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奴娇》成理不说

12、第十二章

　　秋葵怎么知道，万洪永这简直是准备把她当硬骨头啃，还是全心全意地照看着自己的生意。发月钱这日，吴晗心里高兴，跟秋葵说想借酒馆这个地方，置一桌酒席感谢范淳安。

　　晚上当然是要秋葵还有张先生作陪的，范淳安本事推脱不想来的，但是吴晗这个人，不仅怕老婆而且死心眼儿，更加上这事情还是周氏交待的，最后拗不过还是过来了。

　　除却来吃早餐的时候，这怕是范大夫第一次下午来这酒馆不带药箱的。既然答应了作陪，秋葵也是早早地就打扮穿戴好了，等在大堂，今日天气略微有些炎热，就穿了件稍稍清凉点儿的衣裳，不过这个时候，再清凉也清凉不到哪儿去，就是不同于往日的封领，穿了件领口略微低了些的。
　　晚上因为觉得大堂里面过着穿堂风，秋葵也就没让人关门，凉快，行医之人都是不好多喝酒的，吴晗也就只备了甜酒，虽说是这样，推杯换盏之间，秋葵还是有些微醺。

　　范淳安看着秋葵，纤手托着下颌，露着细白的颈子，眼微阖含笑，唇不点而朱，忽然耳根热了一下，忙端起酒杯掩饰自己的失态。

　　张先生坐在一旁看得一清二楚，勾起嘴角，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笑意很快就隐下去了。

　　“范大夫酒量不好，就这么点儿酒，跟水似的，怎么就脸红了？”吴晗是个大老粗，不知道缘由，直愣愣地问了一句。

　　“可别让范大夫喝多了。”秋葵一看，可不是，这不仅耳根子红了，连高挺的鼻梁两侧都微微泛着红晕。

　　“我喝酒是有些容易上脸，各位见笑了。”范淳安被这么一说，耳根子更红了，不过言语间还是冷静自持的样子。

　　秋葵想，醉应该是不会了，估计是真的容易脸红，有的人确实这样，一点儿酒精下肚，脸就跟烧起来了一般。

　　“范大夫是心情好，酒不醉人人自醉啊！”张书延说完哈哈大笑，众人也跟着哄笑起来。
　　“那好，那好，咱们多喝一点儿，高兴！”吴晗跟着劝酒。

　　秋葵倒是没有再说什么，悄悄去后厨，让余馨做了点儿醒酒汤，万一一会儿真把人喝高了，还得有点儿后手准备，不过心里还在嘀咕，这甜酒应该是没这么大威力吧？

　　等送范淳安走的时候，一群人将人送到门口，张书延忽然喊了吴晗一声，说厨房有事儿，吴晗就忙托秋葵再送范淳安几步，急匆匆地拐进屋了。

　　方才张先生的几句打趣话，在范淳安心里可是落下了涟漪，酒馆外面挂着灯笼，已经点亮了，昏黄的烛光映着，就会觉得人更加温柔娇美几分。想起方才酒过三巡悄悄送上来的醒酒汤，心里的情愫就愈发柔软起来。

　　不过范淳安脑子还是清醒的，又走了几步，停下来对秋葵说道：“多谢林掌柜相送，天色晚了，也就不扰您休息了。”

　　“那范大夫路上也注意安全。”秋葵笑道，说完将手上的灯笼递了过去。

　　范淳安接过，又道了声谢，说：“那您回去吧。”说完站着用灯笼给秋葵照路。

　　说实话也就是二三十米的距离就到店里去了，但是范淳安可是一直目送秋葵进去，才提着灯笼离开。

　　晚上，秋葵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总觉得心里燥热得慌，翻身起来倒了些凉开水喝完之后，躺在床上，忽然又开始满脑子都是范淳安的脸，虽然不是那种惊艳之人，但也是一张清俊的面庞，特别是浑身安稳的气质，比起那个开屏孔雀一般的万少爷，不知强了多少。翻了个身，忽然发现自己竟然在用审视伴侣的眼光考量范淳安，秋葵嗷了一声，赶紧将脸捂在被子里，不是说过自己这两年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专心挣钱的吗？

　　殊不知，这隔了几里地的小院里，还有个覆去翻来也睡不安生的范大夫。

　　第二天，万洪永正在茶馆喝茶听评书，听得还挺高兴，久安上前道：“少爷，之前您不是让我找了个乞儿，多盯着点儿林老板吗？那乞儿说想跟您回话。”

　　万洪永一听，茶也不喝了，评书也不听了，瓜子儿也不嗑了，忙说：“把人带进来。“
　　久安忙出去，将那小乞儿领了进来。

　　“说吧，你看到了什么，都告诉爷。”

　　“爷，昨晚上，我可看得清清楚楚，林掌柜跟范大夫在他们酒馆旁边那街口，卿卿我我了半天！”小乞丐知道万洪永想让他盯什么，好不容易逮住了点儿消息，这不敢进添油加醋过来汇报了，特别是卿卿我我这个词儿，可是他特意找人问过，这得弄个厉害的词。

　　“卿卿我我？”

　　“可不是，昨晚上范大夫在余氏酒馆吃饭，走的时候只有林掌柜一个人送出来，张先生和吴厨子都在，要是没什么猫腻，怎么可能只林掌柜一个人送出来。”这小乞丐说得信誓旦旦。

　　万洪永皱起眉头，难道自己没摘下来的果子，要让一个破大夫抢先了？

　　见万洪永没有说话，那小乞儿生怕自己的消息面前这位爷不信，赶紧又说：“不光这些，当时林掌柜回去，就那二三十步的路，范大夫可是打着灯笼瞅着她回去的，啧啧啧，要我说，这范大夫肯定是个痴情人，站在那儿看了那么久。”

　　这小乞儿添油加醋一说，万洪永有点儿忍不住了，挥手将人赶出去：“滚滚滚，找久安要钱去吧。”然后自己就想去找林秋葵说个究竟。

　　再转念一想，昨晚上王姨娘刚刚跟自己说过，这软硬不吃的人，自己得有耐心，坐下来喝干了茶盏里的茶水，然后深呼吸了几口气，把久安叫进来问：“这小乞儿你怎么找的，说话可信吗？”
　　“谅他没有胆子编瞎话，但是这小乞儿据说爱吹牛，不过余氏酒馆那片儿，最熟悉的是他，所以才找的。”

　　“这样，”万洪永又想了想，问，“那范大夫是什么来头？”

　　“是春盛堂的坐堂大夫，听说是魏老大夫的亲徒弟。”

　　“魏老头的亲徒弟？”

　　“是。”

　　万洪永心里忽然开始盘算起来，又交待久安：“查查这位传说中的范大夫，把他身上所有事情都给我弄清楚了。”

　　久安得了吩咐，忙着手去安排，万洪永也没心思喝什么茶了，想着等一会儿还不如去自家的当铺看看。

　　她一醒来，就觉得自己昨天绝对是酒劲儿大了，特别是看到余馨之后，赶紧重新扶正了一下自己清心寡欲的原则，还是好好做生意为好，不过这一天还是有点儿容易走神，被张先生盯了好几次。干脆到下午的时候，决定去集市上看看，买点儿下水心肺之类的回来，处置处置让吴晗看看。

　　秋葵对隔街的卖猪肉那家有印象，还是拜刘婶所赐，之前刘婶跟她说隔街有人乱嚼舌根，说是杨富媳妇，秋葵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就是这位杀猪匠家。不过做生意嘛，人家没当着自己面说，那她当不知道就行。

　　秋葵过去的时候，杨福站在门口，袖子挽得老高，在洗什么东西，天气炎热，虽然门上用水冲了好几波，但是一股子血腥味还是一直往鼻子里窜。

　　见秋葵停在了他这铺子前面，杨富放下手里的活计，站起身问：“林掌柜想要点儿什么，今天开集，这好肉都割走不少了。”

　　其实秋葵对杨福这人印象不错，虽然知道他媳妇儿背地里不怎么样，至少她在这里买东西从来都不缺斤短两，好肉或者稍微不新鲜的，也都会说清楚。

　　“肉今天早上周为过来买过了，我来看看有没有下水心肺什么的。”秋葵笑眯眯地说。

　　“有是有，不过那些东西腥气太重啊。”一边说着一边将那些东西给拢起来。

　　“您先给包着，我回去收拾收拾看看，得多少钱？”

　　“这点儿给二十文钱算了，今天上午杀的。”

　　给了钱，杨富把东西用荷叶包好，放在秋葵挎着的竹筐里。

　　道了谢之后，秋葵就带着东西回去了。

　　天热，这些东西又放不住，索性回去之后就找个盆子准备开始处理，其实处理这东西，无外乎淀粉盐巴酒精还有碱性大的东西。淘米水、蒸馒头的酵子，酒曲泡出来的水，秋葵一样取了一些，坐在这里慢慢处理，其实最恶心的是猪肠子，得和着面粉慢慢揉搓，不过她也没找别人，一点一点儿慢慢收拾。

　　不过这味道还是把余馨招来了，这会儿后院里面只有她一个人，看嫂子在这里处理这些脏东西，二话不说，挽起袖子也跟着帮忙。姑嫂二人在后面，一人一个小马扎，有一句每一句地聊着，忽然不知怎么，说到了周为身上，秋葵敏锐地觉得，余馨对周为有好感，毕竟脑袋灵光会说话，长得也瘦瘦高高的，女孩子喜欢也正常，不过秋葵立马开始想到周为那个破败的家庭条件，旋即又自嘲了一下，本来就只是自己的感觉，人余馨都没有说出来，自己怎么就跟最让人反感的那种家长一样，一下子就想到了这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