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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宅女花鸟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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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神的神社清冷而寂静。
换做往日,清晨朝露正浓,那一抹娇小灵动的身影早便在环背山边采摘花枝,回来或是拿几株椿花或是带几多无口花,然后细心摆齐剪接在尖嘴花瓶上。
可是,一目连已有好些日子没能见到如此光景了。他除了每日接受人们的祈愿,就是在神社大门等候,有时会去森林逛几圈,遇到有小狐狸经过就让它们把寻找爱花的信息传达。
离今日为止,又是一年的冬雪。
白雪覆盖下的枝丫承不住冰霜的重,它选择裂开身子掉进雪堆中,宁可被风雪掩埋。寒风刮着大地,附近的花草从爱花离开那天起就开始枯萎,直至如今仍是一片的死寂。
一目连靠在鸟居的长柱上,任凭雪花飘絮,落在他的发丝,肩膀和衣衫。此刻唯有寒风相伴着他,无关白雪和冰霜,也无关于思念。
他走到门前,折下红橘树干枯的枝丫,静静地看着。
“是一目连大人吗?”随着一声轻柔的声音从他耳边拂过,他的思绪才从缥缈回到了现实。
漂浮在半空的虫师停落在雪地上,低着头掩饰通红的脸。第一次鼓起勇气与风神打招呼,她一时间不知要说些什么,特别是在对方还并不认识她是谁的情况下。
在熏的怂恿下才到的神社,虫师显得异常紧张,她总感觉熏和山风就在一边看着。
“您坐在了那么久是在等谁?”虫师的头越来越低。
一目连调整好心情,温柔地对她笑笑说:“是我的巫女,但不知她还认不认得路。先前她也总是迷路,找不着了便坐在原地哭。她哭着哭着,我就能找到她了。”
虫师一愣,努力回想了下风神神社里的其他人。她常常在神社附近徘徊,遇到爱花是常有的事,可是爱花并不喜欢山风他们来这边。
“是经常在神社里游荡的那个女孩吗?”虫师终于抬起了头问。
“爱花……她不会回来了吧。”一目连的神情落寞了起来。以往习惯于来回在红橘树边取下绘马的爱花是再也不能回来了,她是那么地遥远而不可触摸,但又是那么爱粘着他。
“她还会来的。”唯独这一句话虫师才说得大声一些。即便不太清楚爱花和一目连发生了什么,但是她明白一目连如今十分想念爱花。
如果不是太过于思念,他也不会如此痛苦,痛苦得整日叹气,像他当初失去了信徒的模样一般。
一目连苦笑道:“会么?即便回来了,也会恨着我。”
“也许她并没有恨一目连大人……”虫师擅自猜测道,“她不回来,一目连大人为什么不尝试去找她呢?”
“恐怕也找不到了,玉藻前把她藏了起来。”他并不是不想找,只是每次下定决心去了狐族,他都寻不到爱花的影子。经历了那么多事,玉藻前一定会把爱花好好保护起来,更别说狐族的结界本来就难以进入。
有好几次,一目连叫石长姬出现,本想问清楚有关于爱花的事情,可她每次都是笑而不答,说什么你内心早已有答案。
答案么?
爱花不是原来的爱花,那还算是答案么?在这段日子相处里的一切美好不会有假的,如果让他回顾过去而抛弃未来,那么这才叫做愚蠢。更何况,从石长姬口中所说的话可信度究竟有多少?
找到她,必须要找到她!
自虫师点醒他说爱花并没恨他开始,一目连还从没有像这样一次如此坚定过。即便重新堕落为妖也好,再被惩罚一次也罢,他都要马上去找她回来!
“你叫什么名字?”平静下来后,一目连突然问道。
“一目连大人?”虫师受宠若惊。
“时常见你来。还没知道你的名字。”一目连道。
虫师低下头,全身都在发热着,不管此时此刻下着有多大的风雪,她的身子始终凉快不下来。再继续和风神谈话下去,她恐怕是要热得晕倒。面对尊敬的人,她难免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她的牙齿和舌头在打颤,一时发不出声音。等她抬头见到那温柔似水的眼神,又松懈了一口气。在风神大人面前,她连该怎么飞走逃跑都忘记了,只好压低着声音说:“虫师,名字叫虫师……”
“虫师,我记住了,是个很好听的名字。”一目连不知从哪来凭空拿出了一块小小的布包,布包缝制得十分精致,里面塞的是红橘树的叶子。他把布包上的绑绳解开,再轻轻绑在虫师的手腕上,“谢谢你过来看我,你的心愿我也收到了。”
先前爱花交给他的绘马是虫师写的心愿,一目连自然是记着的,虽然不能完全答应虫师的请求,但是一目连还是会把祝福带给她。
“这是?”虫师一愣一愣的。
“这叫御守,能护佑你的平安,如果有烦恼的话可以随时过来神社写在绘马上。”一目连回答说。
虫师紧握着手腕,对着他微笑道:“谢谢您,一目连大人。”
以后,只要能远远地看着他就足够了吧,至少已经把心意传达给他了,之后的一切也就不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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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族好久没热闹过了。各处的檐廊挂满了五彩的灯笼,白雪轻柔飘落在屋顶上,冰冷冷的空气仿佛都被喧闹的声音驱走,围墙里只剩欢声笑语。
爱花十六岁的生辰到了,玉藻前为此举办了宴会,还百年难得地请了阴阳师晴明过来。或许等这次的宴会一过,爱花便会相安无事地从花鸟卷的画中出来。
另外,为了感激送来天书的书翁,玉藻前特地上门去请他过来为爱花庆生。
但是书翁并没有接受玉藻前的邀请,而是把一本坊言书籍交付给玉藻前,并说等爱花醒来之后就给她看看。
玉藻前拦着书翁道:“爱花一直很想让你留在狐族,她无聊的时候总会去你那边找找书看的。”
书翁笑笑说:“在下并没了不起的本事,只是一介喜欢游山玩水的区区书生罢了。”
玉藻前也跟着微笑道:“书翁先生谦虚了,等爱花醒来我会叫她给你道谢的。”
书翁摇摇头:“形式上行得通,不过从深刻一面来说……若在下真的接受了爱花小姐的感激,恐怕她又得将在下捆绑到狐族的村口。”
回想起初初遇到爱花的那天,书翁仍心有余悸。但难得这孩子喜欢他的书画,那只好留在狐族好一段时间。如今他四处游历风光,也好给爱花寄些新奇的玩意。
“这个孩子给你添麻烦了。”然而玉藻前不会说什么道歉的话,他平时说得少,自然而然就不打算说了。
随后书翁也没接话了,只留下一个“你知道就好”的神情,整理好一筐书籍之后就准备前往别的地方。他总是留不住,谁也不懂他云游四方的目的究竟是为何,或者正如他所说的那样,区区书生正应游历学书。
被迫负责看管画卷的大天狗则是一脸不屑地站在屋顶上。背上绑着一大幅卷轴就算了,晴明还要让他时常撑着伞,不要被太阳晒到画卷或者不要被雨雪淋到。
为了大义大天狗只能忍耐,不说爱花要什么时候才能被花鸟卷放出来,就说他天天拿着画卷严重限制了他的自由。
宴席摆满了整座院子,就像当年羽衣和爱花出生一般地盛重,晴明跪坐在酒桌旁悠悠地酌着一杯清酒,博雅喝得烂醉就拿着弓助兴了一番,叫大天狗下来比试比试。
恍恍惚惚的博雅拉起了弓箭,把大天狗背上的画卷看成了靶子,正准备一箭射过来,不料大天狗一个眼疾手快把画卷转会到胸前,侧着身子让那支箭射歪在树上。
还好画卷没事,不然花鸟卷还不知会不会发脾气。虽然她表面看起来温柔美丽,可大天狗不确定她的内心是不是住着一个能打能抗的壮汉。
“博雅!”事后,大天狗飞到博雅跟前,正要批评他。
醉醺醺的博雅还迷迷糊糊地挠头:“奇怪,怎么总见你带着画卷。”
不要跟一个喝得稀巴烂的人说话,不然怎么说都说不清楚,大天狗紧紧抱着卷轴无奈道:“事出有因,跟你无关的就不要多问了博雅。”
博雅不依不挠:“哈?哪里跟我没关系,我怕你偷了哪家的卷轴准备不还。”
大天狗叹气道:“画里面的人是爱花。”
“狐族那个爱花?我好像没见过。”
“你当然是没见过,她本该躲在家中见也见不得人。”
“还是和往常一样的神气。怎么就碰到你这张臭脸。”
“你是说认真的?”
“当然。”
说真的,大天狗想打人,特别是面对醉汉,他特别想放个大风把他给刮走。若不是看在爱花需要安静,大天狗肯定过去揍他一顿。
“博雅,下次再跟你打一次,现在不行。”大天狗认真道,“还是帮我想想该如何把画中的那个女人叫醒,不然爱花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出来。”
“这样子啊,难得你也有紧张的人。”说到这里,博雅回头看了一眼神乐。神乐正在和小白吃着糕点,完全没有理过他。
大天狗不轻不重地解释说:“不,不是。我只是关心她什么时候能还我钱。”
上次爱花借他的钱去买书翁的书,直到现在过了差不多整整一年都还没还。去向玉藻前拿吧,结果玉藻前赖账死活不承认。于是大天狗就只好自认倒霉了,因为就算等到爱花醒来,她也很难记起这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