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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Scene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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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道骸的一天是从五点半开始。
他喜欢从容不迫的开始他的一日，时间都提早掐的比较宽松。睡醒第一件事情就是拿着梳子进浴室整理（被白兰笑过很多次）的完美发型，确定头毛翘起成自然角度，才会踏出浴室换衣服洗脸刷牙等。
泽田家的早餐大部分是他跟优尼轮流，早上的时候纲吉很爱赖床，而白兰有严重低血压，脾气遭到不可理喻。今天轮到是优尼准备早餐，但他想要吃松饼和培根，所以决定下厨。
从柜子里拿出围裙系在腰部，被白兰嘲笑跟制服中他选择不弄脏他的制服，反正白兰嘴里喊着的小纲也都会穿围裙，大抵原因是，泽田纲吉经常让酱料滴在他衣服上，几万元的衬衫就报销了。
六点一到，楼上传来脚步声，他想优尼应该是醒了，如他的料想所是，穿着花布睡衣的优尼走到一楼浴室，她喜欢每天早上再洗一次澡。
「早安小骸……」优尼打了哈欠，昨晚她跟纲吉回来时后有点晚，买了一大堆东西，「今天早餐不是我吗？」
「早安优尼，今天早餐我做。」
优尼还站在厨房门边看他，好像听不太懂他说什么，「妳快点去洗澡，早餐想喝什么？」
「苹果汁。」
「我会帮妳弄一杯。」
她迷迷糊糊的点头，走到浴室里，不久传出水声。
等优尼再从浴室走出来之后她清醒多了，哼着歌要去叫纲吉和白兰起床，六道骸已经把调好的松饼粉淋到松饼机中，边看报纸边等它烤好。
「小纲白兰起床了！」
这个声音每天都会在泽田家早上出现。
过不久泽田纲吉摇摇晃晃的走下楼，好像宿醉似的压着头，声音虚有气无力：「骸早安……」
「早安，要喝点什么吗？」
「温开水就好…… 」拖着自己身体飘向浴室。
六道骸替纲吉倒了一杯温水，在替他泡一杯薄荷草茶醒神。桌上摆着味道香甜的果酱，日本人总以为果酱只能在超级市场买，在义大利长大的他坚持果酱要手工做，不过他省略了去森林采野莓的工夫，日本没有这种树林。
泽田纲吉先回到厨房，他还穿着睡衣，六道骸递给他温水跟茶。
绑着高马尾的优尼下楼，后头绑着红色圆点的蝴蝶结，她换好衣服，全身整洁亮眼。
最后是黑着一张脸上面写我想杀人的白兰下楼，他在楼上的浴室梳洗完毕，制服只穿了一半，领带跟外套丢在一旁。
他们安静的吃早餐，通常是要花最多时间通勤的六道骸最早离席，然后狱寺隼人会在七点半的时候开车接纲吉离开，两个双胞胎要到八点才会离开家，并盛校规八点半迟到。
在电车上的六道骸选了人少的车厢，这也是他提早出门的理由，一群人挤来挤去他没办法忍受。
窗外的景物在眼前一幕幕晃过。这世间的所有事物也都跟窗外风景一样，稍纵即逝，无法捉摸。
他脑中的记忆也是如此，浮光掠影，蓝天之下没有不变化的东西，赫拉克力图斯（Heraclitus）断简用一句话精简描述大千世界。
一足踏河，已非前河
意思是当脚踩进去河水的时候，这条河已经不是原先那条了。而六道骸要是没有坚定他的憎恨，他还是六道骸吗？
「黑曜站到了，请要下车的旅客准备下车。」
他拎起书包，双手插在口袋，下车。
街道冷清，黑曜中学风评一直不好，来上学的人三三两两，附近居民宁可让他们孩子去远一点的并盛上课，也不想要让他们念这所盛产流氓的国中。
于是众所瞩目的，黑曜中学集合地痞流氓，原因不外乎怕事的学生转出去，闹事的学生转进来。
而对于黑曜的传闻，泽田纲吉慎重要求白兰跟六道骸两人不要闹事，他担心的没错，来到黑曜第一天他就打倒了前任混混老大，半强迫的解散他们组织。
未成年的心机狠毒对他来说都不算什么，他并非想要安分过日，以往把人踩到泥沼底的游戏却兴趣缺缺，硬要说是担心……要是有天不幸黑曜中学变成一座血城，泽田纲吉会先找他算帐之外，他还可能被强迫转到并中，每天要在学校看见讨厌鬼白兰。
他走的很慢，感觉有人从后方疾走过来，碰撞到他。
「小心一点，不要让珍贵的事物遗失了。」
这句话在耳边响起，若有若无，抬头只看见白色的羽毛缓缓飘下，没有见到来者。
珍贵的事物？
他六道骸是一具骨骸，也抓不住那样的存在。
×
在黑曜上课的日子大多数时间都无聊乏味，全班只有聚在讲台附近的两、三个同学愿意听课，这些同学理所当然成为被欺负的目标，其他的不是上课聊天、玩电玩就是传简讯。
男孩子女孩子怕不引人注目似的，一个个头发颜色及其可能鲜艳，数学老师在台上讲解一个算式，后面有位女同学咯咯大笑压过他的声音。
平时他是不会在意这种吵闹的事情，就算有人在上课打架乱丢纸飞机，也会很小心避开六道骸那角，甚至有几个同学会去挡在骸的前面，小心不让他受到波击。
但今天不知怎么的心烦意乱。
「女人，妳给我闭嘴。」
声音不大，却让全班立刻安静，连带老花眼镜的老师也停下来，默默看他。
靠在窗户旁，俊美无俦的六道骸支着面颊身体转向大众，修长双腿交叠，如同夜晚的宵蓝色头发在阳光底下熠熠，逆光之下，唯一光点在他唇角上，露出让人视线无法转移的邪魅笑容。
大多数人放下手边事物，战战兢兢的等他开口说话，这所学校混混对六道骸保持三分尊敬七分害怕，害怕的理由是他们都见识过六道骸高强的实力，而尊敬是六道骸不像以前的大哥，总爱叫他们把口袋的钱通通拿出。
除了高年级几个人，其余的都被六道骸收服妥贴，剩余那几个丧家之犬他连碰都不想碰。
「老大……？」
有人开口，六道骸视线冷冷扫到他身上。
「我说了，闭嘴，你听不懂人话吗木森同学？要不要我请英文老师用英文讲给你听呢？」
连忙摇头，跪在地上。
「从现在到下课，我不想再听到你们吵闹的声音，老师，请您继续上课。」
数学老师如大梦初醒，对他点点头，继续用平板枯燥的声音讲解数学。
其余的同学只能用眼神交流，用口型互相询问，六道骸到底是怎么了？
而暴风的中心点依旧是那副无所谓的表情，眺望蓝天。
下课钟刚响，老师和靠讲桌的同学立刻飞奔离开教室，几个男同学和女同学围上来，谄媚的开口：「老大，您今日心情不好吗怎么发这么大火气？要不要抓几个新生给你玩玩？」
「我有心情不好吗？」
「啊，当然不是，我只是很怕、打扰到老大……」结结巴巴的说着。
「我问你，你最珍贵的东西是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不解六道骸为什么问这个问题，怕说出他不想听的话，让他更加生气。
不耐烦再次开口，「你珍贵的东西是什么快说，难道要我请求你，你才愿意说话？」
「不不不老大，我最珍贵的东西……是放在书包里的□□，老大知道吧，这些东西值不少钱呢嘿嘿嘿。」
他们又低低痴笑起来。
「所以你口中珍贵的东西是几块铜板，这样？」
「差不多这个意思，老大，金钱人人皆爱啊，有钱可以买到毒品、女人跟金银财宝还有更大的位置、权力！」说得口沫横飞，天花乱坠，自己陷入自己幻想的欲望漩涡中。
全部错了，六道骸想。他既没钱，也不想累积多于财富。
「老大~~」这次是女同学靠过来，劣质香水味让他下意识推开她。
她不死心，又再一次，「老大，学校好无聊喔，我们在一起出去玩好吗？」□□涂着红色口红的下唇，「人家跟那个呆蠢的木森不一样，我的答案是，人家认为世界上最珍贵的就是老大了~~」
为自己的答案沾沾自喜，得意的看向正在缩肩膀的木森。
被这样一说，木森也觉得自己说错话了，六道骸还是那副阴阳怪气的模样。他想刚刚他说最珍贵的东西是钱有点廉价，立刻学她改口，「老大，我认为你是最珍贵的东西，毕竟你是我的老大。」
「够了，你们连我要抬手花力气消灭的价值都没有，少跟我乱扯最珍贵的是什么。」
众人低头看自己的鞋子，究竟六道骸事发什么疯才这么古怪？平常的六道骸很可怕没错，但也挺幽默的……
「这就是你胡乱对你手下发脾气的理由吗？」
教室另角传来不疾不徐的声音，口吻甜腻。
众人转头，可以用雪来形容的男子站在门边，那人身穿并盛中学标志的卡其色制服，仪表不凡，气势张狂，就连见识不多的他们都可以判断，这个人很像是从那个古堡里走出来的王子。
「他们不是我手下，是自己靠过来的。」六道骸不耐烦的挥手，「你怎么来了？」
感觉他们好像认识可是口气又不是这么热络，拿不定主意众人犹豫着是要讨好对方还是给他下马威，让六道骸高兴一下。
紫罗兰眼中闪过挟促的笑意，他斜斜靠在墙上，姿态居高临下说着：「我是特地来见亲爱的哥哥，我想你还没有对你的小朋友炫耀过吧？你有幸福的家庭，呃，父慈子孝，我是说我，以及兄友弟恭？跟他们这些没人要的臭虫是不同的呢。」
倒吸一口气，他们的老大也有这么无聊的家？就跟平凡人一样？简直不敢想像！
「我跟他们关系没这么好，还有，别跟我说你翘课特地跑来黑曜就是想告诉我这些事情。」
「是有一些事情让我必须来找你。」
「那，快说。」
白兰停一下，走近他，「听着，三个小时前我感受到一个暗示，这个暗示很快变成真实，除了你所在的黑曜中学之外，其他的地方已经变成梦境。」
三个小时前，六道骸皱眉，是他来学校途中？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白兰没有解释，「跟我来。」
教室外的走廊趴着许多人，好像是大家约定好同时在走廊睡觉，而六道骸一踏出教室，方才在教室的那些人全数晕倒。
「懂了吗？」白兰问。
「我造成的？」他不相信，要是他使用这么强大的幻术，他本人应该知晓。
「所以，你，要想办法解决。」话毕，他靠着墙休息。
六道骸的幻觉就连白兰也无法抵挡太久，从并盛到黑曜耗费他太多体力，在没有外物之下他要使用抵挡这么强大幻术的能力很耗力气。
精神世界脆弱敏感，一个小小暗示足以改变人格，白兰想到这里，也不敢恣意妄为。
「你不要话只说一半就装死，你怎么知道这是我的问题？」
白兰越来越想睡，从口袋拿出一只手机，要他看手机桌布，「你知道他是谁吗？ 」
看上去是一个好脾气的男人跟白兰相拥着，棕色头发，琥珀色眼睛，这是……
谁？
「你、要去找纲、泽田纲吉，我说不清楚，这是你的梦境……」
「喂，你还没告诉我那家伙是谁？」口气烦躁，他捉着白兰的肩膀，而后者已经闭上眼睛睡着了。
这是你的梦境……
在所有声音突然消失之后学校安静的吓人，他拿起白兰手机在看那张照片一眼，确定不认识这个人。
「该死，全部到底是怎么回事？」
手机桌布逐渐模糊，被空洞的黑色取代，刚才那张照片不见了。
他踢了踢白兰，没有反应。
要他去找他不认识的人简直是开玩笑，现在连唯一的线索也消失，诚如白兰所言，要是真的除他之外的人都睡着的话，他要去哪里找？
总之先离开这个鬼地方在说。
漫步下楼，才离开学校没多久，眼前景物换成并盛中学。
他皱眉，才在想到底发生什么事情，后方传来如同幻影般的回音。
『要迟到了！』
一名并中学生全力奔跑到校门口刹那，学校钟声响起。
『泽田纲吉，这是你这个月第五次迟到。』
『咿咿咿云雀学长不能通融吗？我已经在校门口了！』
少年被打了一顿之后肇事者将他拖近去学校，校门重重关上。
「他是你很重要的人吗？你一直在看他。」
古怪又熟悉的声音，他转头看见一个小孩，跟他有一样的脸、发型跟发红的眼睛。
「我不认识他。」他淡淡开口，感觉荒唐又可笑，今日从醒来那刻起日常完全失序。
「是吗？」孩子耸肩，对他说词似乎不以为意，「你跟我比起来，已经拥有太多了，还在假装自己不在天堂？」
「天堂？」六道骸冷笑，「那个东西不过是上帝的成见，就跟圣经里赞扬的善和厌恶的恶一样，我还没看过比那更虚幻的东西。」
「你这种口气就证明了你到过天堂，你曾拥有过他。 」
眼前景色变成放学场景，大批学生鱼贯从学校走出，他看见早上那名迟到的少年旁边跟着一名亚麻色短发的少女，两人有说有笑。
「看了很碍眼是吧？我替你杀掉他们。」
跟他一样的武器出现在那孩子的手中，他想说不要，却迟疑。他搞不懂自己，分明是很讨厌的景色，好像一直存在的胃痛，可是他必须要忍下情绪不加以破坏，如同他以往忍耐过的无数次。
「你不敢诚实面对自己？」
他来不及深想，诚实不诚实跟这些有什么关系？刚刚那名少年已经走过来，朝他挥手：
「这不是骸吗？你在等我下课？」
「彭哥列。」
少年没有看见他，不知道是忽视还是根本就看不见，直直走向那个孩子，「你等很久了吗，今天我有点时间可以带你一起玩，我跟京子他们约好要去车站那边吃冰，你要来吗？」
「好啊。」
小手覆上少年的手，下一秒，黑色三叉戟刺在少年的胸口上，喷出一道血泉。
六道骸全身僵硬，仿佛血液凝固，呼吸被抽走，他看见少年倒在他面前，可是他依然没有动作。
「杀人很简单吧，把讨厌的全部都消除掉就可以。」
男孩弹指，眼前景物又换成刚才学校正放学的模样，没多久少年跟少女又一齐走出大门。
「这次要不要一起把他们杀了？」他用鼓吹的口气。
转身，少年再次走来，「我跟京子他们约好要去车站那边吃冰，你要来吗？」
话才刚说完，少年倒在血泊里。
「你、」舌头不太灵光，好不容易找回说话的能力，「停下来……你疯了吗？」
男孩望着他，面目可憎，「你忘记怎么杀人了？」
一具具尸骸浮现在男孩身下，他坐在尸体堆成的小山上，发出低吟。
每具尸体的面孔都是惊恐的眼神，他们害怕着恐惧着、死亡，每具遗体都是他亲手杀过的人。本以为这些像臭虫的人类不值一哂，的确也是如此，然而面孔又是这么清晰，不曾遗忘过。
「黑手党那样的败类，全部去死就对了，挡我路的家伙夺去他们性命又有什么不对？这个世界应该臣服在六道骸这个存在之下，杀人又有什么需要考虑？」
男孩如同演说家发表他的高谈阔论，一脚踢开底下的尸体，头颅咕噜噜的转到六道骸脚边，那个脸孔他记得，是那个实验室的人。
再一次的场景又回到下课那段，少年跟少女走出校园，男孩舔过嘴角，手上三叉戟蠢蠢欲动。
「他死掉的感觉会让人上瘾，对吧？」
「住手！」伴随他脱口而出的字句是身体终于能动了，这次毫不犹豫，他纵身向前跳抓着男孩的手臂，不让他去攻击那名少年。
学校跟人群消失，四周变成漆黑一片。
男孩比他更为灵活，闪过他的攻击，轻轻松松化解他全部攻势，将他压倒在地上：
「反抗我的话，下场就跟那堆垃圾没两样。」
三叉戟对准他的脖子，没有犹豫的直直刺下，情急之下六道骸反握男孩的手腕，尖刺在他脖子上拉出一道血痕。
「不……不是这样，」语气断断续续，备受困难的开口，「这是…不对的。」
他很想说什么，但现在他头痛不止，脑子还一团乱，眯眼看过去，男孩的表情松软多了。
他终于确定一件事情。
「背向阳光疾走长达数亿光年，走在错误的深渊之中，我相信，阳光依然会在黑暗深处某个地方温柔的等待着……」
男孩脸上露出很痛苦的表情，朝他大吼：「你怎么能够背叛我！你这个欺骗者、虚伪者、伪善者！」
「我不是，」他停了一下，尝试用和缓的语气：「你也不是。」
「你知道我是谁？」
六道骸点头，抵在他脖子上的三叉戟裂成块块碎片，化成黑烟。 「你是我的憎恨、」
「我的厌世，」
「我的寂寞。」
男孩对他摆出古怪笑脸，然后完全消失。
场景更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