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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尊大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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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支利箭破空劲响,滚滚如闷雷般的马蹄震颤过大地,像汹涌而来的江潮,携卷起万里黄沙。
当先一人玄衣玄甲,弓张如满月,英俊的脸上布满睥睨天下傲气。利箭宛若流星赶月,穿透尘土飞扬的战场,咻地一声射中敌方将领的后心。数千把雪亮的刀光顷刻间扬起,纵横交错,汇聚成一句响彻云霄的豪言壮语——
“吾乃——北漠王!”
众人齐声呐喊,嘹亮高亢:“天佑可汗!天佑可汗!”
玄甲之人长刀一挥,眼底迸发出锐利如鹰隼般的光芒:“今晚八点,《北漠王》在北方卫视,与您不见不散!”
“好!非常好!”
室内响起一片掌声,电脑前的男人直起身,脸上笑开了花:“大家都辛苦了!中午我安排大伙吃饭,就当犒劳大家!”
“我就不去了。”
说话的男人身穿与宣传片中一样的玄衣玄甲,正从台子上走下来。他把弓放在一旁,立刻有人上前帮他卸掉身上厚重的盔甲。
“那怎么行!”电脑前的男人笑了,“主演不在场,我们还吃个什么饭?小杨,这顿饭你必须来,不行也得行!”
男人正动手自行拿掉头盔。听到这话,他露出一个略带戏谑的表情:“老张,你是不知道,我家里还有尊大神在等着呢。”
满室的人都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老张笑得贼贼的:“这是从何方来的神圣,不给我们介绍一下?”
男人冲他挤挤眼睛,痞笑道:“神圣倒真是神圣,何方来的……我也不知道。”
众人哄堂大笑。在娱乐圈里,像他这样红透半边天的明星找个妹子排解寂寞也不奇怪。就算他不找,也有人排着队的往他怀里送,因此他这样说,大家都只当这是哪个想走红的新人被送到他床上来了。
没人能想到的是……他说的,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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卸完妆出了片场,杨崇开着车顺路拐去了他家楼下的一个小超市。这个小超市是一对老夫妇开的,成天戴着个老花镜,连人脸都认不清,一直也没认出来他就是大街小巷广告牌上的那个明星。
掀起门帘走进超市,他笑着和收银台后面的老奶奶打了个招呼,然后就开始在超市里转悠。当他拎着一大袋东西去结账的时候,老奶奶破天荒抬起老花镜盯了他半天。
“我说你……怎么长得这么眼熟呢?”
杨崇嬉笑道:“哪能呢?是不是您儿子太久没回来看您,您这是想儿子了?”
“我家是闺女。”
“闺女好,闺女一定和您一样,是个大美女。”
老人乐了,满脸的皱纹笑成一朵花,被他哄得心花怒放:“那当然,想当年我年轻的时候在十里八乡那也是有名的俊姑娘,也就我家那死老头子不知好歹,现在想想也挺奇怪的……年轻的时候怎么就看上他了呢?”
“是不是姓杨那小子又来了?”一个小老头拿着柄大扫把从前门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挥着扫把驱赶杨崇,“快走,快走!你怎么没个后辈的样子,每次来都对我老婆献殷勤,我告诉你,你再殷勤她也是我老婆!”
小老头不太灵便的腿脚绊在了门槛上,差点连人带扫把跌了一跤。老太太急了,一叠声地问:“摔到没?摔到哪儿了?给我看看……我说你怎么还是笨手笨脚的,都一辈子了……”
杨崇笑着摇了摇头,提起袋子离开了小超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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掏钥匙准备进家门的时候,杨崇深吸了口气。
但愿家里的大神还好好活着,没有被饿死或是闷死。但愿他的房子还完好无损,他不想在一天之内叫第七次修理工。
打开家门,杨崇就知道自己的希望落空了。
到处都是水。餐桌、茶几、沙发、电视机……统统都泡在水里,无论是两千的廉价家具还是上万的高档家具,此刻它们都一视同仁——总之是不能用了。
杨崇沉着而冷静地拉开盥洗室的门,当头一股水流将他整个人都淋成了落汤鸡。他避开那股小型喷泉,抹了一把脸,看到对面水管上的总水闸阀门已经断了。
杨崇大踏步上了二楼,径直来到卧房门口,砰地一声踢开卧房的门。果不其然,罪魁祸首仍然套着湿漉漉的衣服,板着脸坐在床上。
“姬辛夷……”杨崇唇角上挑,露出一个有些阴森的笑容,“你想洗淋浴吗?还是洗盆浴?你用得着整个一楼那么大的浴缸?”
二头身的小孩抬起头,用生硬的语气说道:“对不起。”
他一指旁边桌子上的座机:“我用那个给修理工打了断话。”
“电话。”
“电话……”小孩纠正了自己的错误,然后撇过头去,“我想洗脸,谁知那个东西那么不结实……”
杨崇的笑容已经可以杀人了:“你还做了什么?”
“没做什么……”小孩的嘴角向下一撇,“我饿了,想弄点吃的。”
杨崇内心涌上一阵不好的预感:“你用什么做的饭?”
“就用你告诉我的那个……”小孩想了想,“微什么炉的……”
“微波炉。”
“我知道,不用你告诉我!”小孩凶巴巴地瞪他,“总之是用那个做的!吃了两口实在太难吃,我就没再吃了……你们这些人整天在吃什么?连个饭都这么难吃,外面的味道还那么刺鼻,我嗓子都不舒服!”
杨崇懒得和他解释,他迅速转身下了楼,踩着满地的水啪嗒啪嗒跑到厨房,拉开了微波炉。
……这是啥?
杨崇盯着微波炉里那坨不明物体看了一会儿,伸手捏了捏,嗅到一股淡淡的香气。他扭过头,看着跟在自己身后下楼的小孩。
“你从哪里拿的这个?”
小孩指了指餐厅旁边的大理石流理台。杨崇电光火石之间想起,自己昨天,好像把买的香皂随手放在了这上面。
“……你吃了香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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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小时之后,陈医生和水暖修理工在杨崇家门口碰面了。
陈医生今年三十五岁,是杨崇的家庭私人医生。据他所知,杨崇这个人虽然表面上看起来跟谁都能相处得不错,但私底下真正关系好的却没几个,能来他家的那就更稀少了。经纪人算一个,助理都未必能进门来坐一坐。
所以当他在门口遇到水暖修理工时,他还是有点惊讶的,然而对方似乎比他还惊讶。
“这户人家真是怪哈。”修理工操着一口南方口音,“从昨天到今天,我们公司的修理工被他找了一遍……没见过家里东西坏得这么频繁的人家。”
陈医生听得一头雾水。杨崇很少在家住,平时因为拍电视剧,经常全国各地到处飞,十天半个月也不一定在家,这次回家想必是上一部片子杀青了。只是平时他就算回家也很低调,这次到底在家做什么,能把这么多修理工轮番找一遍?
门开了,杨崇的脸出现在门口,带着程序化的笑容。他的眼神有些不太友好,像是正被什么东西困扰的模样,也没了平日里放荡不羁男女通吃的潇洒劲。他递给两人一人一双雨靴,将他们让进屋里。
陈医生进门就被满地的水惊呆了——杨崇家水管爆炸了?泡在水里的高档家具他看着都心疼。紧接着,杨崇指了指沙发上一个裹着他外衣的小孩:“麻烦你了,陈医生,他吃了香皂。”
陈医生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吃了啥?”
“香皂。”
小孩板着脸,看上去不过六七岁的模样,留着一头长长的黑发。他长得倒是很俊俏,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唇色是淡淡的樱色,只可惜是个智障——哪个正常的六七岁小孩会吃香皂?
陈医生自动把这孩子代入成了杨崇的孩子。什么,外界没有杨崇结婚的传言?没关系,隐婚对明星来说也是事业的一部分……难怪杨崇没了平时那股风流倜傥的潇洒劲,自己的孩子居然是个智障,他大概也很难过吧。
杨崇当然不知道自己在陈医生的脑补里已经变成了一个拥有智障私生子的可怜人,他正忙着和修理工处理浴室的那个小型喷泉。修理工拿起地上已经断成两半的阀门看了两眼,用古里古怪的语调说道:“这怎么好像是拧断的哈……?”
这家人真是奇怪啊,什么人能徒手把阀门给拧断了?再说了,谁没事会去折腾水闸啊?
修理工一面在心里犯嘀咕,一面不住用眼睛瞟客厅里的那个板着脸的小孩。刚才进门的时候他听到了,这小孩吃了香皂,该不会有什么间歇性的精神病吧?
陈医生给小孩做完了检查,幸好只吃了两口,没有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他给小孩开了点药,那边水暖修理工也手脚麻利地换好了阀门,两人一同走出门外。
大门在两人身后关上,从墙角那边转出来一个笑眯眯的、戴着眼镜的男人。这男人叼着根烟,在二人面前站定,友好地伸出手:“你们好,我是杨先生的朋友。”
陈医生犹豫了一下,倒是修理工热情地握住他的手使劲晃了晃:“呀,你是户主的朋友,肯定也是个有钱人了哈?”
那男人笑了:“谈不上,谈不上有钱。怎么,我看今天总有修理工在他家进进出出的,出什么事了?”
陈医生暗自用胳膊肘捅了捅那个修理工,谁料到他两眼一瞟瞪了过来:“你捅我干啥?要说这户人家可真是怪哈,昨天到今天,我们公司的水电暖修理工都被他找了一遍,他家的孩子还是个智障……再有钱也没什么用哈。”
男人的眼底闪过一丝感兴趣的光芒:“孩子是智障?”
“六七岁的孩子居然把香皂吃进了肚子里,这不是智障是啥?”
陈医生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修理工一眼,暗自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