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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16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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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景永福再次踏入燮宫,已物是人非。携她手的是迪王,跟随她的是一双金童玉女。吴仙子守她唯一的徒儿司马静松去了,有迪王在景永福身边她很放心,水姐样貌太容易识辨不便相随,所以阿根和小翠一个不愿一个情愿地扮成一对小侍从,跟着一起来了。
李易安排在侧殿接见两人,景永福虽然表面平静但心底还是有几分担忧的。她依然在当日的殿外等候,只是并非冬季,而身边人换了李菲。当宦官传报迪王迪王妃见驾,李菲一抚她的青丝,竟看直了边上的侍从侍女的双目。景永福望着李菲的眼,心中的那份忧虑荡然无存,她微微一笑,一指轻轻在他手背上一划,他便转过身携她手入殿。阿根冷哼一声,与小翠两人殿外等候。
华丽的宫殿里,除了李易的贴身心腹,再无外人。景永福便明白李易早就知道了。殿上高高在上的君王一直在看她,走得近了,景永福才发现他眼中神色与旧日不同。
行礼后,李易赐座,沉默片刻他道:“六弟你独身多年,终寻到了良配,今日你与迪王妃携手而来令孤欣慰,只是六弟你为何早不对孤言明?害孤白白为你操心多时,还害了景国的瑾秀公主因你而疯。”
李菲清冽道:“多谢五哥一直将菲的事儿放在心上,现下菲已得平生所爱,瑾秀那样的事不会再发生。此外,菲还有个不情之请,请五哥明鉴。”
“哦,但说无妨。”
李菲起身道:“虽然君王将相多妻妾,但菲此生不愿再娶,请陛下不要再为菲缔结姻亲。”
瞬间,景永福看到李易眼中燃起火花,但他很快就恢复从容,缓缓道:“仅一妃是吗?”
“是。”
李易转而凝望我道:“迪王妃,你不仅幸运而且福大。”
景永福连忙也起身站到李菲身旁:“请陛下成全。”
李易盯看她良久,才道:“孤可以成全你们,但孤希望以后迪王妃多到宫里走动走动。六弟你也是的,老把自己闷在府里也就罢了,还把福儿一块闷了。你的请求孤许了,但是孤的要求别当耳旁风。”
“多谢陛下。”李菲道。景永福跟着也谢了。
寒暄半天后,李易挥手“你们去见太妃吧!”
告辞后,李菲再次携我手。
“等等……”李易忽然喊了声。
景永福与李菲转身,李易看的依然是景永福。片刻后他的手沉重落下:“算了,你们去吧!”
两人慢慢地走出,背后君王的目光如刺。
前往太妃宫廷的一路,景永福不时偷瞄李菲,他的薄唇紧闭,她觉得他在生气。走到一处空旷殿院,李菲飞快在她额头上屈指一弹:“看什么看,都是你惹的!”
“是是。”景永福忙不迭应声。李菲的性子服软不服硬,虽然她没做错什么,不对,就算她错了,不对,就是她招惹的,这样认了即可。
小翠在后面噗嗤一声。景永福回头,她连忙道:“我什么都没看到。”
偏生李菲还不解气,压声道:“回去收拾你!”于是阿根给了景永福同情的一眼。景永福垂首为她今晚的贞操默哀,乖乖的跟随李菲拜见婆婆。
但今儿注定是景永福的倒霉日。景永纹这个新封的琼妃娘娘放着自己的宫殿不待,偏偏跑到杨太妃这儿。景永福默道痴情不是罪过,但请勿先惊骇后以绝世的幽恨盯着她。
“母亲,菲来了。”李菲目不斜视地抓着景永福就往杨太妃面前走。
“呵呵,总算没娶了媳妇忘了娘。你就是福儿吧,乖孩子,来,让我瞅瞅你。”杨太妃的声音很轻快。
景永福开始几步走的比较慢,但听见李菲不满的哼声,便心一横,脚步快了起来。不就是见见婆婆,附带被景永纹的目光乱箭射死吗?
景永福来到杨太妃身前,抬头凝望,已过四十的杨太妃柳眉轻斜丹凤流彩,眼梢嘴角虽微染岁月的痕迹,却仍然容光逼人。她是除若夫人外,景永福所见过的最美的女人。她的容貌与李菲酷似,只是更添成熟女性的柔美,也难怪景永纹会赖在这里。
“菲儿!”杨太妃忽然提高一度声音。景永福的心随之吊起,景永纹神色转好。只听杨太妃缓缓地道,“你骗我!”
李菲洒然入座,“菲如何骗了母亲?”
杨太妃捉住景永福的手,丹凤冷射:“谁说这孩子姿色平庸?谁说这孩子小家小户没个气势?她分明好着呢,你当我老眼昏花还当我好哄好骗啊?人只赞自己媳妇漂亮的,没你这样尽说自己媳妇丑尽说不好听的!”
景永福的心一个咯哒,景永纹也傻了眼。十七年里除了若夫人这可是头一位说景永福漂亮的人!
李菲淡淡一笑:“要说她好还不把她捧上天去了!母亲你不知道她对孩儿可狠了!指甲就拜她所断……”
“断了好,看看你现在两手干净的,长的那像什么话?”
“还有呢,记得那张图吗,就是她画的,哪有人这样画孩儿的?”
杨太妃对景永福笑:“是吗?那么说那条龙也是你画的咯?”
景永福无力地点头。
杨太妃大笑起来:“福儿,以后就这么这!我儿从小被宠坏了,就得找个能气死他的媳妇!”
景永福也傻了。耳边李菲继续数落她的丑事,杨太妃却越看她越喜欢。景永福不得已小声对杨太妃说:“娘,别叫他说了。”
杨太妃搂住景永福的肩,也小声道:“傻孩子,他喜欢得很呢!”
景永纹再忍受不住,起身道:“琼纹告退,不打搅太妃和迪王了。”
接下去景永福最担心的事发生了,李菲本来没有望她一眼,这时却看到她手中的木笛,景永福几乎能感到他眼中的火,但景永纹却不知。
“娘娘留步!”
景永纹停下脚步,半惊半喜的望他。生气的李菲嘴角似笑非笑,眼眸若秋日霞光,盯在景永纹的笛子上。
景永纹的脸色唰一下白了,她狠狠地剜了景永福一眼,握笛的手却在颤抖。景永福赶紧给杨太妃使眼色,她叹一声道:“菲儿,区区一把木笛就赠于琼纹吧!”
李菲飞快地投景永福一眼,冷冷地道:“娘娘走好,菲不远送了。”
景永纹得了赦令急转而去。杨太妃拍了拍景永福,景永福对她勉强一笑,不敢看李菲。杨太妃也不理李菲,径自与景永福拉长扯短。过了好一会儿李菲才神色逐渐缓和下来,但他又开始编排景永福,杨太妃被他逗笑出了泪。留两人用了晚膳后,杨太妃还想留景永福,其实景永福也想留下,但李菲干脆的拒绝了。
“这丫头得看紧些,不然转眼工夫就不见了。”
景永福斜他一眼,他已抓住她的手,提起她来。
“母亲告辞。”
景永福赶紧再使眼色给杨太妃,杨太妃却对她比比一根手指再对李菲比比一根手指。景永福只有哀叹,果然天下娘亲都是帮自己孩子的。杨太妃的意思是帮过她一次了,这次得帮李菲。
一路回王府,李菲保持他高贵的沉默。小翠和阿根也知道景永福要倒霉,不时怜悯地看看她。
下了马车后,李菲一反常态的没有抱景永福下车,也没有拉她的手,径自而入。景永福默默地跟在他后面,满脑子琢磨该如何逃过一劫。
李易是她以前招惹的,笛子也是她以前送的。都以前的事了,还计较。景永福站在花园小湖旁搜刮枯肠也没想出主意,后来就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她发誓她不是故意的。
就在景永福想得入神之时,李菲差人命她去书房,那侍从只喊了声“王妃”下文还没说,幽静夜里忽然被人喊一嗓子,景永福就“扑通”落水了。结果那侍从的下文跟着就出来了:“不好啦!王妃落水了!来人啊!王妃落水啦……”
景永福又好气又好笑从及腰的湖水里站起:“你有完没完,这水能淹死人吗?”夏季嬉水以前景永福在毓流经常干的,别说湖水就是海水都淹不死她。那侍从目瞪口呆。因他大喊许多人赶了来,李菲也来了,见此情景冷哼一声就走了。景永福心更寒,抬头望夜,天啊,她又罪加一等了!以李菲的性子肯定会想,她投水来博他同情!这一夜她该怎么办啊?
当景永福转回头来,能出来的人都站在她面前,清一色同情的目光。伍厨将她拉出水来,低声道:“殿下去跟主子认个错吧!”
景永福定定神,这都什么跟什么?
深吸一口气后她道:“我没错。”也不管别人的目光,她飞奔回房,换好衣服,抱一床单薄的被子,回到以前做丫鬟睡的下人房,躺下就睡。天就算要塌下来,她也要先睡一会。
可惜她才眯了一会眼,就被李菲野蛮的连被子带人扛回房问罪。景永福没有挣扎,那样只会遭受更过分的待遇。她被丢到床上后,李菲一手撑在她枕边,冷冷道:“自己说,你都干了些什么?”
景永福低低的道:“我没错!”顿了顿她伸手摊脚,“你想睡就睡吧!”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干脆豁出去了,不就以身相许吗?
李菲眯了眯眼,她觉着那是暴风雨前的神情,马上收回手脚,解释道:“那笛子是景永纹苦苦求我的,落水是意外。”
李菲开始慢条斯理地脱衣解带,景永福忽然觉得言语多余,再不说话,赌气的飞快解了衣服,光溜溜后,背对着他,但他扳回她的身子,深深凝望着她。李菲散开的衣襟下露出白皙的肌肤,左胸前一道暗疤,暗疤附近是她昨日留下的吻痕。景永福惟有垂目。眨眼之间,李菲突然压倒了她,随后她的肩头传来巨痛。“啊!”李菲竟狠狠地咬了她一口,没咬下肉来也起码出血了。景永福痛出泪来,李菲一手轻拭她的泪,低低问 :“你知道你错在哪吗?”景永福摇头,眼泪不停地流,太委屈了。李菲一边擦一边道:“李易也好,笛子也罢,落水就落水,但你不该离开我们的床,去睡下人房!”
她止了泪,他没说错,是她乱中出错。
“疼吗?”
她点头。
他开始在她身上上下其手,手劲却不大。他在她耳畔轻道:“本想咬下你一块肉,但终究舍不得!”
“你欺负我……”
“不叫你吃痛,怎么记得牢呢?我倒想你更痛些再痛些……”然后他的手摸向她的后腰,随着热力传来,她逐渐软化,如漂浮于柔和的波涛中,一波接一波连绵不绝。
这一夜没有景永福预想的云雨肆虐,反而缠绵更紧。李菲的耐力不同常人,次日一早她就再次领教。她醒来后李菲已穿戴整齐,正襟危坐在她床前,狭长丹凤闪烁诡异笑容。她这才知道他压根儿就没消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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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游荣光湖。小翠和阿根在船头耍,雕廊画栋的花舫里,倒霉的王妃被打扮成舞姬,一脸浓妆一身艳服,就像一只花蝴蝶扑在敞开的明亮船舱里,跟随笛音翻来覆去左旋右转。而真正的肇事者一袭白衣出尘,面戴银色面具依栏横笛。即便他遮了半张脸,也没掩去眸中的一抹戏谑,和与生俱来的风姿。
开始起舞时景永福还有余心欣赏美色,可一曲接一曲被抽干了气力,只有细密的汗珠滚落越来越烫的身躯。李菲唇边笑意渐浓,终于在她一个旋身失衡后,笛音消失。景永福半跪在花舫当中,大口大口地喘息,李菲别笛腰际向她走来,竟同样半跪下,双手拉住她的手,对视无语。景永福心底的抱怨立刻抛开,李菲却低笑道:“妆坏了,丑到不能再丑!”
景永福恨不能也咬他一口。
他搀起她腰肢,这时舫外传来笑声:“费公子风流,好生令人羡慕。”
景永福站起身来,也不管脸上滴汗,往外望去,一艘画舫正向他们而来。船头一男子青裳从容,气势不凡。
李菲也不答他,只微微垂首,一把抱起景永福往舱内走去。阿根和小翠也未开口,只是不耍了安静地伫立旁观。
李菲仔细洗去了景永福的残妆,又重画妖娆。景永福喃喃的道:“这一身汗捂得难受……”
他低低道:“你先擦下身子,一会再出来。”
她斜他一眼,心下明白。今日他没有张扬出府,只带了两侍卫,加阿根小翠他们只得六人,来了荣光湖亦没有清场,那定是有事儿。
船头阿根的声音响起:“阁下请稍等片刻。”
“呵呵。”那人又笑两声。
李菲唤来小翠留下陪景永福,先去应那男子。等景永福换了身花裳,两人也说完了客套话。舱内的景永福听得分明,来人是位契商,且来头不小。
在小翠的陪同下,景永福姗姗而出。那男子的目光在她身上打个来回,打趣道:“费公子将爱妾装之貌藏于艳俗之下,定是珍爱无比。”
景永福心叹,这人好利的眼。
李菲对景永福招手,她顺从的走去,被他搂在怀中。
“今儿又遇筚华公子,真好又可对风吟月把酒言欢,续了前缘。”
筚华神色微变,还未开口李菲又道:“只谈风月不论俗事,才不负这湖光之色美人情浓。”随着话语掐了下景永福的腰,她嗯一声彻底软倒在李菲身上。
筚华垂目道:“我已安排好湖峤春华阁,还请费公子移驾。”
李菲应了声。湖峤春华阁,甚至荣光湖其实都是李菲的产业。景永福在他怀中偷笑着。
花舫逐渐向湖峤春华阁靠去,小翠和阿根似乎还觉得景永福被李菲占去的便宜不够,又捧来了果盆茶点。
筚华微笑道:“这一双侍儿男的俊美女的纤柔……”他没说下去,因为李菲这时非常荒唐地哺了景永福一口茶。
筚华转过脸去,叹道:“荣光湖水果然旖旎。”
景永福羞红了脸,竟在外人面前,竟当着未成年的阿根和小翠面前,做如此之事。她飞快的瞟了眼两小,两人跟她一样满面羞红。她再望李菲,他的薄唇已蕴涵笑意。景永福再笑不出来。
花舫靠上了湖峤春华阁特设的青石案。
醇酒美人,笙歌漫舞,湖光滟涟,筚华始终在观察李菲,而李菲一直搂景永福嬉戏。曲尽舞罢,筚华的手下来报:默大人到了。
一中年男子在数名随从扈拥下倨傲而来,李菲未起身相迎。筚华圆场道:“这位是默大人,这位便是费公子。”
隔着宽长的琉光桌面,景永福打量了那默大人一眼,确定他必为契人。虽然他身穿黑绸燮服,但发际线偏后说明他素常的发式应是契人的扎发,他身后的随从也一样如此。而他姓默,那便极可能是茴兰部族的人。
一乐妓轻拨筝弦,房间内气氛神秘起来。契语连连,默大人的随从与筚华说了不少话。大意无非是默大人千里而来,不是为陪费公子玩耍的。而筚华恭敬地答,费公子不可得罪。
景永福估计他们是刻意说给李菲听,而李菲早有算计,固而一直拿腔只捏着她的手把玩。只听筚华道:“费公子,如今正主儿来了,还请公子赏脸。”
李菲纠缠着景永福的指头,懒懒地道:“爱妾你以契语告诉他们,本公子近日倦怠,只求一醉不问世事。”
景永福点头,以契语说了遍,顿时那默大人及其随从都投目于她,筚华颇为惊讶。短暂沉默后默大人快速地说了段契语:“美人非我契族说契语却如此流利,那默某也不罗嗦开门见山的说,现有契马及契器数以千计,以费公子素日与筚华的交情,默某愿优先考虑出售于费公子,若费公子看不上眼这笔买卖我便转给景人。”
景永福一字不差依言而译,筚华目光更亮。李菲没有立时回答,却换了抚景永福发丝。
默大人又道:“美人若相助,我必不会亏待你。”
赤裸裸的行贿,景永福暗叹:茴兰一部竟落到如此地步。
筝声调高,李菲终于清冽开口:“我没有兴趣。”
筚华变色,翻给默大人听后,在场的契人神色都难看起来。
“费公子你想清楚了?”
李菲起身,筝音消失,一抹浅笑浮现嘴角,他抬起景永福的手,轻轻一吻:“我们走了。”
一旁小翠早羞红了脸。李菲挽住景永福的腰,走了三步后道:“明日此时此地,我回请你。”李菲没有回头再望契人一眼,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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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马车中李菲拿下面具,沉静地凝望景永福:“若我离开王都小半月,你当如何?”
景永福微一思索:“抱病卧床。”
他叹一声,将她抱膝上紧紧搂住。“那位默大人就是茴兰族长默德萨,接下来我不说你也明了。”
景永福点头。默德萨贩卖的是契马、契器,李菲收之不啻收了麻烦,若不收任由肥水流到景国也不成,所以只有让李易收了。但一国君王岂可轻易抛头露面,这差事最后还是会落在李菲头上。
次日一早李菲便出王府,直到半夜才回。景永福燃烛枯等,李菲回来后没有多话,直接抱她上床,所有言语都化为汹涌的动作,甚至连吻都进入的非常深,不停纠缠反复吮吸。景永福只觉得腰身仿佛被折断,身体不断发出危险的信号,可那就是恨不能血肉相融的感觉。哪怕下一刻被贯穿而死,哪怕下一瞬倾空所有,也要这样在一起。她的头脑逐渐空白,只有身体如实的发出一声声颤音,如同乐器被调拨出绝唱。
天亮的时候,景永福还在李菲怀里,接近中午他才离开了她。临走前他说:“无论谁来,都不见,直到我回。”
景永福沙哑着应了。
李菲离开后,包延椿来看景永福。他把脉后居然道:“王爷还算手下留情。休养一天即可。”
景永福有气也无地出,就知道他把那日憋的气全出完了。
如包延椿所料,景永福卧床一日后便恢复了。但小翠和阿根还是担忧,不放她出院子。景永福惟有哀叹,这是双重软禁了。
第三日司马家遣人邀景永福,她犹豫片刻还是婉拒了与若夫人相见,只请水姐夫妇过去一聚。
第四日景永福终于出了院子,徘徊花间独赏夏园,可惜夏花却不如某人灿烂。玉笛没有被带走,而在她手中只能呜吧音。她莫名想到后宫怨,那是思念不可复加还是度日如年?
接连的孤枕难眠,第五日景永福直睡到日上竿头,才被杂乱的声响吵醒。屋外阿根大声喊道:“王妃尚在病中,不便见人,陛下请回!”一个不知是宦官还是侍卫厉声道:“陛下亲自来探望,还不让开?”
景永福一惊,李易竟找上门来。小翠在床边低声问:“要不要赶他们走?”
景永福披了件衣裳,道:“李易还不至于害我,你不可轻举妄动。让阿根放他进来吧!”
小翠应声,片刻后吵声消失,李易静悄悄地出现在门前。景永福依在床上道:“恕我无法起身相迎。”
“孤想与迪王妃单独说上几句。”李易沉声道。
景永福对小翠和阿根点头。李易步入,房门被他的手下带上。
景永福观李易面色,似比昔日更具王者之气,也更多一份琢磨不透。
“陛下想说什么?”
李易不答,步步逼近。景永福深吸了一口气。
“请陛下止步。”
“我们何尝如此生疏了?”李易径自走到她床前,她皱眉。
“……”
他坐她床边,凝视她道,“卿难道忘了往日种种?卿从不忌讳易的身份。”
“今时不同往日,陛下!”
“唤我李易!”
“不敢!”
李易忽然提高一度声音道:“你有何不敢?还有什么是你不敢的?”
景永福垂首,反思往日的确对他不敬。
“我自问对卿毫无愧疚,可卿是如何对我?卿为拒我之请要我殿上求婚,我做了;卿又借病屡次不见,我忍了;甚至卿的景北之局,我都密谋暗划,卿难道以为仅凭一枚帅印六弟就可挥军横江,破杀楼氏郡吗?”
景永福的呼吸为之一窒。
“可卿最后却嫁了六弟……”李易黯然道,“我无六弟的绝世容颜,也做不到只娶卿一人,可我对卿之心从来都没有改变。卿是这世上唯一无视我权位的女子,亦是我唯一入心的女子。”
景永福只能叹道:“是我负你。”
李易眼中闪出痛苦,“如今卿已成为迪王妃,我与卿再无可能,卿是否能成全我一事?”
景永福摇头道:“我还能成全你何事?”
下一刻李易忽然抱住景永福,她张口欲呼,却被他点了要穴,接着他按住她的头,唇舌便长驱直入。李易的亲吻近乎疯狂,从贝齿到牙根,自舌尖到喉底,每一处都不放过。景永福无法挣扎,只觉异物入喉难受之极。待李易退出,一道银丝悬连双唇,她才惊觉吞了他唾液,恶心敢顿时涌上心头。
李易略带愧色的为景永福擦去嘴边银丝,低声道:“只是一吻你都不肯不愿。”她定定地望他,起伏的胸腔除了难受还是难受。换到从前又如何?有些事早已注定,当他抓起她的手印上一吻之时,她便知道与他今生无缘。即便长久相处,或许会被他打动,可那是截然不同的。当日前往香山陀罗寺,她不设防备的从李菲怀中醒来,她已确定自己若会喜欢一个男子,那便是李菲,只有李菲。她的身体先一步她的心选择了李菲。所以,当回程李菲一言不发,看她一眼后关上车门,她只觉遍体的凉意。
穴道解开,景永福干呕起来,可怎么呕也吐不出,而口腔内全是李易的气息。李易愤怒的问:“在你心中孤就如此不堪?你心底就一丝都没有孤吗?”
“出去!”景永福喘着粗气道。
李易起身,语气已转冷:“卿太令孤失望了。”
“出去!”她再次重复。
“呵呵……”李易忽然笑了几声,“孤却对你情根深埋,听闻你抱恙特来探望。一见果然又如当年,还在装病。孤别无所求,一吻了却旧日情分。迪王妃,以后不要随便入宫,别再搞出什么事儿,别再让孤见到你!”
景永福只觉胸口一堵,原来李易想与她彻底了断情愫,可他们都没有处理好。他太激动而她违背不了自己的身心。昨日宽厚的太子不在,面前已是记恨的君王。李易走到门前,景永福叹:“就当你我从未相识,陛下请宽待迪王,他是你六弟。”
李易顿了顿身形,拂袖而去。
李易走后,景永福软倒床上,苦笑着想,李菲果然有先见之明,叫她别出府去,可她不出去,这燮国国土哪有李易不能入的地儿?李菲也没有说错,这是她自个招惹的。当年她凭着一腔热血帮了李易,却叫他至今难忘,而她情动非他,换了别的男子也一样怅然,何况今日高高在上的燮王?那一吻已完全试探出她无心无情于他,他非礼于她她也冒犯于他。可她不愿与他虚与委蛇,她不想欺骗他。
小翠与阿根进来问景永福究竟,她勉强道“无事”,心思,今儿李易定是吃准水姐与伍厨未归,才大驾迪王府。王府侍卫再多也要给他让路,以两小的资历是挡不下的。
景永福使人速速召回水姐夫妇,若夫人放心不下,竟一起过来了。
扑入母亲怀中,景永福没有哭泣亦没有流泪,只是深深的伤感。李易曾是那么宽容她那么珍视她,而她却只能伤他的情,一次又一次。可她的一颗心全部交给了一人,如何能容下旁人?
若夫人轻轻拍打她的肩背,柔声问:“怎么了?”
景永福低低地道:“没什么,就是乏了。”
若夫人无语,默默陪景永福直到夜色降临。女儿的心思母亲再清楚不过,她也深知景永福与李易的过往。只是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即便勉强在一起,不过是重来一遍她和景申茂的悲剧。
这一夜,母女同眠,景永福异常安静的很快入睡。
李菲走后的第六日,景永福终于得知若夫人的心事。支开旁人后,若夫人告诉她一个名字,司马秋荻,然后便凝望景永福等待答案。其实景永福也隐隐感知若夫人中意的必是司马父子其中之一,只是不想还真是司马橘子。她再次追悔千不该万不该招惹司马秋荻,司马秋荻也真的从她手里抢走了母亲。景永福忽然想到一件荒唐的事实——她的未来后爹只比她大两岁。
“啪”的一声景永福扑倒床上。若夫人幽幽地道:“我犹豫了很久,果然还是这样……”
景永福抱住枕头恨恨道:“我不叫他爹的!”
若夫人转忧为喜。这话有转机!
“可恶的李菲明知道也不告诉我!”景永福恨恨地道。虽然若夫人与司马秋荻年岁相差极大,两人的忘年恋以世俗眼光来看太过惊世骇俗,但景永福并不在乎,她在乎的是母亲是否幸福。她与若夫人逃出誉王府后,若夫人一直守着她,以若夫人的才情和善良,她应该得到一个足以相配的男子。司马秋荻与若夫人情投意合,抛开年龄辈分,倒确是她母亲的良人,可世事岂有那般完美?所以景永福不松口却默认了。
若夫人婉言说了段往事。原来她一到燮国,李菲便找上门来指名司马秋荻来见。那日若夫人还不知两人说了什么,说完后就见李菲神清气爽地走了,而司马秋荻面红耳赤。第二次李菲约若夫人赏玩荣光湖,若夫人应约而去,不想在李菲的刻意安排下,听到了司马秋荻的真情表白。当时若夫人的震撼难以言表,而司马秋荻见到舱后出现的若夫人亦是神魂不在。之后的一段时间,若夫人避司马秋荻,司马秋荻也无颜见母亲,李菲便使人帮衬司马秋荻,让这只橘子真正转变成司马家族不可缺少的一员。而若夫人一日日对着缺乏才艺的司马静松,也终于想明白司马秋荻之情……
景永福把一口小牙咬出了声,天下竟有自找小后爹出卖丈母娘的女婿?李菲的脑筋果然与众不同!
“自此娘也了解了迪王对福儿的情意。”若夫人半是羞怯半是喜悦地道,“难怪只有迪王能将福儿装扮成各色样貌的美人。”
“娘……”
“福儿啊,其实你很早就动心了,不然那日我们分明已经离开,你为何还要回去再看一眼?你收了他的指甲一直带在身边,只是不愿承认罢了……接受迪王那样的人,确实需要极大的勇气。难为迪王几次三番不远千里的寻你,娘一直看在眼里,担心你因为景国的事儿,最后与迪王错过,好在你还是做到了。看到那日一身红衣的你们,娘终于心安了。说起来福儿你还真有福气,迪王的人已是万中无一,而他对你的情意更是难得。还有什么比两情相悦的人长相厮守更美好的事?”
轮到景永福害羞了,她将头埋入枕头里,半天不敢抬头。
“早些生个世子吧!”若夫人温和地微笑。
“不要!”景永福忽然醒悟,若夫人转了话题,先前明明在说司马秋荻的,这会却说到她头上了。但她看着若夫人绽放的笑容,算了,她还是回头去收拾司马秋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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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夫人走后不日,景永福收到了来自景国誉帝的书信。景申茂通过景永纹转交她手。景永福没有拆阅,当着景永纹的面烧毁。她现在的身份已是燮国的迪王王妃。她己力微薄,即便她很强大也无法挽回景国日渐衰败的颓势。她曾努力过,但她很失望在决战之前被他召回京城。若誉帝心中自身的安危高于一切,那她何必又一次次为他卖命?那日“惠福”的死真正断了父女之情。废了武功的景戍晟行刺于他,他若肯拼着小伤救下“惠福”也就罢了,可他没有。他全身而退,景公主自然回不去了。他日无论景国变故,都再与她无关。
景永纹见景永福焚信并不惊讶,她同样也以后半生的命运清醒的了解自己的生父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关注的只是景永福。那日太妃殿里,她听到了李菲亲口吐露的一些往事,当时惊骇愤恨,回去后却思量了良久。景永福没有她尊贵,也没有她天生丽质,除了有些小聪明并无一处胜过她,但为何李菲看上的是她。景永福告诉她答案,那是奇迹。
景永福不想伤她心,景永纹第一次见李菲就错了一件事,她说太多了!而她第一次见李菲就早无机会,因为李菲心早被景永福占据。
这次景永纹没有哭泣,她以景国第一公主的气势,冷冷道:“既然如此,那请迪王妃不要再迷惑燮王。”
景永福淡淡的道:“我从来没有。”
景永纹冰冷的说:“燮王梦中唤的名字都是你,你好自为之。”
景永福默然。
离开前景永纹幽怨地道:“母后曾对不起你母女,现在债都算到了我头上。我不想恨你,你既转赠我笛子,就不是个小量的人。我只怨我为何出身皇氏,为何姓景?”
景永福目送她孤寂离去,早年对誉王妃的恨意淡然。景永纹从未对不起她,她却间接毁了她的一生。李菲啊,真是祸害,她要再抓牢点,不能放任他再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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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之后李菲终于返回。早得了消息的景永福在院中等了半日,终于迎回满身风尘的他。白衣已成淡灰,长发沾染尘色,面带倦意眼眸却依然粲然。
“我回来了。”
她无言轻轻地抱住他,被他紧紧搂住。
景永福亲自服侍他沐浴更衣,一个时辰后她被他裹在衣袍中抱了出来。两截小腿裸露在外,春色令在外等候的侍女们垂首。满足的王爷神色仍然清冽,冷静的他送景永福回房后去了书房,稍后就冰冷的出现在她床畔。
“他见了你?”
景永福点头。
“都说了什么?”
她道:“说完了。”
李菲盯看她许久,她平静回望。最后他道:“我们离开王都去我的封地。”
她再次点头。
但李菲还未来得及带景永福去燮北他的封地,李易就下旨困住了他,任李菲为王都太尉,燮国最重的军事长官一职,却是叫李菲看守王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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