欺负得厉害,李瑁着实看不过眼,直替自己这七弟抱不平,心道:“这事就算是她占理,这般得理不饶人也是太可恶。这样彪悍的妇人若不小惩大诫,只怕她将来要骑在七弟的头上作威作福了!”
如此一来,他倒决意不解释了,气极反笑道:“花晴,朕还告诉你,给那青楼女子置宅子的钱,是朕给你家老爷的。不光如此,以后新夫人的吃穿用度,朕也尽数替他出了。缺什么短什么,瑢亲王可以尽管开口跟朕要。朕现在就下旨,把秀红赐给瑢亲王,治治你这个妒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