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皇后小传（明孝宗）》河里的石头

58、病危

　　自从张鹤龄的亲事定了以后，金氏忙着家里的事情，倒是有一段时间没有进宫了，这一天，素娥想见一见母亲，让人传话，等第二天金氏进了宫。素娥才发现，金氏眼眶发青，脸色暗黄，精神十分的不济。

　　“娘这是怎么了？可是身体不舒服？”素娥着急的问道，又责怪自己，“母亲身体不好就应该在家休息才是，这样折腾进宫一趟，岂不是又劳累了身体，要是因此加重了病情，倒是女儿的不是了。”

　　金氏听了素娥的话连忙摆手，“我身体没有问题，就是最近有些劳累，没有休息好罢了，怎么能怪到你身上，说起来我也有段日子没有见到你和太子殿下了，怪想念的，即便你不叫人传信，我也该进宫来看看你们了。”

　　素娥闻言只是皱眉，“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娘这么操劳？”京城里的人最会捧高踩低的，自从张家成了后族以后地位大涨，基本上已经没有什么麻烦事儿找上身了。

　　金氏犹豫了一下，一时间倒是不知道是不是该说实话。虽然张来詹确实叮嘱她不要让女儿知道了操心，但想想如今张父的情景，怎么能瞒着女儿呢。

　　“唉，我也不瞒着你了，你父亲生病了，有一段日子了。” 金氏叹道。

　　“什么，父亲病了？”素娥大惊，“是不是病的很严重？为什么不告诉早点告诉我。”

　　“你父亲说宫里的事情多，让你知道了也不过是白白的跟着操心罢了，就瞒着不让我告诉你。”金氏这一段时间也被张来詹的病折磨的厉害。

　　张来詹的病一开始不过是发了热，本也没怎么在意，不过是以为天冷受了寒，谁想到吃了几副汤药不见效果，反倒是愈发的严重了，等到后来卧床不起，再去请大夫，都说是耽误了。到如今京城有名的大夫都已经请遍了，仍旧是不见好转，金氏这才急了，这次进宫，也是想着请宫里面太医到张家去看看。

　　“你们怎么这样啊？这么大的事情竟然瞒着我！”素娥心里面伤心难过，又知道爹娘说到底还是为着自己着想。因此不知道该责怪谁，只急急的吩咐一旁的朱砂，“快去太医院，请了最好的太医去张家看看。”

　　朱砂领了命令急忙的奔着太医院去了。

　　金氏坐在一旁抹泪，“我早就说要请个太医来家里看看，你父亲总说不严重，不好随意的请太医上门的，这拖来拖去的，就到了今天这地步了。”

　　“爹爹这脾气，什么时候才能改改，不过就是一个太医罢了，还怕别人说嘴不成！”素娥不由得叹息，张父最大的一个问题，就是过于清高。如今成了国丈，封了寿宁侯。成日里最操心的就是张家的名声。因为几个不开眼的御史曾经参张家仗势欺人，又有兴济老家那边确实有人抢占人家田地。抹黑了张家的名声。自此以后行事愈发的小心，不肯走错一步。生怕一不小心牵连到宫里面的娘娘和太子殿下。

　　“大半辈子都这么过来了，他这脾气是改不了了。”金氏擦了擦眼睛，“等到他这病好了，看我好好的说说他。说不劳累你，最后怎么样，不还是要请宫里面的御医去诊治。”

　　素娥听金氏这么一说倒是笑了，“娘快别说，不然爹爹恐怕又有心病了。”

　　两个人一时还说笑着，都以为有了宫里面的御医，张峦的病应该很快的就好了。

　　然而万万没有想到，送走了金氏，等到晚上御医从张家回来，却传来了消息，张父病危！

　　“臣等医术不精，无力回天。侯爷的病，恐怕也就是拖时间了。” 太医院的御医跪在下面回禀。

　　素娥闻言只觉得天旋地转。一时间竟有些恍惚，这些太医说什么？父亲的病治不好了？

　　朱砂在一旁站着伺候，眼看着皇后娘娘脸色煞白，摇摇欲坠，连忙上前把素娥扶住。

　　“娘娘！娘娘您不要着急。来人，快把娘娘扶到床上去。”朱砂连忙吩咐一旁的宫女上前伺候。

　　朱祐樘此刻原本在乾清宫正在批折子，听人来禀报说是皇后娘娘晕倒了，急急忙忙放下手里的折子往坤宁宫赶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皇后怎么会突然晕倒了？”朱祐樘脸色十分难看的责问一旁的太医。

　　“娘娘这是急火攻心，心情太过悲痛，这才会晕倒了。”太医连忙上前解释，要是皇后娘娘出了什么问题，那他的命可真就不保了。

　　“急火攻心？发生什么事儿了？”朱祐樘转头问一旁伺候的朱砂，他记得这个宫女是皇后的心腹。

　　朱砂定了定神才说道，“寿宁侯病了 ，娘娘派了御医过去，御医说侯爷病危，怕是不行了。娘娘一着急就……”

　　朱祐樘乍闻此事不由的也吃了一惊，皇后和家里人的感情十分的亲厚，平日里便十分的关心家里人，尤其是寿宁侯，皇后时常的提起，小时候是父亲亲自给她启蒙，又一点一点了教她画画，父女两个感情格外的好。万万没有想到，寿宁侯竟然病危。

　　说话间，在床上躺着的素娥悠悠的醒来，看见坐在床边的朱祐樘，一时之间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素娥，你也不要太过伤心……”朱祐樘早年间便经历过生母的离去，后来父皇也撒手西去，他对于亲人的离去已经有了体会，自然知道素娥此时的悲痛。看见素娥此时的眼神一片茫然，不由的心疼。

　　然而比起张父，他更重视素娥的身体，要是因为张父的原因，素娥自己的身体垮了，那他才更为心痛。

　　素娥一听朱祐樘的话，这才彻底的清醒过来，父亲病危了！素娥看着朱祐樘担忧关切的眼神，不由的一头扎进他的怀里 ，放声的大哭。

　　她怎么也不明白，平日里好好的父亲，怎么说不行就不行了。

　　朱祐樘把素娥抱在怀里，伸手拍着她的后背，无言的安慰着素娥。

　　素娥哭的昏天暗地，一直哭的又一次神志不清晕了过去，朱祐樘这才惊慌，让太医赶紧上前医治。

　　等到素娥再次清醒过来，外面已经漆黑一片，原来太医见他太过悲伤，让人熬了了安眠的药为给她吃，让她直接睡了过去。也好平复心情。

　　朱祐樘一直陪在她的身旁，素娥一动，他也就跟着醒了过来。

　　素娥此时也终于平静了下来，接受了白天的消息，自己的父亲原来真的生了重病，治不好了。

　　“万岁，我明天想回家去看看我父亲。”素娥转头看着朱祐樘，轻声的说道。

　　“好，明天朕陪着你一起去。”朱祐樘应允道。

　　素娥想了一会，还是拒绝了，“万岁事忙，让我自己回去就成。”

　　朱祐樘身为皇帝，是不能轻易的出宫去生病的臣子家探病了，但凡他出宫探望了，基本上都是于国有大功劳的且已经确定要病逝的人了。

　　张父虽然是国丈，但不过是因为外戚封侯罢了，况且在素娥的心里，她还是有一丝侥幸，希望自己的父亲还有病愈的希望。因此不肯让万岁爷跟着她一起去张家，

　　“你不要多想。” 朱祐樘解释道，“明天你早点过去，等到晚上的时候我在过去，私下里去，不让人知道。”

　　素娥闭闭眼，这才答应，“好。”私下里去，也省的好大一通折腾了。

　　第二天一大早，素娥早早的起床，被朱祐樘看着，勉强喝了一碗粥，便换了衣服，被护送出宫，悄悄的往张家去了。

　　金氏也已经知道了张来詹的病情，显然也是懵了，不明白还算是中年的张峦，怎么说不行就不行了。因此昨晚上一晚山都没合眼，翻来覆去的想着张来詹的病情。

　　一大早听人来禀报说是皇后娘娘进府了，等看见被人护送进来的素娥，才吓了一跳，“你怎么出宫了？”

　　“我来看看父亲。”素娥红着眼睛说道。看金氏不安的模样又解释道，“万岁爷也知道了，让我先过来，等到晚一些，万岁爷也要过来看望父亲的。不过为了父亲的病情，我们都只是带了人悄悄的出宫，并没有大张旗鼓。”

　　“好好，这就好。万岁爷真是有心了。”金氏拉着素娥的手，打量着女儿红肿的眼睛，悲伤的神情，不由的又湿润了眼睛，“你说，你父亲明明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说不行就不行了。这两天，我简直就像是做梦一样，真想着这就是一个噩梦，等醒了就会发现，原来一切都是好的。”

　　素娥不由的也心有戚戚，她也多希望这是一个梦。可惜现实就是这么残忍，父亲真的病重了。

　　想着马上要见到父亲了，素娥擦了擦眼泪，又梳洗了一下，勉强笑道，“我可不能让父亲看见我这狼狈的样子。要打扮好了再去见父亲。”

　　金氏也挤出了一个笑容，“对，好好的和你父亲说说话，这病情我们都瞒着他呢，还是原来京里面的大夫告诉他的，让他好好养着，并没有告诉他实情。”

　　素娥打起精神，这才进了房间，看见了躺在床上的父亲。

　　因为生病已有一段日子，张峦的身体已经很是瘦弱，躺在床上的气息也很是微弱。不过幸好人还是清醒的。看见女儿素娥进来，也很是惊讶。挣扎着想要起来。

　　素娥紧走几步到了床前，把父亲给按住，笑道，“爹，我听说你病了，就出宫来看看你。”

　　有伺候的丫鬟拿了软枕放在身后，张父半坐着靠在床上。

　　“真是任性，都是皇后娘娘了，怎么能说出宫就出宫呢，”说着张父又埋怨的看了金氏一眼，“都是你多事儿，非要告诉女儿。你看看现在，传出去……”

　　“爹，你生病了做女儿的怎么能不过来看望呢，说起来我倒是要埋怨你呢，竟然还想要瞒着我，你不知道我多伤心啊。”素娥说着做出撒娇的样子摇了摇父亲的手臂。

　　“你这个孩子啊，还是这么任性。”张来詹叹了一口气。“你这一举一动，宫里宫外的有多少双眼睛看着呢，怎么就能随便出宫呢。”

　　“放心吧，爹，我偷偷出来的，除了万岁爷，别人都不知道。”素娥笑着说道，“爹爹快别担心这些没用的了。这么长时间没见着女儿了，您一见面就教训女儿啊。”

　　“好好，我不说你，既然出来了，就好好的陪着我呆一天吧。”张父也笑着说道。

　　这一天张父的精神也特别的好，竟然真的和素娥好好的说起话来。两个人说道小时候素娥的趣事儿，一起哈哈笑。直到后来金氏进来说是该用膳了，两个人才停了下来。

　　张来詹喝了熬好的汤药，精神有些不济，闭上眼睛休息了一会，再醒来竟然太阳已经西斜了。

　　看见坐在床边的素娥，张来詹让人把自己扶起来，把伺候的人都打发下去了。

　　“素娥，你今天过来，是不是因为我这病治不好了？”张来詹问道。

　　“爹你别乱说，我就长时间没见你想你了，这才求着万岁爷同意出宫来看看你，你好好养着，女儿等着你长命百岁呢。”素娥连忙说道。

　　张来詹笑着摇头，“别哄我了，这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我早就有感觉了。如今不过是拖日子罢了。”

　　素娥的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

　　张来詹伸手给素娥擦了擦，“别哭。你从小长大弄总是笑呵呵的，从来就没有什么烦心事儿，这一见你哭啊，我就心疼。”

　　素娥趴在张峦的身上泣不成声。

　　张来詹像小时候一样，把女儿抱在怀里，一直等着素娥收了声，这才笑道，“傻孩子，生老病死，谁都会经历这一遭。不过是早晚罢了，以后莫要在这么哭了。”

　　“这家里，我一直最不放心的就是你，这世道姑娘家的活不容易，尤其是你还进了宫里。”张父示意素娥听他说，“可你是个运气好的，碰到了万岁爷这么一个有情义的。对你好，也肯照顾咱们家。到如今家里的两个弟弟反倒是要依靠你这个姐姐了。以后我要是不在了，你弟弟们还小，你娘也没有什么主意，你就多操点心，看着点你两个弟弟，等到他们两个成家立业有了孩子。也就不用再管他们了。”

　　“你如今在宫里有万岁爷宠着，又有太子殿下在身边，可以说万事如意了，不过人这一辈子长着呢，谁也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不过不管遇上什么事情，只要平平安安的活着，就没什么大不了的。”张峦还是放心不下女儿，皇宫里的事情最无法预料，谁也不知道以后女儿会经历什么。