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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离婚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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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婚吧
住在外婆家的那几天,在蒋蒋家门外落寞的,除了周冬奕,还有程瑶瑶。
他们交替着出现又消失,消失又出现,徘徊着,等待着,焦急着……
在忽略了周冬奕无数个未接来电之后,他乘坐巴士回到了城市的深处。
像是徒步的行者走进一片林子,明明是熟悉的,却被那股前所未有的陌生感禁锢着心跳。越往深处走,越是意乱心慌,越接近熟悉,越是胆战心惊。
当事情乱成一团纠缠的麻绳的时候,蒋蒋觉得,飘荡着是最心安的事。
“你去哪了?”羌楷站在他家门前,怒火中烧。
显然,蒋蒋被吓了一跳。他所做好的心理准备,无非也就是周冬奕站在他家门前,对着他的不辞而别大放厥词。而眼前的情形,除了让蒋蒋目瞪口呆,便是近似被事实讥讽得哑口无言。
“你怎么,在这?”他问得很小心翼翼。
“我问你去哪了!”
“回——外婆家了。”
“明天回公司上班。”话刚出口,羌楷便转身离开了。
哒——哒——哒——哒的下楼声很有韵律。
周冬奕的电话响起没多久,便传来扣门声,很轻巧,好像并不是冲着目的来的。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越来越弱,越来越有气无力。
蒋蒋趿拉上拖鞋,开了门。
听到开门声,走到楼梯口的女子转过身,有些吃惊。倦容挂在蒋蒋的脸上,有种男子忧郁的美感。同样的倦容跟憔悴也挂在眼前那个女人的脸上,有点风尘仆仆的韵味,莫名地叫人心疼。
不过她笑了,笑得很牵强。
蒋蒋慵懒的目光快速扫过她周身,圆脸大眼,精巧的鼻子,虽说倦怠,且又是随便简单的t恤牛仔,不过也难掩姿色。
“刚才,是你在敲门?”
“抱歉,打扰到你了。”
“没得关系,不过,我好像并不认识你。”
“我知道你叫蒋蒋。”
蒋蒋愣了一下,只能笑笑不说话,等她继续讲下去。
“我是程瑶瑶,周冬奕,是我先生。”
“哦!你好。”蒋蒋语气惊慌,神情慌乱起来。
“我们能约个时间谈谈么?”
“当然。”
“那今晚上八点,恒隆广场502,东南方餐厅?”她的语气轻缓,底气不足,怕是被拒绝,又怕是被周冬奕知道。那种苦恼不好明说,只能有意无意的说一句,声音懒散,好像是应不应都无所谓。
“行的。”
程瑶瑶礼貌性的笑了笑,表示感谢。蒋蒋作出再见的手势。举止从容,心却猛烈慌张的跳着。
两人对望了几秒,程瑶瑶便慢吞吞地朝楼梯口走去,不过是踌躇着。
她回头张望了两次,蒋蒋便立即回了笑脸。
“这件事,不要让周冬奕知道。”终于,第三次程瑶瑶说了出来。
“放心吧,不会的。”
自打程瑶瑶走后,蒋蒋便没了睡意,周冬奕来砸过几次门,只当是没听见,随他在门外叫嚣。
瞧着钟表上的数字一点一点地向20点跳动着,蒋蒋反倒心安起来。
清明一过,日色变得越发的慢了,7点已过了一大半,天色却也昏黄着。没有太阳却也有稀薄的光,在楼宇间飘飘荡荡,是某些行当里,不服的怨气,也是某些商战中不死的魂。
蒋蒋瞧着眼下的人群,步履匆匆,而自己的影子,虽然被拉得很长,却也尽是老态龙钟的模样。
玻璃橱窗里有意无意地映着自己的身影,那是活生生的蒋蒋,却被钳制着,被那副皮囊,被不知所措的生活浪潮。
那一刻他瞧着眉眼含笑,却又饱含忧愁的自己,不禁生了愤懑。他讨厌那时不清不楚的自己,朦胧中仿佛看着橱窗里的那抹透彻的影子正模糊消失殆尽。
自己还是自己,却再也不认识自己,就因为身处其中所以不觉那日渐变样的蒋蒋,日渐的肮脏不堪浑然不知。
可是,置身其中就能为自己找到证明无辜的措辞么,后悔了才去忏悔,那好像是无济于事。
蒋蒋提前五分钟到了东南方,程瑶瑶还是早到了一步。
她招手示意,笑得很优雅。
看得出她精心装扮过,美得很生活化,眼角生出些许皱纹,夹杂着淡淡柴米油盐的味道。
她怀里的女儿,很活泼,蒋蒋瞧着不禁扬起了嘴角。
“该称呼你叔叔吧,要不要抱抱?”
“诶。”
蒋蒋接过晓晓,放到膝上。她瞧着蒋蒋,咿咿呀呀地笑着。
“很可爱吧。”
“嗯。”
负罪感带着羞愧和懊恼朝着蒋蒋汹涌而来。
肉嘟嘟的晓晓在自己跟前动来动去,笑着、咿呀着,泪水只得在蒋蒋眼眶里打转。
他强忍着,微笑。
程瑶瑶仿佛看出了蒋蒋骤然而变的情绪,将晓晓抱了回来。
两人沉默着,一言不发。
有音乐从某个角落传来,声音缥缈着,是什么歌蒋蒋记不清了,听声音,大约是eason的歌。
蒋蒋不敢抬头去看程瑶瑶,更不敢再多去看一眼晓晓。自己分明是一个强盗,拿着爱情至上的幌子招摇撞骗。
以为全世界都被骗了,不曾想蒙在鼓里的只有自己。
那一刻,他清楚的了解,自己与周冬奕的爱情已经彻底死了。
“我不想离婚,而且也不能离婚。”程瑶瑶说。
“对不起,我会处理好。”
“希望如此吧。”
继而,两人又沉默了好一阵,程瑶瑶有好多话要讲给蒋蒋听,可蒋蒋哪有心思再去听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絮絮叨叨。
三言两语都嫌多的心情。
像是一条丧家犬,蒋蒋漫无目的的游荡在上海的街头。
夜色美极了,美得极致,让人心酸。
他本想把自己关在自己狭小的牢笼里,却发现迷失在了人群里。
他不想找自己了,爱是什么就是就什么,他逆着人群走,走不动就停下脚步,并不难过。
在地铁里兜兜转转,瞧着拥挤的都是要离开的人呢。
无论什么时候自己都不孤独。
游荡了许久,他才回到了小区。不过并没有回家,反倒坐在楼梯间里,拨通了周冬奕的手机。
“喂——”传来慵懒的男声。
“是我。”
“你这几天去哪了,为什么不联系我……”
“听我说,”蒋蒋打断了他,“我们以后别联系了。”
“说什么傻话!”
蒋蒋没再多与他废话,爽快地挂了电话,很潇洒,那一刻,他敬佩自己的利索。
“妈呀!”蒋蒋惊呼。
转过身的他被站在身后的羌楷吓了一跳。
“又有什么事?”语气不耐烦。
“奖金该是你的。”说着羌楷递来一沓牛皮纸包着钱,语气冰冷。
蒋蒋并没有伸手,近似嘲讽的瞪着羌楷。
“你完全不了解自己现在的行径有多无耻。”蒋蒋说。
“不要把分手的怨气带给跟你的倒霉毫不相干的人。你的所有痛苦,都是咎由自取,与他人无关,所以,你没有权利指责任何人。”
“唯独是你没有资格说这句话。”
“再说一遍,我不喜欢工作的时候带私人情绪。”
“你喜不喜欢跟我没关系,而且我明天不会去上班,我们并不是上司和下属的关系。”
“仅仅是因为一个男人,要知道真正愚蠢的是你,你——这个——死——gay!”
说罢,羌楷便把钱塞进了蒋蒋的怀里,转身离去了。
“是,你说得没错,是我活该。”蒋蒋转身说到。
羌楷停顿了几秒钟,继而伴随着皮鞋撞击楼梯的声响消失在了蒋蒋的视线里。
程瑶瑶回到家时,周冬奕正攥着手机不停地吸着烟。
客厅里的烟味呛得人只想咳嗽。
“别吸了,就算不为自己,也为了孩子。”程瑶瑶说。
“你去哪了?”
“出去了一下。”
程瑶瑶匆匆进了卧室,哄着女儿睡觉。
妻子逗弄孩子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从卧室里传来。
分针在墙壁的方钟里一圈一圈的走着。
哒、哒、哒、哒——的声音荡进周冬奕的耳朵里。
香烟一根根地耗着自己的生命,耗着周冬奕的耐心。
“洗洗澡早点睡觉吧。”程瑶瑶路过客厅,语气里有些疲倦。
“你去哪了?”
“啊?”
“这么晚,你抱着孩子去哪了?”
“出去走了走。”
“我问你去哪了!”周冬奕兀地站了起来,烟头狠狠地往地上摔去。
程瑶瑶被吓了一跳,支吾着,“屋子里太闷了,晓晓又一直在闹……”
“你是不是去找蒋蒋了?”周冬奕打断了她的申辩。
“你有好好看过我们的女儿么,你有真真正正的在意过我们这个家吗?”
“我问你是不是去找蒋蒋了!”
“是。可是,我完全是为了你,为了我们的孩子。”程瑶瑶呜咽起来。
“我们离婚吧。”周冬奕说。
程瑶瑶怔在原地,一字一顿的问,“你——说什么?”
“我们离婚吧。”
“不!我不同意!”程瑶瑶歇斯底里的喊,“我不离婚,为什么,为什么是你做错了,我却要承担这肮脏背后的罪责,我不离婚!绝不。”
周冬奕不理会程瑶瑶的撒泼,抄了件外套摔门而出。
“你去哪?”程瑶瑶声嘶力竭的呐喊被那一声清脆的敲门声堵在了空荡荡的屋子里。
一瞬间,安静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