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满载而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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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在闵岚身边坐车前往目标公安局的计宣还是没忍住，小心翼翼询问身边的人：“前辈，你说的，连城的剑要断……是怎么回事啊？”
蹭着公家的车，直接避免了为数不多的钱就此失踪，再加上得到一个有趣的玩意儿，闵岚此刻的心情也不差，对于这个处处捧着自己但有些小心思的家伙也不怎么计较，随口答道：“他的功法出了点问题。”
计宣听得心脏惊悸，鸡皮疙瘩瞬间布满全身，好半天都褪不下去，他陡然明白当时连城为什么是先疑惑又忽然恍悟的表情，向来干架一往无前的人都决定要大打出手，竟然没坚持跟这位前辈打，就是件极其不可思议的事了——要知道，当时在女尸边上见了她一面，回去后连城一直对她念念不忘，当然，耿耿于怀的是她的桃木剑，连城出于剑修的直觉，认为这位会控剑术的前辈在捡道上的造诣一定不浅，他这样的人对于强者永远是难以忘怀的，所以没有打上一架他始终觉得惋惜——这会儿明明有机会，但那一句话之后连城果断就放弃了，证明其中的问题一定不小。
如果真是功法方面的麻烦，那岂止是不小！
就计宣所知，连城祭炼成的本命剑非凡，属于在当世都堪称神兵的剑，但他本人偏偏恐高，而且也没办法人剑合一融为一体，剑主与本命剑之间出现缝隙这是何其恐怖的事，越是稳固的关系一旦内部开裂就越是难以弥补，这一点就算连城资质逆天都没办法抹消，计宣不敢去想，但是这种矛盾加深下去迟早出问题倒是所有人都隐隐有所预料的，现在被人一语点破，即便心给揪起来，至少有种事儿终于到来的舒畅感。
他捏着手机强忍着发信息给人的冲动，毕竟是关系甚好的同僚加朋友，也不忍心他一蹶不振，再说，连城作为魔都特事处的“镇处之宝”，少了他跟他的剑，不知道要增加多少麻烦，他要是出现问题，实在不能他们能承受的，这也是单位干脆利落将他跟闵岚放出来的问题。
计宣可以直接开空间到公安局，多费点力，也能把闵岚拽过去，很能省下一些时间，但他正需要这条路来为自己套话作缓冲，所以提议坐车前往，这一位既然没拒绝，说明她多少也愿意开口吧……
计宣偷偷看了两眼闵岚，越想越紧张，心如擂鼓，眼看着目的地都快到了，鼓足勇气开口：“前辈，连城这关……要怎么过啊？”
他平时也不是这样支支吾吾说不出话的人，至少亲和力非常优秀，言谈举止也挺有说服力，此刻这副模样，跟闵岚这位大佬实在强到离谱很有关系，对着身在天上而你又不得不匍匐于地仰望的人，再怎么谨慎都不为过。
他倒是怕对方保持沉默直接无视掉这个问题，庆幸的是，闵岚闻言确实有反应，她将视线从窗外挪到他身上，很有几分似笑非笑的影子：“用不了你们心焦，他自己知道该怎么做。”
此话一出，计宣不知是喜还是忧，这说明连城是知道自己的问题也清楚解决方法的，不过站在他这边的角度，着实想不出来，连城要怎么做才能解决本命剑的问题？
难不成是断剑重修？
脑袋里忽然窜过这么个念头，他都忍不住抖了抖，越想越觉得可能性大，他有些不甘地询问：“前辈能透露一下，连城这一回能化险为夷吗？”
也亏得他不停打着边边，不敢问深去，唯恐触怒她。
闵岚有些好笑，意外地从他身上看到了几分高鹤的影子，总觉得现在的年轻人都像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那样，总归现在心情不坏，就给他解释了一番：“……天资确实是好，但人就没有十全十美的，你不能看长处，你得看短板。圆月有缺是免不了的事，非想着把缺口磨圆这就要不得了，就像拿一去够二，还能想想，但拿一去够万，异想天开。他那柄剑是好剑，人却不是完人，但是剑修一道，剑毕竟是次要，人才是重点——不是拿剑配人，而要拿人去配剑，什么时候他要明白这一点，能硬得下心去磋磨自己的剑，大概就算是得道了。”
就像她一样，她也喜欢用剑，要说起来，就算胸口杵的那柄邪剑配上她才是强强联合，彼此既有相辅相成的缘分，又有相生相克的宿命，合该是一体，但一人一剑偏偏都不舒畅，邪剑跟她唱反调，她也看邪剑很是憎恶，两者的相性差得很，有这么柄剑杵在那，索性她就不用剑，“桃木剑”与其说是武器之剑，不如说是一种辅助术法的法器，跟小印一个作用。
讲到这里，闵岚盯着计宣又看了两眼，面上忽然出现意味深长的神情，转移了话题：“那个胎里神，你们没去找端木家？”
计宣先是一愣，然后心中蓦地慌乱，直觉得又像是触摸到什么麻烦。
主要是对于这位前辈的感官颇佳，她实在是有的放矢的人，又具有极犀利超前的“天眼”，两次强调“端木家”，说明那具化僵的女尸一定有非得端木家出面才能解决的问题，但偏偏整个特事处都觉得没必要求助人家，一直没重视起来，于是这会儿难免有些汗颜，话说出来也挺艰难：“……没有。”
闵岚不开口了。
该提点的已经提了，真要叫麻烦演变酿成灾，那就是天命，她也没话好说。
就算计宣再慌张也没用，公安局已经到了。
*
特事局的面子挺好用的，闵岚顺利地见到了魔大校园里起出的那具白骨女尸。
计宣也跟着进来看，心中是挺好奇她大费周章是来干什么的，见到尸骨的时候愣了愣，他在魔都特事处混的年限不短，跟妖魔鬼怪都打过交道，尤其是以后者居多，各种尸体各种鬼怪见过不少，看到这一具的时候还是有几分怔神，倒不是为显然被强酸腐蚀的状况惊奇，而是隐约看到附在尸骨里的什么影子？
鬼？
有这样的鬼吗？
真的不像，鬼到底是带阴气的魂魄，但眼前这附身于白骨之上隐约影影憧憧的事物，实在没有鬼的模样，连阴气都没有！
两名刑警内勤是跟过来的，正在给“上级领导”介绍案件的情况，就见那个穿着奇怪的女人伸出手，在平铺着尸骨的桌面上拍了拍，就收回了手——这个动作很怪异，但又说不出有什么不对。
只有计宣差点瞪出眼睛。
闵岚那一拍，尸骨中影影憧憧的东西就像烟雾般飘了起来，成形的那一瞬间看得出来好像是个长发女人的样子，但马上就散开了，虚渺地叫人觉得是幻觉，那些“烟雾”飘到她的掌心，也仅仅是凝缩成一个鹌鹑蛋大小的黑线团子。
他眼睁睁看她摸口袋——不是塞着灵物的那只口袋——摸出个已经瘪下去的折纸“油豆腐”，稍微拉开个口子，直接把黑团子塞了进去，然后若无其事地塞回口袋。
“走了。”她转身直接道。
“啊？啊！”这么快也就算了，大佬您都不掩饰一下的么？！
就算事儿办完了好歹也走一下流程吧！
计宣汗涔涔的，觉得很是不好意思，但又不敢违背闵岚的意思，硬着头皮上前交涉，俩内勤拿一种看疯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他们，就算之前验证过证件，还是上怀疑他们的身份有问题了。
闵岚是走得毫无负担，计宣几乎是落荒而逃，出了公安局后背还是一片濡湿，不能埋怨对方想一出是一出，只能怪自己为什么想不来这么伪造身份：“前辈？您接下来……”
“没你事了，”过河拆桥她拆得很利索，垂着手立在那儿，看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连转头瞥一眼都懒，“我还有事。”
计宣不想就这么走，他还有问题，还有疑惑想试试能不能挖点答案出来，眼前着对方想撂下他，猛然间福至心灵：“前辈要去哪儿？晚辈送一程吧！”
这倒是……既然有免费车，不蹭白不蹭吧，没热闹看的死乌鸦失望透顶，不知道飞到哪儿去找乐子了，她没办法再找一个不要钱的交通工具，打算过河拆桥的闵岚还真没想到自己需要打车才能赶到卫乐逸那，想想，计宣这家伙确实还有存在的必要性。
于是又坐上了车，司机拐头，驶往她报出的地址。
计宣心里松了口气，推推眼镜湉着脸道：“前辈千万别客气，若能帮上点忙，实在是晚辈的荣幸。”
闵岚挺受用地点点头，心里也觉得这样的狗腿可以多来几个。
为了防止引起她反感，计宣并没有急着问什么，在车上噼里啪啦发短信给单位领导描述情况，然后抵达某城中村，闵岚下车的时候他也跟着下车，摆明了要刷存在感，增加与她之间的友好度。
闵岚也不理会，直接抬手敲门。
卫乐逸一脸崩溃地冲过来打门：“大——”一个师字还没出口，闵岚就闪过他进了门，他与计宣面对面。
计宣冷静地推了推眼镜，状似友好地冲这个“熟人”点了点头。
“怎么是你？！”卫乐逸吃惊道。
当时意外撞见女尸，直接把唯物主义三观给碎了个透彻，卫乐逸回想起来仍有几分绝望之感，闵岚遮天蔽日地硬生生挤进他的生活实在是没法拒绝的事实，但是再见到与那件事有关的人物，他心中还是复杂得很。
计宣没说话，只是笑了笑，虽说吃惊这个明显是普通人的家伙是怎么跟闵岚扯上关系的，但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礼貌地说：“为前辈服务。”
在卫乐逸愣神的时候，他也不待人邀请，直接走了进去。
结果发现，先一步进屋的闵岚正围着一个屏障转圈圈。
桃木剑镇底，两个被屏障圈在里头的人愤怒抓狂地敲击着屏障，似乎在指着她破口大骂，但声音同样被屏障收拢，一丝一毫都传不出来，看地上残留的符灰与碎片，显然这俩用各种手段尝试过都没突破这个无形的法阵。
在看清这俩是谁的瞬间，计宣脑袋嗡得一声又宕机了，他颤抖的手指探向前方，声音已经不是虚弱了，而是绝望：“前……前辈……这是姚家……”
居然是姚家两位大少啊！
她果然跟姚家有仇——计宣满脑袋都漂浮着这一句话，一时要窒息，不知道自己跟着她的选择是好还是坏，主要是，这位前辈的结仇能力也太突出了一点吧！
重点是姚深与姚集也注意到了他，短暂的停顿之后就是怒目而视，一副特事局跟她竟然勾结到一起的愤怒。
计宣先是一慌，然后又有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畏，避开这种视线，冷静道：“前辈，这两位是什么回事？”
闵岚随意道：“等姚青山来赎。”
短短六个字带给计宣的信息量是巨大的，他好像开启了新世界的大门。
“姚青山”，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正是姚家当代家主的名讳，前辈随口叫的就是这么个名字，她竟然能跟姚家家主平起平坐吗？
看这轻蔑的语气，显然还是很不屑的，若非她的身份比他还要高，就是她比他要强大……计宣对于暗界那些家族其实还是比较陌生的，主要是大家都对此讳莫如深，流传度实在不高，熟悉姚家了解端木家主要因为这两家就在东南地带，但对于“赵家”，他就比较陌生了……
总之，这是怎样一只厉害的大腿啊！
计宣思忖两秒，再次肯定了自己抱腿的宗旨，也就不拿这两位大少当一回事了，不过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怀抱着歉意地注视了对方几秒，也不管对方信不信，致完歉就转过头，看闵岚捣鼓那只折纸“油豆腐”。
卫乐逸关上门，对于眼前这副堪称荒诞的景象呆滞了片刻，通身无力地走回来，刚要开口，被闵岚一个“做饭”给堵了回去。
他在原地站了片刻，长长吁了口气，乖乖地走到了角落打开冰箱。
计宣看了眼劣质小冰箱里存放的东西，飞快环顾一圈，心里有了点底，飞快地掏出手机开始点餐，合作单位的酒店多远都给送，肉类，海鲜，挑着花样点，按下加急，反正单位最后能报销。
一件小小的出租屋要装下五个成年人明显要满得多，谁都没有说话，计宣凑在桌边看了好久才发现奥秘，那个折纸是个容器，里面竟像是某种“熔炉”一样在炼化着什么，想到之前被塞进去那个似鬼非鬼的东西，他到底也算见多识广，深入一想就猜测到了重点：“融魂？”
他推了推眼镜：“您在融魂吗？”
现在想来，女尸身上的东西确实是魂体，但不是完整的魂体，所以瞧着那么古怪，不过分裂的魂体那么轻易就能融合在一起吗？
他实在有几分好奇。
闵岚微微挑眉，倒有些教导学生的感觉，把东西往他面前一放：“你能看出些什么来？”
计宣干脆利落凑到了“油豆腐”的小孔前往下看，搜肠刮肚找词语来形容——两人投入研究，以至于半小时后敲门声响起的时候，谁都没有抬头。
卫乐逸条件反射跑过去准备开门，手都按在门把手上了忽然想起一件事，浑身都抖了抖，想着该不会是姚家来赎人的家伙吧，战战兢兢地打开门，发现不是，身穿某店厨师统一制服的中年人鞠了个躬，礼貌地问能不能进来。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对方收拾好自己凌乱的桌子，然后好几个侍应鱼贯而入，把手中的盘子一个个端进来，摆放好之后又悄无声息退下，厨师满意地看了眼，再次鞠躬告退……他呆滞两秒，干脆利落摔了手中炒菜的铲子。
饭桌上，卫乐逸看着殷勤地给闵岚布菜的眼镜男，被四面八方涌来的危机感淹没，总觉得自己好像还没动手就已经被踩在了脚底。
*
亲自来赎人的并非姚青山，他拉不下这个脸，除了他之外还有这个身份能跟闵岚面对面的谈判的，也就剩下姚巍然。
姚巍然只能揽下这档子麻烦，硬着头皮找过去。
说是“赎人”，那得要有东西才能赎，被扣在对方手上的两个大侄子重要性就不用多说了，他们对于姚家来说的确是重要得紧，那么什么东西才能让闵岚认可，可以与他们做交换呢？
姚巍然差点想破脑袋，瞅了闵岚来魔都之后的行踪看了一遍又一遍，还是觉得棘手。
法器跟道具已经不用说了，她去过如意斋，身上能换的都换过了，不缺这些；她寄宿的家庭也没有借鉴意义，都是普通人，两个教授一个魔大高材生，都有一定的社会地位，从他们入手也没有什么办法；所以，闵岚迫切需要的会是什么？
姚巍然的脾气到底是好得多，或者说，能忍，他敲开卫乐逸的门时还是带着笑的——姚森跟姚集正耸拉着脸孔挨坐在屏障里，见来的是三叔，喜还是次要的，臊得都快钻地了。
他干脆利落给闵岚赔罪：“赵师恕罪，家中小辈着实不知好歹……得罪赵师之处，还请赵师海涵。”
他当然不是厚脸皮说的“海涵”，而是真拿出了重礼求原谅。
事实上，此重礼只有一件，但只此一物，已经抵得过奇珍异宝了。
“此物为珈蓝寺‘佛宝’，能改命数。”姚巍然没有介绍得很详细，他知道对方能明白他的意思。
姚巍然清楚，赵铭斓的实力深不可测，涉猎广泛得叫人难以置信，但再全能的人也总有一项格外突出，六界魔窟的时候，整个暗界都觉得她的特长在于谋略，把姚家坑得半死的时候，姚家觉得她其实更擅杀伐，不过综合这些年来她的行踪与作为，他现在倒觉得，她更厉害之处在于那些古老又可怕的秘术。
他隐约感觉到，她身上可能背负着别的传承，有别于赵家的、强大又隐秘的暗界传承。
珈蓝寺的和尚全是佛法高深的苦行僧，所以死后留下舍利，能炼成“佛宝”，这种东西能够小范围填补命理，虽说他不知道赵铭斓为何将那个名为卫乐逸的坑货带在身边，但总归这个人对她来说有一定的用处，卫乐逸命犯太岁，与“凶神”无异，这是无法更改的事实，但能通过这种佛宝小心地修改一些命数，叫这种灾厄不至于那么频繁。
姚巍然打算拿卫乐逸做突破口讨好闵岚。
闵岚并不打算修改卫乐逸的命数，她拿着他另有它用，但对于佛宝的好奇心还是很大的，挺想研究研究——大概是这种好奇的情绪太浓烈，于是有那么瞬间，不止是姚巍然，就连边上杵着恨不得消失的计宣就感觉到了，她身上那种带着微妙恶意的趣味心。
“带着人滚吧。”
姚巍然松了口气，很快就带着垂头丧气的俩侄子离开了，闵岚解决完事，正打算带着自己的收获离开这里回高家，忽然停住，看了眼计宣，说道：“给我准备个店铺，要闹市，最好是步行街，不用大，但要上下两层，简单的日常家具即刻。”
想了想又补充：“不要任何花草植物，清理干净，最好连虫子都不要有，准备好后让他搬进去。”
计宣呆呆看着她，又看向卫乐逸，视线一个来回后，心脏好像放了一个烟花，整个人都是那种砰然开花的感觉。
“好的前辈！”他激动道，“我会尽快为您准备好！”
闵岚干脆利落将他的名字联进了信使的契约：“有事叫小黑。”
这意味着什么呢？
计宣都快爆炸了，这位前辈叫他去做这种事，就意味着她愿意与特事处扯上关系，四舍五入也就等同于她愿意成为一直闪亮的大腿，还有比这更令人激动的事吗？
这可是一个能被成为“赵师”的人物，一个出自暗界深不可测的存在！
一个魔都闹市区的店铺算什么啊！
对于特事处来说这点要求就是小意思，跟眨眨眼睛一样再简单不过，更重要的是，那是“店铺”——什么能被成为“店铺”？明码标价卖东西的才叫店铺！
什么人能成为客人？特事处是不是也能出成为客人？真遇到无法解决的问题是不是也能寻求她的帮助？
不管她想借这个地方做什么，对于他们来说，总是件好事！
闵岚打发掉计宣，又安排好懵懵懂懂的卫乐逸，左裤袋一个恶鬼，右裤袋一个灵物，背着自己的木剑，揣着打劫来的佛宝，开开心心走上了回高家的路。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满载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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