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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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名无月。
是城北郊外的一处荒山。
之所以叫无月山，是因为每逢夜里，山中便会漫起一层迷雾，人若身在其中，必会迷失方向，而雾气浓郁，月光照不进去，人没有光，伸手不见五指，只觉得漆黑一片，如同置身于无尽深渊。
倘若只是如此，待在原地等天明雾散便可安全，然而一至夜间，山中便有猛兽凶禽出没，易人而食，极难有人熬至天亮。
白日里的无月山平平无奇，那夜里的无月山，却是人间地狱。
几人猜完了诗迷，一合计一拍板，就马不停蹄的往山上赶。
那边人手一匹马在前面跑着。
这边，林之芮慢悠悠的骑着马，缀在苏黎的马车后面吃灰。
长长的队伍终是赶在日落前上了山。
刘东阳吁了一口气，从怀里掏出自己的御用锦帕往额头上抹去，两条腿累得直打颤。
他也是骑马上来的，整个队伍里只有一辆马车，马车里也只有一个人，可他就是累死也万万不敢坐进去。
出发前，他刚抬起脚想爬马车，脚都还没碰到马车边，一旁林之芮的眼神就跟刀子似的扔了过来。
刘东阳颤巍巍的缩回自己还想要的大腿，黄忠因为上了岁数并没有跟来。
苏黎晃着脚丫子坐在车辕前面，车里放了很多火把和食物，都是些留着夜里用的，味道复杂，充斥在车厢内，实在不怎么好闻，还不如坐在前面舒服。
陈显宏看着苏黎，不屑的嗤了一声：“娇气。”
苏黎眯着眼睛看风景，就当没听见。他向来对小人敬而远之，毕竟君子易处，小人难防。
这一路行了有两个时辰，按诗上拆解出的含义，他们要去无月山上唯一的死水潭。
前方突然停住，马车便缓了一缓。
“吁——”南延东勒住缰绳，眼瞅着前方翻身下马。
“到了……”
其余几人亦下了马站到一起，等看到他们的目的地，顿时都有些神情复杂。
无月山的情况他们多少都知道一些，毕竟时常有猎户上山打猎，想换点小钱讨生活，看到些奇观异景便会闲话家常，一传十，十传百，弄得众所皆知。
只是万万没想到眼前的场景更为壮瀚，实在是壮瀚得让人措手不及。
苏黎跟着林之芮走上前，一眼探去。
庞大的山涧深不见底，其中一个深潭，潭水枯竭，潭底遍布大大小小的圆盘，大的有桌子那么大，小的只有碗口那么小。
潭底一个浅浅的口中正往外汩水，细细的水流刚冒出头来，便又飞快的没入潭底石缝之中。
潭四侧的山壁上巨石嶙峋，却有规律，整整齐齐的排成一个巨大的八卦图，将死水潭困在正中，进退维谷，简直是鬼斧神工。
“接下来怎么办？”刘东阳呐呐道。
反正他什么也看不懂，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来。
大概因为他是个好官吧。
刘东阳抬头望天，然后惊呼道：“哎哎哎！你们快看上面！”
苏黎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心蓦得一沉。
那是由一丛丛绿叶勾勒出的图案。几颗大树绕着死水潭围在一起，枝丫费力的往潭中间的上空延伸，树叶与树叶之间的间隙恰恰好勾勒成一幅图。
那图案……与他把玩了六年的龙纹玉佩，如出一辙！
忽然一阵阴风刮过，带着湿气穿过树与树之间，发出尖锐的嘶鸣，听得几人寒毛倒立。
南延东惊道：“图案变了！”
图案变成了一副猴子捞月的模样，那月，正对着下面的潭中央。
苏黎端着一张脸，一时半会儿都笑不出来了，心情很糟糕，整个人就像是被丢进了一池冷水之中。
这是天成还是人为？如果是人为，是不是与他相府被灭门的秘密有关。
林之芮看向死水潭，那一汩潺潺的水流终于不再往石缝里没。
水位缓慢又缓慢的开始往上升，约莫再过两个时辰潭水便会满，到那时，天刚刚黑透。
他转身吩咐张武，“扎营吧。”又对其余人道：“我们等天黑。”
刘东阳一屁股瘫坐在地，让他的捕快们忙活去了。
南延东叹了口气，坐在刘东阳身边，想跟刘东阳谈谈心谈谈案子。
陈显宏坐在刘东阳的另一侧。
待到酉时，看不见的迷雾偷偷扩散起来，笼在他们四周。
薄雾将他们淹没，苏黎皱着眉看向林之芮，两人一个对视，同时道：“起雾了。”
“有雾。”
这时潭水也已经满了，漆黑黑的潭水无波无澜，水面平静得就像是一面巨大的镜子，但却照不出人的影子。
无知即恐惧之源。
有人靠近水面，刚一看去便觉得晃神，似乎有什么巨大的怪兽在潭底一掠而过，发出巨大的空灵的轰鸣。
问及旁人，并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那人便一脸惶惶然。
林之芮到马车里将备好的火把取出来点燃，然后分给众人，两人一只，插在中间背靠背，告诉所有人要警惕自己和对方身后，因为随时会有野兽袭击。
只希望不要有狼群。
林之芮脸色有些沉重，“等月亮出来我们就动身，在这之前会有诸多危险，你们一定要时刻保持警惕，注意安全。”
南延东犹豫道：“林公子，月光照不进来。”所以我们看不见月亮……
林之芮看向他，“我知道，我所指的月亮并不是天上那个月亮。”
亥时。
林之芮将被矜从马车里取出来披在苏黎身上，“冷吗？”
他坐到苏黎身边，拨动火堆。
苏黎手握一节枯枝，在地上划拉，“还好。”
林间雾气太大，离得远的火把只能朦胧的看见一点光，连人都看不清，黑暗里也不知道潜藏着多少危险。
护卫们已经打死了两只想要偷袭的豺狼。
林间一时悄无声息，只有火把时不时“噼啪”着炸上一声。
夹杂着听不清的“哈呲……哈……”
像是野兽在喘息。
苏黎突然抬起头，林间的雾里有一点绿光一闪而逝，就像是他看错了一般。
是狼？
不对，狼不会这样行动，狼只会在高地观望，然后嚣张得一起出现，并且早已将你包围。
他猛的抓住林之芮正往火里添柴的手，低声道：“有危险。”
似乎是为了呼应他的话，最外围的侍卫群里突然暴起一阵尖叫：“狼！狼！”
“啊——走开！”
突来的声音划破长空，林间飞鸟被惊醒，扑棱棱起飞，又因迷雾不知方向，拍打翅膀的声音乱成一团。
“不是狼，是鬣狗！”侍卫那边有一道清亮的声音道。
混乱成一团的侍卫们稍稍镇静。
“别慌！”林之芮沉声道：“会拳脚的人都围成一圈，把刘大人和没有武功的人保护在中间。”
苏黎拉住他，飞快的说道：“不要杀鬣狗！会有血腥味！让他们把食物扔给鬣狗，速度要快，鬣狗们是冲食物来的，得了食物就会走，我们不能继续骚动，声音和血腥味会引来群狼的！”
那样就糟了！
林之芮自然知道情况会有多严重，他沉着脸让所有人扔出食物。
这些只是以防万一被困山中的余粮，如果一切顺利，这些东西都是可有可无的，但是如果不顺利……
林之芮眯眼。
不顺利，那这些鬣狗吃了他们什么，就得还回来血和肉。
他的杀气令鬣狗忌惮，离他最近的那只猛的抬起头冲他露出尖锐的牙齿，从喉咙里发出凶恶的“呼噜”声。
苏黎心一紧，往前一步，侧过身挡在林之芮与鬣狗之间。
林之芮正盯着鬣狗，没防备他会过来保护自己，连忙伸出手拉住他的衣袖想把位置换回来。
苏黎皱眉看他，严肃道：“别动。”
林之芮一愣，他还没被苏黎怼过，只觉得新奇。
心中不由泛起几分笑意，又扩大到脸上，嘴角控制不住的往上扬，他干脆放开手，反正那几只鬣狗也不是他的对手。
林之芮别过头轻轻掩饰了一下，太得意了，若是被苏黎发现，肯定要恼。
那鬣狗失去目标，这才低下头咬起食物。
四散的鬣狗群很快散去，只是目光不善，一步三回头，似乎在思考着等会儿要不要再来一趟，吃了这些人类。
林间重归于静。
苏黎松了口气，站到死水潭边，这一看顿时安了心，“月亮出来了。”他的猜测是对的。
陈显宏走过去，看了一眼天空和水面，什么也没看到，便阴阳怪气道：“小少爷可看看好，哪里有月亮？”
林之芮开始考虑把陈显宏扔进潭里探探路。
苏黎抬手指向潭边，子时刚至，潭水开始往下浅，露出一个月牙状的平面。
“这是什么？”南延东也看到了，顿觉异常，之前明明是个空潭，怎么涨满水便多了一个石头？
“是月石。”苏黎道。
空山新雨来，新雨指的便是这弥漫山间的浓雾，明月照清泉，则是月石和潭水。
他往上看去，之前变换图案的树木冠顶连影子都捉不到，被大雾遮挡得严严实实。
这会儿天上有什么也看不见。
苏黎心里略感不安。
按理说，他们看不见天空，那么天空里的东西也应该看不见他们。
可他总觉得自己有什么疏漏。
“接下来要做什么？”刘东阳作为一方城镇的父母官，终于不甘事后，走上前加入观察大队，顺便发出疑问。
林之芮道：“等水落光，伺机而动，下面应该有进去的地方。”
原本坑坑洼洼的圆盘就像是钥匙上的小洞，一把锁打开一扇门。
这些圆盘被水注满，就像是钥匙插入锁中，水压启动开关，月石从中升起，这个升起的速度与水压成正比，互相联动，形成一种天然的默契，以至于无声无息，谁都没有注意到。
但水落就不同了，圆盘里的水因为方位变化不会流干净，残留的水会让锁一直处于打开状态，只要等圆盘以外的潭水落光，入口便会一目了然。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七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