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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涂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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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来平方米的茶间里,一老一少沉默的对视着,气氛凝重。
这种僵持已经持续了很久,大概是眼睛酸的难受,老人率先移开了目光。他慢吞吞的从旁边的一个檀木盒子里抽了根香,擦了跟火柴,点燃,插在一旁的香台上,然后又慢吞吞的把目光移回面前少年的脸上,说道:
“在这里一句话不说的站了半小时。”
“阿煊,你是在表示不满么?”
白色的烟雾从一点点烧红的香上袅袅升起,茶香和檀香一丝一丝的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宁静暗香的气息。
涂煊穿着一件蓝色衬衫,衬衫上面的扣子解开,漏出里面漂亮的皮肤,和坠在绳子下面的一块羊脂玉。
他站的笔直,闻言,点了点头,他脸上看不出什么感情波动,只是嘴巴紧紧地,好久才一个字一个字的蹦出来:
“您私自改了我的高考志愿……您觉得我应该很满意么?”
老人拿起一旁刚刚烧开水的壶,将要用的茶具烫了一遍,撇撇嘴说道:
“我和你爸都以为你在开玩笑,就商量着,给你改了——毕竟你写的志愿学校,有点,出乎意料。”
涂煊眉毛不动鼻子不动,只是一脸严肃的看着对方。
——怎么可能,他怎么会用自己的志愿开玩笑?
“那是我的梦想,我早就做好为之拼搏的准备。”涂煊继续严肃,却面无表情的说道:“这很多年前开始就是我的梦想。”
爷爷不说话,涂煊继续劝说:“如果是家族传承的话,我觉得我可以兼顾,两者都做好。”他偏着头想了想,然后严肃的点了点头:
“恩,一定可以。”
“所以爷爷没必要为了这个阻碍我的梦想。”涂煊瘫着一张脸,握拳。
涂须抬头看自己孙子,眉毛一竖眼睛一瞪,骂人的话就在喉咙舌尖滚了有滚,最后硬生生的咽了下去,他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快要吃速效救心丸的心脏恢复平静,扬扬下巴示意旁边的门,没好气的说:
“滚去收拾东西,明儿就出发。”
涂煊哦了一声,然后依旧站得笔直笔直的说道:“那志愿?”
“大学录取都下来了你和我说志愿?!”涂须吹胡子瞪眼的吼了起来“这大学你要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滚滚滚。”
涂煊摸摸自己被紫砂壶砸了的脸,依旧没啥表情的,又哦了一声。涂须看着自己孙子的面瘫却明显闷闷不乐的脸,心下全是火,觉得平常怎么看怎么稀罕可爱的孙子,现在特别招人恨:
你不听家里话好好倒斗也就罢了!
你一个面瘫!!和我说你要演戏?!!
第一章涂家
估计是因为涂煊明天就要出门了,家里五口人罕见的一起坐在了晚饭桌前。
黄花梨的桌子上摆满了碗筷,涂煊坐姿端正,往嘴里迅速的塞着饭,头一点一点的听着妈妈的啰嗦:
“东西都带齐了么,第一次下斗不要慌。”
“记得多带点吃点,别饿到了。”
“有啥不对劲的和你爸说一声,你经验不足,如果实在不行先回来。”
“哦对了,记得对人家教授态度好一点,别整天板着以那个面瘫脸,像恐怖分子似得”涂煊妈妈又给儿子添了一碗饭,瞥了眼儿子表情甚少的脸,嗤笑了一声:“听说你想当演员?给你娘先笑一个?”
涂煊噎了一下,抬头看了妈妈一眼,艰难的扯扯嘴角,然后默默低头继续吃饭。他爸爸扒拉了几口饭之后,忍不住点了根烟,横了一眼自己老婆说道:
“儿子要去那种地方,你倒是比我还淡定。”他吧嗒吧嗒的狠狠抽了几口烟,对着涂煊说道:“虽然是传承……我其实不想让你去的。”
“哎你怎么能在这里抽烟,”妈妈从对方口中把烟抽出来,像唠家常一样的继续啰嗦道:“不淡定怎么办,你之前不是也这样么。这是咱家男人的命,没办法”
“你媳妇儿都比你看得明白,”涂须用筷子敲敲碗,瞪着眼说道:“这是命!你当年下斗你妈也没说什么!”
被点名的徐奶奶看了看自己整天吹胡子瞪眼的丈夫,继续慢悠悠的找着烂软的茄子吃。
“爸,”涂煊的嘴巴鼓鼓地,含糊不清的说道:“所以我要成为家主了么?”
涂煊的爸爸——涂悬嫌弃的看了看儿子:“饭咽下去再说话——你现在还不算。”然后他从兜里掏了一把混体同黑的匕首递到儿子面前:“拿着。”
涂煊接过来,放在兜里。
涂悬满意的点点头:
“现在你就是了。以后赚钱养家的重任就在你身上了。”
“哦。”涂煊吃完第三碗饭,摸摸肚子,点头。
涂家是世代的盗墓贼,从春秋年代开始就干倒斗开丘的活,《吕氏春秋》卷一○《安死》记云,盗墓者群聚而居于名丘大墓葬之厚者旁,“以微抇之,日夜不休,必得所利,相与分之”,这些人中,就有途家的老祖先。
现今据估计,从事盗墓工作的人约有10万,其中大部分为家族、师门。而在这十万人中,随便挑个问问知不知道涂家,十有八九都会表情复杂的回复一句:“知道。”
涂家的招牌在圈内响亮,当然不是仅仅因为历史悠久,更是因为四个匪夷所思的特点。
一是喜欢当官盗,哪里有官盗哪里就有涂家,只要朝廷有组织盗墓的行动,涂家的人肯定会去蹭口饭吃。昔日项羽盗发秦始皇陵的时候,涂家出过力,而后汉末大军阀董卓为供应军需,发墓无数是涂家带的头,三国曹操封的摸金校尉中也理所当然有涂家的身影,现如今更早已与考古机构合作,时不时去帮个忙。
二是过得清贫。大多数的土夫子盗墓贼,把盗墓的活计当做用以生死搏富贵的活动,重点总在“财”而涂家的人恰好相反,他们的盗墓活动,是为了祖上手艺的传承和兴趣爱好
——如何准确的分金点穴,如何在大风水中估看小造化,如何拆解墓主人诡奇的机关,涂家人觉得其乐无穷。别人是心惊胆战的去,他们则天生觉得这些有趣,喜欢钻研这些。
今天好无聊啊,下个斗吧。
明天要给孩子发压岁钱了,今天下个斗吧。
听说那里的斗很危险啊,好像很有趣,去下个斗吧。
涂家又有祖训:进墓开馆后,每次只能拿一样东西,而且不能是墓主人握在手里含在嘴里或者塞在□□里的。这个祖训一方面是不想太破坏坟墓,扰人清闲,二是太轻易的得到大量钱财,容易让懈怠,为了鼓励子孙后代多下斗常下斗,就立了这样的规矩。涂家每次下斗拿回来的东西,基本摆在家里,没钱买菜了就拿一件出去卖,剩下的就放在家里摆着看,手把玩,或者直接用。
比如他们吃饭的黄花梨桌子,就是涂爷爷□□前,从清代一个大官的墓里搬出来的,现在被砂锅烫了好几个大疤。
三是喜欢单干,一般的盗墓活动都是组织活动,盗墓活动的全班人马有统一的称呼,叫做“一锅儿”,这一锅儿中,“掌眼”、“探宝人”、“支锅”、“腿子”、“下苦的”齐一个都不能少,而放涂家这里,只一个人,背着器具:独自点穴、掏洞、安炮眼、开馆,除了后期的销赃以外,没有合作。
而第四个特点,则是一脉单传,而且是和一般的有点不同的,特别单传的,一脉单传。
涂家每代,只有一个孩子。
基本为男儿,少数也有女儿。嫁进来的的女子,只要生了第一个孩子,之后无论多努力,都不会怀孕,哪怕有几次怀了双胞胎,其中的一个孩子出生后几天内就会去世,多少办法也试过了。
久而久之也不再挣扎,反而是祈祷不要是多胞胎。
留不住,徒增悲伤。
而且,涂家的单传不仅如此
涂家会从事盗墓活动的,同一时代只有一个人。
只要儿子开始下斗了,那当爹的哪怕正直壮年,都不会再去下斗了。让儿子接任家主,一个人扛起养家糊口的大业。
已经退休的老一辈,实在手痒想下斗,也就是去逛一圈不再带走陪葬品。
而成为家主的标志,就是吃晚饭时交给涂煊的那个匕首,不知道流转了多少年的。
匕首的刀鞘是一种黑色的不知名木头制成的,虽然是木头的,但是非常结实耐操,而且有个放在现今社会非常实用的功能——
这种木料能挡住电磁波。
包括X光安检机的x光。
所以只要塞到包里,即使过安检机,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吃饱喝足的涂煊摸摸兜里的匕首,又摸摸脖子上的玉坠:
嗯,今天开始养家糊口。
第二天上午。
涂煊背了一个巨大的背包,包里塞满了妈妈准备的吃的,在一家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啰嗦声中上了出租车。
出租车的门都关了,妈妈还在捂着嘴一脸担心的掐着涂爸爸的胳膊,说着:
“哎哎哎哎这孩子这么面瘫,得罪了教授怎么办。”
“哼,”涂爷爷手一背朝家里走:“得罪就得罪,谁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